「今晚?唔……」鍾立文似乎有點猶豫,但他很快就下定決心。「好!沒問題。你跟媽說我們今晚就回去,我走了!」
「等等!立文!」秦可咪叫住他,追到門口,墊起腳尖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鍾立文也摟著她親了一下,再說了一次:「我走了!」
「嗯!外頭下雨。要小心!」秦可咪甜甜地笑著。侍鍾立文一轉,她突然「啊」了一聲。手扶持著太陽穴,軟倒在地上。
「怎麼了?阿咪?」
鍾立文及時回身,將秦可咪接在懷裡。
「我沒事……你還有事要辦,趕快去吧!別讓人家久等了……」
嘴巴說是沒事,身體卻直向他靠去。鍾立文扶著秦可咪,焦急地問:
「你要不要緊!那裡不舒服了?我扶你到房裡休息……」
「我不要緊……沒事……你先走吧……」
「別擔心我的事!來,我扶你到房裡休息。」
鍾立文將秦可咪扶到臥房躺著,細心地為她蓋被問暖。
「怎麼突然暈倒了?」他問:「你覺得那裡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看醫生?」
「不必了,立文,我躺一會就好。剛剛也不曉得為什麼,突然眼睛一暗,全身無力起來。大概這幾天天氣涼,不小心著涼了吧!」
「真是的!你也大不小心了,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剛剛我真是擔心死了!」
「真的!你為我擔心?」
「當然!我說過要照顧你一輩子的。」
「立文……」秦可咪握住鍾立文的手,十分捨不得地說:「你知道嗎?我真的好愛好愛你,不能沒有你!」
「傻瓜!現在還說這些……」鍾立文溫和地說。
「你愛我嗎?」秦可咪突然問。
「我當然愛你!你是我的妻子啊!」
秦可咪握緊鍾立文的手,神態有點淒楚,很惹人可憐地說:
「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讓你生氣厭惡,那時候你還會愛我嗎?」
「阿咪!你是我的妻子,我說過我會好好保護你的。不管你做了什麼事,我都會原諒你,也一樣會愛你的!」
「真的!你沒有騙我?」秦可咪的神情更教人愛憐了。
鍾立文拍拍她的手。溫和的笑臉就像立誓一樣堅貞得教人放心。
「我怎麼會騙你!別再說傻話了!好好休息,我在這裡陪你。」
「可是你還有事……」
「沒關係。你好好睡一覺。別想太多。」
秦可咪柔順地閉上眼睛。卻仍緊握著鍾立文的手不放。等她發出均勻的鼻息聲後,鍾立文才悄悄地抽回手,幫秦可咪蓋好被,帶上門離開臥房。
他走到客廳。點了一根菸,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望著窗外的雨。他只是望著雨,什麼也沒做。等到香菸燃去了一大段,他才彈去煙灰,擰熄菸頭,起身走到窗戶邊。
陰雨天的空氣總是有潮濕死沉,發了霉的那種味道。鍾立文又燃起了一根菸,夾在手上。煙味驅走了一些霉味,卻混成另一種更教肺壁難受的異味。
他不能丟下秦可咪不管。他看著手上的菸,復而對照窗外的雨,腦海中閃出了這個念頭。
三年前,他背叛了「她」,選擇了「責任」。選擇了秦可咪;三年後,類似的情境重演,他重新面臨一次抉擇,想放下一切不管,只忠實於自己的情感,可是……
他拿起電話……
「喂!儷人行咖啡屋……好的,請稍等!」
服務生舉著告示牌,在各桌之間遊走,讓各桌客人看清牌上的告示。
「張笑艷小姐,櫃檯電話。」
張笑艷攔手叫住他,表示她就是他要找的人,服務生領她到櫃檯。她拿起電話。鍾立文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阿咪生病了,我不能丟下她不管。」
她沉默地掛上電話。
這是他第三次爽約了。上一次也是為了阿咪身體不舒服,再上一次則是阿咪父母突然帶著小立文造訪,他走不開。
「真傻!」
張笑艷突然冒出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在說誰。她搖搖頭,將臉埋入手臂中。
「真傻!」她又說了一句。然後低下頭,桌面上濕了一塊,細看她的眼眶,也有些濕漬殘留在睫毛裡。
她早就知道鍾立文是屬於秦可咪的了,她到底還在冀求什麼?三年前她既然寧可讓自己心痛,成全他們;三年後,她又為什麼要重新吹皺這一池春水!
