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看他剛才那樣子,我也懷疑是不是已經被他查出什麼端倪來了。龍頭,你想想,究竟會不會有事啊?」另一名紅色火焰與原先開口的人是如出一轍的表情。
歐陽驥不滿地斜睨他們一眼,冰冷的視線足以叫這些江湖人物再度心生懼意。「你們都是多大的人了?居然會怕起那個乳臭未乾的小鬼來!噴噴!這件事要是給傳了出去,我看你們的面子要往哪裡擺!也不怕叫人笑掉大牙嗎?」
「可是——」對於他的冷嘲熱諷,他們只能低垂著頭領受。沒辦法!剛才朱承曦那股嚇人的架式,何止他們被嚇住了,就連一手培育朱承曦、同時也是他未來岳丈的歐陽驥也同樣不敢造次。但這些話,他們只敢放在心底,可沒有人敢大膽地說出來,除非是不要命了。
他們能當上紅色火焰、在日月教裡呼風喚雨,除了少數幾位是朱夢龍留下來的舊部屬外,其他人幾乎全是由歐陽驥一手提拔上來的。強將底下無弱兵,能讓歐陽驥看上的人絕對是有高人一等的本事。雖然各人有各人擅長的本領,但相同的是——這些人全是屬於不甘雌伏之輩,總妄想能稱霸一方,是懷有野心的激進分子。歐陽驥盡力拉攏他們,同時也給予他們想要的權力與財富,但卻也牢牢地將他們控制在掌心中,任誰也別想飛出去。
為了安撫眾人不安的情緒,也為了重拾眾人對他的信服,他信心十足地道:「你們儘管放心好了!那小子根本不足為懼;我既然能把他拉拔到這麼大,就自然會有辦法制住他。而且你們也別忘了,名義上他雖然是日月教的總龍頭,實際上他可是沒有半點實權的;現在的日月教是由我當家,你們擔什麼心?只要往後行事小心點,按照我的計劃一步步地蠶食日月教就行了!就算他們到時候發現了又能怎麼樣?」他的野心表露無遺。
「龍頭,我實在不懂,你直接解決掉他不就行了,何苦一直把他放在身邊?這樣有可能會阻礙了我們的計劃。」
歐陽驥搖搖頭,「日月教從古至今的傳承都是奉朱氏為首,如果他出了意外,可想而知整個日月教都會陷於分裂的狀態;而那些冥頑不靈,仍效忠於朱承曦的人更會把這筆帳算到我們頭上,到時我們打下的江山和目前所有的產業將立刻瓦解,那時就算我勝了,但想再重新整合日月教,也是萬萬不可能的事了。我不能冒那種險,否則我多年來的心血豈不全白費了?所以,我只要控制住朱承曦,就等於控制住一切了。」他胸有成竹地說道,似乎每個人都在他的掌控中,誰也逃不掉。「就借由那個孩子來助我達成統合日月教的願望吧!」
第二章
日月大樓是一幢陳設氣派、造價昂貴的辦公大樓。最特別的是,大樓的正前方有一座開放式的花園廣場,廣場上設置有噴水池、花圃,和幾張可供人歇息的椅子。路過此廣場的人幾乎全是在大樓內上班的白領階級,否則就是來自隔了兩條大馬路之外的一所私立大學的學生。
站在有半層樓高的階梯上——他俯瞰廣場四周,所有景物都已被夕陽餘暉給覆蓋住,看起來一片暈黃黃的,恍如置身幻境中,有些許的不真實。
路過廣場的行人,臉上都充滿了安詳與滿足;這景況與他身處的環境相較,簡直是有天壤之別。
朱承曦脫掉了剛才開會時所穿的那身金色衣物,換上一件簡單的白襯衫和藍色牛仔褲。雖說是再簡單不過的打扮,卻掩蓋不住他那股與生俱來的氣度,輕便的衣服只會把他襯托得更加氣宇軒昂。而跟隨在他身後的封昀也和他作了相同的打扮。只不過外頭多加了件薄薄的外套,不是為了御寒,而是為了掩蓋住一支性能極佳的短槍。
「少爺在想什麼?這麼入神。」封昀側過頭去看著他那陷於深思中的面孔。
「沒有,我沒有想什麼,反倒是你……」他佯怒地瞪視著他。「你又忘了跟我的約定了嗎?我們不是說好了,只要是你跟我單獨相處時,就沒有那種可笑的主從之分!我們是單純的好朋友、好兄弟。」
封昀為難地道:「我沒有忘。但是,我總覺得不太好,要是讓人聽見我們以兄弟朋友相稱,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我看……」
「就算讓人誤會又怎麼樣?難道我這種身份就該注定一輩子都不能有知心朋友嗎?
