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居心叵測也好、罵我無恥下流也罷,總而言之,軍令既下,你若違抗,定斬不饒。」他好整以暇地瞅著她。
秦忽蘭一張俏臉又羞又急地轉了過去,胸膛更因怒焰難洩而劇烈喘息著。
可惡!她暗罵一句!她早清楚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去抗拒他這道命令。除非是她想立即放棄這項滲透窺密的臥底計劃。
然而她可以臨陣退縮嗎?不!她不甘心、更不屈服,她可是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得到這番景象,若只因他卑鄙的無禮要挾就自亂陣腳,豈不是白走這一遭。她個人榮辱聲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繼續放任白幽絕以勢如破竹的聲勢直逼大都,她不能;絕不!
「把蓮子湯端走,我不想喝,快去快回,別離開我太久。」白幽絕斷無轉衰的命令她一聲後,隨即傾身靠於椅背上,閉目養神去,全然無視於氣忿微顫的她,滿臉怒紅!
三更天,外邊的天空灰暗昏沉,除了狂嘯的風聲外,就是瀰漫在空氣中的肅殺之氣和淡淡的血腥味了。
和元將蒙都的對決,在開戰號角響起的那一刻開打至今,已過了一天一夜,雙方人馬在戰場上廝殺的驚天動地、鬼哭神號、各為其主地奉獻出了性命。
不會有人喜歡戰爭,因為它所付出的代價無法計量,但在民怨積深、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為了驅逐殘暴的蒙人,卻也只能採取這種下策之法了。
那是種極其無奈的悲哀!
:上心頭的嬌俏容顏……
一陣出於自然懾出的幽香漸漸凝聚於他的鼻端之下,毋需睜開眼睛,他立即能夠確定來人是誰。除了秦忽蘭以外,沒有別的女人帶著一股令人失魂忘神的甜蜜香味。
「蓮子湯,這是路姑娘親手下廚所熬敦出來的,她要我送過來給少主您用。」放下杯匙後,秦忽蘭微微一福,不願再逗留。
「等等!我有話對你說。」白幽絕睜開雙目,望向微微一愕的秦忽蘭。
他又想幹什麼?
「少主有何吩咐?」
他定定地望了她好半晌,深邃的眸子才起了變化。「卓爾莫烈的手下愛將蒙都將軍,正率領著三十萬大軍往蘄水城方向而來。」
「是嗎?」她雙瞳不見一絲的波紋。「想必少主已經擬好退敵之計,那三十萬大軍肯定撼動不了固若金湯的蘄水城。
「你不擔心嗎?」他別有用心的一問。
「擔心什麼?少主的能力奴婢清楚得很,尤其是對付敵人的詭計,堪稱一絕。」她語帶譏諷地說。
「你還怪我!」他說著。
「奴婢不敢。」她別過臉。
「不敢?但是你的眼、你的心、卻全都在告訴我,你依然記得那日我對你的指控。」他起身走向她身旁,在她來不及反應前執起她的下顎,審視她雪白的頸項。「指痕散了!」
「少主!」忽蘭駭得推開他,粉臉微怒地對他道。「奴婢的身份雖然卑微,但少主也該嚴守男女有別的分寸,你這麼三番兩次的戲弄奴婢,不覺得有失君子之道嗎?」
「君子?」他饒富興味地抿著唇。「在你心目當中,君子兩字本就不配冠在我身上,怎麼?你難道忘了對我的評價。」
「你……」忽蘭麗顏一紅,狠狠地瞪視他。這白幽絕究竟又在耍什麼花樣?他未免太難以捉摸了?先是懷疑她為元軍奸細,後又告訴她元軍準備攻打蘄水城的軍事機密?在熱衷地表現出對她的關懷之餘,接著卻又故意挑撥起她的怒焰,這個深沉的男人對她到底抱持著何種想法?當她是可以信任的同道?還是依然認定她為敵人?他的反反覆覆、他的不尋常、他的難以確定,這些都讓潛進白家軍已有一段時日的她毫無建樹可言,她根本無法放手拖展開來,難道說當初決定親自臥底的決策……錯了?