「真傻!」她說了第三次。然後買單結帳,離開咖啡屋。
雨潺依舊。她推開門走入雨中,並沒有打傘,也無視人行道旁嘶聲叫賣雨具的小販的招呼。
「著涼就著涼吧!」她喃喃地說。
此刻她並不擔心受寒,只希望著雨涼,清醒她為情受困的腦袋。
「啊--雨!」
仰望著傾天而下的雨珠,她覺得滴滴都像同情她的眼淚;但那「嘩嘩」聲,卻更像嘲諷她的笑聲。
不斷有人跑過,奇怪地看她一眼。躲雨的人詛咒天氣,淋雨卻有淋雨的心情。浪漫嗎?多滑稽的形容詞!此刻她的心情,是用雨清洗了,卻還是附著了一層灰塵般的無奈感傷。
她想談一場美麗的戀愛啊!愛情重新走過一次,她卻還是注定只有失戀的份。真傻啊!她到底想冀求什麼?更何況,又有她最不想傷害的阿咪牽扯在其中……
「天啊!」張笑艷大喊一聲。盲目地沿著街道跑起來。
一直到她跑脫了力,覺得胸腔吸不進空氣,她才攔了一輛計程車回家。
一個人的家是那樣地空洞,她突然覺得有說不出的冷清和無依。她草草地沖了個熱水澡,便開門關門。慌張地離開這個空洞的家,回到她父母的家。
「爸。媽!我是艷艷,我回來了!」
張笑艷邊開門邊喊,她母親從廚房走出來。看見她,臉上立刻充滿驚喜的神色,一連迭聲地說:
「艷艷啊!怎麼突然回來了,也不先通知一聲?不過正好,邦慕也來了,我留他吃個便飯。本來邦慕說要去接你,你爸硬是把他拖著談一些雜七雜八的什麼男人的話題。你啊!真是調皮,瞞我們這麼久,害我和你爸一直擔心--」
「媽!你到底在說什麼?誰來了?」張笑艷打斷她母親的話,脫下外衣。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邦慕啊!你還在調皮!」張笑艷母親在她身邊坐下,瞭解似地微笑。「你放心,我和你爸都不會反對你們的事,邦慕把一切的事都跟我們說了。只是你啊,還是那麼任性,這麼大的事都不跟我們說一聲,把我們蒙在鼓裡……」
「媽!」張笑艷再次打斷她母親的話。「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誰是邦慕?」
「艷艷!」她母親大驚失色。「你不要跟媽開這種玩笑好嗎?你都已經把自己給他了,你還不肯對媽老實說--」她母親想了想!突然壓底聲音說:「你是不是怕我們知道這件事後會生氣?還是,你覺得難為情?別害羞!這種事是天經地義的,現在社會這麼開化了,男女相互吸引後便情不自禁……你放心!我和你爸不是那麼古板的人。只是,你不該瞞我們瞞得那麼緊,連阿咪都不讓她說--」
「媽!」張笑艷又一次打斷她母親的話。
真是越說越離譜了。她母親說了半天,她卻沒有一句聽得懂,什麼「邦慕」。什麼「這種事」,她就知道,一回來準沒好事--等等!邦慕……難不成……
她抓住她母親,緊張地問:
「媽,你說那個人叫什麼?」
「什麼那個人?」
「就是你剛剛一直在說的那個什麼『邦慕』!」
「你說他啊--」她母親微笑地瞪她一眼,似乎在笑她現在才在著急「情事」外洩,正想取笑她時,抬頭一看,趙邦慕和她父親正從書房方向走來。「哪!那不就是他!」她母親下巴一抬,示意趙邦慕的出現。
張笑艷回頭一看,脫口驚呼出來。
「趙邦慕!」她嘴巴半張,神情有點傻。
她這表情是因為太意外了,但看在她父母眼裡,卻正符合他們心裡先入為主的觀念!她是因為情人曝光,所以才會這麼驚訝。
「寶艷。」
趙邦慕親熱地叫她一聲,當著她父母的面,擁抱親吻著她。
張笑艷一臉糊塗。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讓她有點措手不及。
「你……你怎麼曾在我家的?」好半天,她才總算產生這個反應。
「那得問你自己嘍!」趙邦慕狡笑滿臉。「你遲遲不肯公開我們的事,也不肯帶我來拜訪伯父伯母,我只好自己厚著臉皮,不請自來。寶艷,別再調皮了!伯父伯母已經明白我們的關係,他們不會反對的,你別擔心--」
「什……什麼跟什麼!誰跟你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爸,媽,你們別被他騙了,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張笑艷急得連忙申辯,畫清她和趙邦慕的關係。
趙邦慕微笑不語。張笑艷的反應早在他意料之中,他也早就為了今天預設好進路。所以他只是微笑地看著張笑艷的父母,神情自在地說:「看吧,我沒說錯吧!她就是這麼調皮,一概否認我和她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