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電話掛掉。
「誰啊?」小游也醒了。
「一個神經病。」她邊說邊走進浴室。「快起來!把東西整理好,今天要離開這裡了。」
「要回去了嗎?」
「再過兩天,要先去東京。你不是想去迪土尼樂園嗎?」
「真的嗎?要去迪士尼樂園?我還以為……」小游從床上跳起來,歡喜過度,話也不會說了。畢竟是小孩子,再怎麼「早衰」,細胞裡幼稚的基因還是存在。
任雲方從浴室裡出來,催促小游快去梳洗換裝,並趁小游在浴室的時間,快速把行李整理妥當。忙完的時候,小游還在浴室裡未出來,她閒慌了幾秒,不意握過床頭的電話,遲疑了一會,拿起話筒,撥至櫃檯,探詢原田拓人的住房。
櫃檯的服務人員委婉地回拒了她的要求。解釋說酒店有義務保護住客的隱私,未經本人同意,他們不便透露。她硬著頭皮要求對方幫她轉接給原田拓人,問他是否願意接聽。
在等候的時刻,她的心七上八下,一直穩不住激烈的心跳。她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大膽,但想馬上就要離開了,以後可能沒有再見面的機會,她渴望再見他一面,同時為昨晚的事向他道歉和解釋。
「喂?」終於傳來原田拓人低沉而有力的噪音,用日語輕輕招呼著。
任雲方神經一緊,紅著臉說:「嗯,原田先生,是我,昨晚在大堂……」
「是你!太好了!」原田拓人立刻聽出她的聲音,高興得幾乎是興奮道:「我正不知該如何才能找到你。昨晚太匆忙了,尚未能請問芳名。剛剛櫃檯轉來電話,問我願不願意接,我一直祈禱希望是你,果然就是,我實在太高興了!」
一席話流瀉得極自然,而且情溢乎辭。任雲方心中暗甜,仍然紅著臉,說出要求。原田拓人滿口答應,約在樓下大廳見面。
「小游,我出去一下,很快就上來。老爸待會過來時跟他說一聲。」她住浴室喊了一聲,匆匆下樓去。
原田拓人早她一步先到,她稍微欠個身,略帶腆顏的說:「對不起,—直打擾你。但我今天就要離開這裡了,希望在走之前能再見你一面,所以厚顏相求,對你真不好意思!」
「請別這麼說!事實上,我也非常渴望能再看到你。」原田拓人笑容親切,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對任雲方的好感。「你說今天就要離開這裡,是要回國了嗎?」
「不,要轉以東京,預計再待兩天才會回國。」
「真的?那太好了!我原本也打算今天返回東京,在我飛赴歐洲之前,我們還有機會見面。如果你不嫌棄,我可以當你們的導遊。」
「那怎麼行!」原田拓人的盛情讓任雲方受寵若驚。「原田先生過不久就必須再飛赴歐洲參加GP大賽,在此之前,一定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實在不必因為我浪費時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那就沒有機會再見面了!」原田拓人表情充滿失望。「好不容易才認識你……我從來沒對人有過這種感覺!」他低頭看著任雲方,認真的眼神映著任雲方清麗的倒影。「真的!這樣說,也許會太突然,但請你相信,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很喜歡你;能與你相識,我覺得非常幸運,也非常高興。」
這樣毫不保留的表白,任雲方不覺升起幾分羞澀。她並不是保守,但還是不太習慣言語直接、赤裸的表達。所謂心情,是需要經過時間醞釀沉澱和發酵的。當然,「喜歡」是可以很直接的,但化為語言,聽在耳裡的感覺就很——不一樣,更何況對方又是她一向崇拜的偶像。
所以她只是紅著臉,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口,有點手足無措。
原田拓人看出她的臉紅,聲音低低的又說:「請你相信,我並不是有意冒犯。我渴望再見到你,不只是今天、明天;更非常的希望,和你的相識一直延續下去,到永久。你就要離開了,我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所以只好不顧一切對你告白。」