我就活該得一輩子都這麼孤獨嗎?「他毫不掩飾地洩露出不滿的情緒;也唯有在封昀面前,他才會毫無顧忌地表現出他的喜怒哀樂。天知道他是多麼渴望成為一個平常人!如果不是當年親口答應他父親絕對會幫他完成遺願,他早就卸下這個重擔了。
「承曦,別這樣!」封昀總算開了口,而且也如他所願地以平輩朋友的身份喚著他的名字。他很瞭解,面對日月教裡那些深沉難測、善用心機的老江湖,壓力之大是無法形容的。而他是那麼地年輕,卻得背負這麼重大的責任,每天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真是夠累的了。
有感於自己先前大過激動,他又輕輕說道:「封昀,對不起!我太任性了,我不該對你發脾氣的。」他為剛才的失態慚愧地道歉著。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明知你很累,我卻什麼忙也幫不上,只能在一旁看著你孤軍奮鬥。就好比剛才,我乾爹在會議上那種獨斷獨行的態度,我甚至無法說上一句話。
承曦,我現在替我乾爹跟你說句抱歉。「
「又不關你的事。」他撇撇嘴角,「更何況,我也沒有怪驥叔的意思,畢竟他掌管了日月教十七年的時間,當然對教內的大小事務都比我更熟悉。其實,日月教能夠慢慢脫離以往那種血腥的日子而步上常軌,驥叔功不可沒。」
「你當真信任他?」封昀古怪地冒出這麼一句。
「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地方可以讓我懷疑。」他抬手撥撥垂落在額前的髮絲,不解地問:「他是你的乾爹,但從你的口氣聽來,卻好像比我更不信任他。」
「我不是不信任他,我只是……哎!該怎麼說呢?」沉浸於往事中的臉上是一片茫然,這也是朱承曦跟他認識了十八年來所從未見過的表情。「當年,他從垃圾堆中把我撿回來,給我吃、給我穿,讓我過衣食無缺的日子,還讓我受教育;我能安然地活到二十八歲全是靠他。這份天大的恩情,我不敢忘也不能忘;一直以來,我都無時無刻不在想找機會報答他,哪怕是犧牲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遙望天邊晚霞,那張性格的臉上的茫然更濃了。「我只是在想,一邊是對我有養育之恩,另一邊是手足之情,如果——如果有一天這兩份情發生衝突時,我該怎麼做?」
朱承曦靜靜地看著他,審視著他的愁容。「我很意外,杞人憂天這情況居然也會發生在你身上,我想你大概是被驥叔剛才的表現給唬住了,才會有這樣的反應。其實事情並不如你所想像的那麼糟,更何況,我也會阻止這種情況發生。」他安慰地拍拍封昀的肩膀,獨自步下台階,邊走邊說道:「要是真有——我是說萬一真的發生你所擔心的結果;情義兩難,我體會得出你無法取捨的痛苦,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希望你放棄我!我說的是真心話,你是我這一生中唯一的知交、真正的朋友,我不願看見你為難。」
這番話讓封昀感動莫名,久久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嬉鬧聲——「楚楚,你快給我站住!我叫你別跑,聽見沒有?給我站住!」
「來呀!你來追啊!你要是追不上我,星期天你就要開車送我去嘉義。你來追啊……」被喚作楚楚的女孩子一邊狂奔,一邊回頭喊著。
「我會追上你的!我才不許你破壞我星期天的美麗約會。喂!等等,別跑了!楚楚!
別跑了——前面——前面……「
「想唬我?我才不會上當呢!」她依然回頭對著她的好朋友周思柔扮鬼臉,完全不理會她的警告。
周思柔上氣不接下氣地繼續喊道:「小心點!你前面有人啊!喂——別跑了——你會撞上的——喂!楚楚——哎喲……」周思柔用手摀住了眼睛,不敢去看;其實光用想像她也知道,接下來楚楚一定會跌個四腳朝天。
楚楚終於看見了!她一回頭,果真瞧見了一個人正直挺挺站在她面前。她明知道自己該收住腳步,否則是真的會撞上去的。可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她根本來不及停下正急衝的腳步,因為她的反應神經是出了名的超級遲鈍,而且還會慢正常人三拍。果然,這回還是收不住地硬生生一頭撞進了那人寬闊的胸膛裡,心急之下,她只想往後退,結果又因為重心不穩而一個踉蹌,一如周思柔所料的,跌了個四腳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