「為什麼突然不說話了?你不是一向以反駁我為樂?」
「我無話可說,更不愛反駁你。」她怒視著他。「至於你剛才透露給我的軍事機密,放心吧!我做得到左耳進右耳出,不會洩漏半點出去。」
「單憑你的口頭承諾並不足夠,我要你在元軍大舉來犯之前,除非得我命令,否則不許從我眼中消失,哪怕是一時半刻。」他早有打算,不管她是敵是友,都別想離開他身旁半步。
「那夜晚呢?難不成我還必須與你同床而眠?」秦忽蘭忍不住譏諷道。
「報!」傳令兵身騎快馬,伴著滾滾黃沙由遠至近,衝到主帳營帳前,韁繩一拉,翻身下馬,急急奔入營帳內傳遞最新軍情。「稟少主,路鎮將軍在西陵崖處大獲全勝,元軍已經敗走逃散了。」
「我方損失多少?」在營內運籌帷幄的白幽絕問道。
「一千人馬」
他微微頜首。「傳令路鎮將軍,要他整隊之後繼續埋伏西陵崖,以逸待勞,我推測蒙都肯定不甘,將會繼續派遣兵將攻殺路將軍復仇。記住!同時傳令白沙將軍,要他待元軍通過西楓橋後,隨即從後追擊,在前後兩面夾攻下,蒙都至少損失半數兵將。」
「領令!」傳令士兵退出後,緊接著專門收集元軍動向情報的探子又傳來元軍將士的最新移動情況,白幽絕在一一仔細端詳情報後,馬上做下判斷。軍令就這麼一道一道地自主帥營內傳出,而勝利的消息也節節地自帳外一道一道地傳進白幽絕的耳朵裡。
「渴了吧?喝杯茶潤潤喉。」趁著空檔,秦忽蘭倒來一杯茶水,嬌俏的容顏全是掩飾不住的蒼白與疲累。
白幽絕默默地注視著她,兩流深潭似的眸子若有所思的觀察她的一舉一動,他在搜尋什麼?秦忽蘭心中當然有數,抑制不住心頭怒火,她冷冷說道:「我的疲累是你那道荒唐的命令所造成的,請你別再把它轉折成是我見不得元軍被你給一一殲滅。」
「這麼敏感?」他閒閒地吸飲一口茶。
「是你的所作所為告訴我,你到現在仍然在懷疑我的身份。」自從他下令不許她離開他視線半步的限制後,這幾日來;她被強烈的駭怕感給緊緊纏繞住,不得寧心!除此之外;她更得和一股莫名的悸動相纏鬥,無法安穩!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會有靜不下來的時候。
在白日,她尚可穩定那團紛紛擾擾的雜緒,但一到日頭下山,她就避無可避得面對了,但只要想到夜晚時分必須與他同處一室,全身寒毛就不禁戰怵豎起。從第一晚開始,屋內的蠟燭她不敢熄滅,一雙眼睛更是聚滿了戒備,她選擇了與他床鋪相隔最遙遠的角落做為立身之地,完全不許他靠近。但是好幾次,她耐不住沉沉的困意閉眼睡去時,在被噩夢驚醒後,一睜眼,白幽絕那對複雜的眸子必然出現在她面前,還有,她身上也必定會蓋著一件保暖的絨被。
不容否認,在四目交錯的那一瞬間,她無法控制心慌意亂的感覺、更無法克制身體直接反應出來的臉紅心跳。當她勉強撫平這不該有的激動情緒後,轉瞬間,死亡的陰影卻又立即取而代之地擄攫住了她……她突然畏怕白幽絕已經知曉她的身份,她甚至惶恐的認為白幽絕即將殘忍的折磨她,甚至就在下一刻,那屍首分離的慘況將成她最後的宿命。
就這麼樣的週而復始,她不安地過了好幾個無法安眠的夜。直到蒙都預備偷襲蘚水城的前夕,白幽絕這才又命令她必須與之同行出征。蕙質蘭心的秦忽蘭當然領會得到,這場戰役將可以決定她往後的命運……若她能繼續沉住氣,不對草率領兵來攻的蒙都施以任何的援手與幫助,白幽絕對她的懷疑必然降至最低,她打進白家軍核心的工作必會順手許多,只是……她真能眼見三十萬元軍被白幽絕全數殲滅卻置之不理嗎?
「最後的決戰開始了,你跟我來!」白幽絕不知何時從櫃中取出一件白色為底的斗篷,更是親自為她披掛上,這舉動把她從冥思中震醒過來,秦忽蘭被他的決定嚇得猛然釘住了步伐……
「你要帶我同赴戰場?」她睜大美眸,不可思議地問。天啊!這白幽絕在計劃些什麼?帶女子出征,前所未聞?
「有何不可?我軍與元軍的戰役雖然已近尾聲,不過苟延殘喘的元兵若是回頭奮力一搏,起死回生也不無可能,我從不輕視戰場上與我敵對的任何人。」
「那與我何干?」秦忽蘭冷眼瞧他。「我很清楚,你只是想試試看我的忍耐度究竟到哪裡?你想知道我會不會按捺不住而挺身幫助元軍,對不對?」
「你會嗎?」他直截了當地問。反而駭得她無言以對!半晌後,他語重心長地對她輕訴著:「我承認對你做不到完全的信任,但我也不是個冥頑不靈的人,此次帶你同行,有絕大部分因素是我相信你擁有極其聰敏的智慧……」他注意到了她曾微微一震。「而你所欠缺的只是實戰上的經驗,若能讓你親眼目睹敵我雙方所運用的兵法與陣式,等你融會貫通之後,我軍必能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