說這些話的時候,原田拓人半低著頭,表情像日本電視劇和漫畫裡常見的純情高校生。
之後他遞了一張對折的紙條給任雲方,上面寫著他在東京寓所的電話號碼和地址。任雲方垂著眼接過,在紙的空白處寫下家裡的電話地址,小心的撕下遞給原田拓人。
「我會從GP賽各站寄明信片和打電話給你。等GP賽結束,我一定會去找你的,你等我。」原田拓人許下諾言。
任雲方輕輕點頭,露出她少有的羞澀笑容。她作夢也沒想到,這趟日本之旅,她不僅得償夙願和崇拜的偶像見面,而且竟還和他相約許了情緣。
雖然一切發生得有些突然,但愛情本來就是這麼樣,遲與快或轟烈與冷感,都是沒有道理,也不按牌理的。
她幾乎是用「飄」的飄回房間,陶醉在新釀的甜蜜裡。任守祥和小游都在房裡等著她,還有一個惹人嫌的風間徹。他正和小游輕鬆地抬槓。
任守祥在一旁正襟危坐,如伺候什麼太上老爺般的惶恐拘謹,唯恐說錯一句話、搭錯一個調,舉手投足都非常不自在,簡直坐立不安。
看見任雲方進來,他才如釋重負鬆了口氣。
「雲方姐,你到哪去了?怎麼去那麼久?」小游搶先抱怨。
「小游.別說了。來,先跟爸爸出去。」任守祥不想再節外生枝,制止小游抱怨,對任雲方說:「風少爺等你一會了,你陪他談談,我先帶小游到樓下辦理退房。」
他把燙手山芋丟給任雲方,懇求地看她一眼,自帶小游出去,留下她和風間徹獨處一室。
「嗨,寶貝!」風間徹喜歡叫她「寶貝」,裝模作樣的聲調每每叫她起雞皮疙瘩。
「懇請你別這樣叫,我們身份相差懸殊,我可擔不起這個稱呼。」任雲方板著臉,一開口就和風間徹劃清界線。
風間徹似笑非笑,任雲方的冷淡在他預料之內。
「是嗎?你和那個小日本卿卿我我就擔得起?」聲音是用哼的,起碼加了一加侖的醋。
任雲方低著頭,眼睛朝下,不想回答他這個無聊的問題。沒事找事,就只有風間徹這種闊少爺才會有這種興致,簡直閒得無聊!
「怎麼不說話?默認了?」
任雲方抬頭看他一眼,隨即又垂下雙眼,看著他的皮帶說:「隨你怎麼說,我沒意見。你以為怎樣就是怎樣。」她根本懶得多說,態度消極敷衍。
她老爸把這個燙手山芋丟給她,本是無可奈何,她再不情願也不能任性妄為。少惹麻煩就沒麻煩,忍了這回,反正以後真要想再碰面也沒機會。
「你討厭我嗎?」風間徹突然問道。
任雲方暗嗤一聲。這種問題不需要回答也知道,就有這麼沒自知之明的人。她依然垂著頭,看著地下。
「抬頭看我!你幹嘛老把眼睛朝下、垂頭垂眼的?」風間徹用力扳起她的頭,捏緊她的下巴。從小到大,他沒受過這樣的忽視;不管有意無意,他絕不容許他愛的女人這樣對他。她越是冷淡他,他越要強求到底。甚至不擇手段,他都要她不能不在乎他。
其實任雲方並不是存心如此的。這是她的習慣。因為身高的關係,她早習慣說話時俯視著對方,低頭垂眼聆聽別人的話語。「仰慕的姿態」對她來說,跟本是陌生的動作。就這樣久了成習慣,一時很難更改。
風間徹這突然的粗暴,讓她覺得氣惱——因為痛,還有他的霸道。他要人臣服,未免找錯對象!
「放開我!」她惱怒地推開他的手,把任守祥「懇求的眼神」丟在腦後,不滿地說:「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習慣了。我長得高,平常和人說話習慣低頭;再說,你是大少爺,跟大少爺談話哪能昂首挺胸、趾高氣揚的?」末了尖酸的諷刺他一句。
風間徹滿意地揚揚嘴角。任雲方儘管對他氣惱諷刺,他們的關係,卻很有反應。他要的就是這樣,生氣也好,厭惡也好!他要她在乎他。
「風少爺如果有什麼事就請快說吧!我父親還在樓下等我,我得趕時間。」任雲方不想再浪費耐性,打算三言兩語就解決,好擺脫風間徹。
風間徹卻故意磨蹭。她和原田拓人卿卿我我了老半天,三兩語就想打發他?他可沒這種好風度。
「我費了一番心力,好不容易才贏得八耐大賽冠軍,你不跟我說聲恭喜嗎?」他不著痕跡地逼向她一步。
這有什麼好炫耀的?如果是一般賽車手,她會覺得他們驕傲是理所當然,認為那是他們實力和努力的奮鬥結晶。但因為對方是風間徹,冠軍的榮譽感就被她打了起碼一半的折扣。
「你好像很不以為然!」他從她的眼中看出她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