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樣?」路湘凝細細地凝望她,想分辨出她所言是真是假?
「真是這樣。」她痛苦地點著頭。「少主為人不喜解釋,路姑娘理當清楚才是,再說忽蘭知曉自己身份卑微,豈敢瞞騙主母視聽呢,這一切,真的只是一場誤會。」她摸著自己的脖子,一臉的痛楚難當。
路湘凝才不管這女婢疼是不疼,她在乎的只是秦忽蘭這一聲「主母」,看來這個美貌無雙的女婢自知自己低微的身份,並不敢有著犯上的心思,她這才稍稍放下一顆心來。
「白大哥,對不起,湘凝適才太無禮了。」她趕忙喚著畏縮在身後的如虹,急說道:「快將這燕窩端進少主房裡,涼了可不好。」
「是!」像是在為剛才的莽撞賠罪,路湘凝拉著如虹急匆匆地走進了白幽絕所住的樓閣中,忙著張羅她手上那碗熱騰騰的燕窩。
「你不需要多話的!」白幽絕俯看懷中人兒,對她的費心解釋並不怎麼領情。
「讓人誤會可不好,奴婢微不足道,名節事小,但若是因此害你得罪了路姑娘,這嚴重的後果,你該想像得到。」
他淡淡一笑。「這麼說來,我似乎該感激你,沒有趁此從中攪和。」
「你才不會感激我。」她淡淡回道。「我敢打賭,此刻你種定把我剛才替你解圍的心意當成是要讓你相信我並非奸細的一道計謀!」
他抿唇再笑,笑得爽颯,笑得傲然!笑得秦忽蘭芳心又是怦然一動!
「好慧黠的腦子。」他讚賞地凝睇著她。「告訴我,我應該摒棄對你的成見嗎?」
「我無法替你自主,由你自己決定。」她毫不躊躇地仰首視著他。
四道眸光剎那間交錯!一股異樣的氣氛迅速地流竄在兩心之間。
這一刻:心有靈犀地……他們竟然同時期望日月星辰就此停住,永遠不再向前走。
「少主,有軍情回報。」議事廳門外,一句必恭必敬的來報打破了白幽絕與眾將領間的軍事會議,在孟懷的示意下,來人走進了議事廳,向在座眾人稟報道:「埋伏在元軍的探子捎來審情,元軍原本分散於新水城四方的軍隊突然集結,有突襲我方的跡象。」
「這麼突然?奇怪?元軍不是分散兵力準備襲擊東面的路家軍和北方的蒼林軍嗎?怎麼突然掉了回頭。」與會的齊平將軍不明所以。
「看來卓爾莫烈本來就把白家軍當成最主要的攻擊對象,先前的分散軍力,只是想誘使我方鬆懈軍備,他們好乘虛而入。」孟懷望著坐於首位的白幽絕扼腕地道:「照這種情形看來,多倫罕是凶多吉少了,他的反間之計想必被識破了。」
白幽絕炯然的雙眸閃過一道湛然寒光。「元軍兵力有多少?」
「若集結起來,有三十萬之多。」
「三十萬之多?」有人輕呼一聲。「那可是比我方目前駐紮在新水的兵力多了六倍。」
孟懷撫著額頭沉重地道:「看來卓爾莫烈是打算把白家軍的前導部隊先行一網打盡。」
「少主,三十萬軍力對上五萬人,這一旦正式開戰起來,懸殊的比數將會使敵軍佔盡優勢。」與白家合併的路軍將領呂天行,整張臉上寫滿了不可開戰的表情。
「呂將軍的意思是說我方此次必敗無疑了?」白幽絕冷冷地直視他。
他顫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以為我方可以先行撤退,等到前導軍和令尊所率領的五十萬大軍會合之後,再來跟元軍決一死戰,這……這樣子或許會好一點。」
「人多並不可怕。」白幽絕掃視了眾將領一眼,俊挺的面容全然不見半分緊張神色。「的確,我方兵力是稍嫌薄弱了點,但卻是佔盡了集中調度和機動快速兩大優點。而元軍儘管人數眾多,卻是缺乏耐性與韌性,尤其內部的失調和服從意識更是薄弱,所以只要眾位將軍確實遵守我的作戰計劃,我保證讓各位親身經歷這一場以小搏大的勝利戰績。」
「不知少主的迎敵計劃為何?」有將領問。
接著,在半個時辰裡,白幽絕鏗鏘有力的語調詳細地說他的應敵對策,聽得會議廳內眾將領全部悄然無聲,瞠目結舌。
「妙哉!真不愧是少主,竟能在短短時間裡就擬好這套曠古絕今的計謀。」孟懷在欽贊之餘,不免得意洋洋地向在坐者誇讚自家主子的超人智慧,順便也告訴併合的路家軍人,他們所依附的新主子,雖然年紀尚輕,但絕非是個泛泛之輩。
白幽絕對孟懷的誇張讚賞雖不以為然,卻也清楚適時的給予將領們信心,是有其必要性平心而論,他對只是殲滅這三十萬元軍並無法滿足。不是他的血液裡頭有著噬血的狂性,也不是他想挾持以少勝多之勢換取被稱許的盛名,他願意奉父之命馳騁於沙場上,純粹是一心期盼盡快驅逐無能的元廷皇朝,拯救出千千萬萬的漢民。他清楚的知道沒有人願意相信他心中是毫無所圖,不過等到復興河山之後,他會叫眾人明白何謂說得出、做得到。
「退敵之策既然已經擬妥,眾將軍現在就各自回營準備佈署一切,等待元軍來犯之際,我們再痛痛快快地給予蒙人致命一擊。」白幽絕勝券在握的篤定絕非狂妄,而是持有實力的胸有成竹,眾人全都感染了他的高亢不畏,熱血奔騰地各自返營準備操兵,齊齊等候勝利的那一刻能盡快到來。
會議散了,議事廳裡獨留白幽絕一人,他傾靠於椅背上,閉上雙目,思索著將來與遠景,還有……那張不期然浮上心頭的嬌俏容顏……
一陣出於自然懾出的幽香漸漸凝聚於他的鼻端之下,毋需睜開眼睛,他立即能夠確定來人是誰。除了秦忽蘭以外,沒有別的女人帶著一股令人失魂忘神的甜蜜香味。
「蓮子湯,這是路姑娘親手下廚所熬敦出來的,她要我送過來給少主您用。」放下杯匙後,秦忽蘭微微一福,不願再逗留。
「等等!我有話對你說。」白幽絕睜開雙目,望向微微一愕的秦忽蘭。
他又想幹什麼?
「少主有何吩咐?」
他定定地望了她好半晌,深邃的眸子才起了變化。「卓爾莫烈的手下愛將蒙都將軍,正率領著三十萬大軍往蘄水城方向而來。」
「是嗎?」她雙瞳不見一絲的波紋。「想必少主已經擬好退敵之計,那三十萬大軍肯定撼動不了固若金湯的蘄水城。
「你不擔心嗎?」他別有用心的一問。
「擔心什麼?少主的能力奴婢清楚得很,尤其是對付敵人的詭計,堪稱一絕。」她語帶譏諷地說。
「你還怪我!」他說著。
「奴婢不敢。」她別過臉。
「不敢?但是你的眼、你的心、卻全都在告訴我,你依然記得那日我對你的指控。」他起身走向她身旁,在她來不及反應前執起她的下顎,審視她雪白的頸項。「指痕散了!」
「少主!」忽蘭駭得推開他,粉臉微怒地對他道。「奴婢的身份雖然卑微,但少主也該嚴守男女有別的分寸,你這麼三番兩次的戲弄奴婢,不覺得有失君子之道嗎?」
「君子?」他饒富興味地抿著唇。「在你心目當中,君子兩字本就不配冠在我身上,怎麼?你難道忘了對我的評價。」
「你……」忽蘭麗顏一紅,狠狠地瞪視他。這白幽絕究竟又在耍什麼花樣?他未免太難以捉摸了?先是懷疑她為元軍奸細,後又告訴她元軍準備攻打蘄水城的軍事機密?在熱衷地表現出對她的關懷之餘,接著卻又故意挑撥起她的怒焰,這個深沉的男人對她到底抱持著何種想法?當她是可以信任的同道?還是依然認定她為敵人?他的反反覆覆、他的不尋常、他的難以確定,這些都讓潛進白家軍已有一段時日的她毫無建樹可言,她根本無法放手拖展開來,難道說當初決定親自臥底的決策……錯了?
「為什麼突然不說話了?你不是一向以反駁我為樂?」
「我無話可說,更不愛反駁你。」她怒視著他。「至於你剛才透露給我的軍事機密,放心吧!我做得到左耳進右耳出,不會洩漏半點出去。」
「單憑你的口頭承諾並不足夠,我要你在元軍大舉來犯之前,除非得我命令,否則不許從我眼中消失,哪怕是一時半刻。」他早有打算,不管她是敵是友,都別想離開他身旁半步。
「那夜晚呢?難不成我還必須與你同床而眠?」秦忽蘭忍不住譏諷道。
他一笑,笑得好邪!笑得她心好慌、笑得她想咬掉自己的舌頭、笑得她為剛才失控的回答後悔不已。
「是否同床而眠隨你所願,不過同處一室,確實有其必要。
「白幽絕,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你居心叵測、你好……下流!」她對白幽絕的故意告知機密,卻又限制她行動的做法氣恨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