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此而顫抖。事實上她懷疑,以這樣親密的姿勢談話,他根本不可能聽進她的任何話。不,應該說,她根本不可能完整地說出她想要說的話。
「我認真想過了,你不能一直將我留在這兒。」她抬眼,凝視他的黑眸。
他瞇起眼,一張俊臉在瞬間變色:「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很多』次了。」他起身,不想再談這個無謂的問題。
「沒錯,但我也已經厭倦像個犯人似的被關在這裡的日子。多一刻都無法忍受。」她按住他的胸膛道,「而且,所有的事我都聽小桃說過了。」
「什麼?」
所有的事?所有的什麼事?又是那個該死的小桃?!
她起身,捉住險些滑下她胸前的被褥:「你別再瞞我了?」
他不動聲色:「我不記得瞞過你什麼。」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溜過她雪白的酥胸,「倒是這個——」他伸手,扯去她捉著的被褥,「不需要。」
下回他得記得,命人將寢宮生起爐火,把這些遮去他美景的被褥全都燒掉。當她與他在一起的時候,他要看見的,是毋需遮掩的她。
「啊。」她驚呼,忙不迭地搶回被褥,護住自己。
該死!他低聲詛咒。該死的被褥、該死的奴婢。
「到現在,你還不肯說真話?」她顯得有些激動,「我早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那個不實的傳聞而引起的,如果我在這兒一天,事情就永遠不可能解決。」
「冰芯,給我一點時間,會解決的。」他蹙起濃眉,試著提醒自己,她之所以會這麼激動,是因為她在乎他們兩人的未來。
「時間,我怕的就是你沒有時間。」她激動地揮著手。
「我不想因為我而讓你成為敵人的箭靶,」她說,「我不要你為我冒生命的危險。」
「相信我,下詔選秀女和納妃只是個幌子。」他道,「我答應過,只願娶你為後。」
兩人同時開口,卻又同時停下。
「你說什麼?」他下詔選秀女?
「你說什麼?」她說的不是選秀女的事?
該死!
「我以為……」她望住他,整個人冷了下來,「原來你是因為要選秀女而來向我解釋……」她的心也涼了一半。
當她正在為他的安危擔心時,他卻計劃著要選秀女、納妃嬪。那麼,他曾說過的那些話,要她成為他唯一的後的那些話,又算什麼?!
天!甚至,她才剛上過他的床!
「事情不是這樣的……」
「皇上,我相信,以您的身份,應該用不著向任何人解釋任何事。」她冷冷地打斷他的話。冷漠,是她制止心痛時唯一方式。
他蹙眉:「冰芯,別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
她未曾因他的話而改變:「我以為,因我而起的斷袖傳聞,使你的聲譽受到了傷害,聽小桃說,宮裡有些陰謀份子正準備伺機而動,所以我擔心,如果被人發現我的身份和行蹤,不只是我,連你都會有生命危險……不過現在看來,我的擔心應是多餘的了。」她禁不住冷笑,卻驚訝地發現,她竟連冷笑都笑不出來。
「冰芯,那只是權宜之計……」原來,她是在為他擔心。更該死的是,根本沒人把選秀女的事
說出來,而是他自己——
她楊起手:「什麼都不用再說。」她的聲音冷得出奇,「既然你對未來都有了打算,也用不著我替你多擔心了。現在,你只要放我出宮,就什麼事都沒有;你依然可以安安穩穩地做你的皇上、選秀女納妃嬪,什麼問題都不會有。」
她早知道她不可能這樣留在他身邊,但為什麼,聽見他違背之前的承諾時,她仍會覺得傷心。
不,不是傷心,而是心痛。
一種她幾乎無法承受的痛。
「你不相信我?」
「相信?」她苦笑,「你要我相信什麼?就算我想相信,事實又由得了你我?」
他捉住她:「無論發生什麼事,我要你知道,若做不到的事,我不會輕易答應。」如果他所做的一切都需要解釋,那麼未來,他又要如何與她共度?
「就算我相信又如何,你要如何向眾人解釋我的身份,又要如何安排那些被選入宮的秀女和妃嬪?打入冷宮?還是將來讓她們陪葬?」她忍不住譏刺。
「葉冰芯,既然你不信我,為何要將自己給我?」她的不信任,令他心血上湧。信任,難道不該是愛的一部分嗎?
「那是承諾!為了救小桃!我不得不!」她嘴硬地反駁。
不得不?!該死的女人!她竟用那樣的字眼來形容他與她的第一次!「第一次,或許是的——如果你沒有發出那些嬌吟的話,或許我會相信。但第二次呢?別說是你愛上我取悅女人的技巧!」被她的回答所刺激,他忍不住反唇相譏。
「李焰!」她幾乎尖叫。
他搖頭:「不是這一種,試試另一種,更銷魂的。」他不放過她,「還是,沒有我,你辦不到?」
「你該死!」她起身,一掌摑向他。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響響徹寢宮。
他並沒有伸手去擋。
「怎麼,我說得不對?」他舔舔頰內。
「對!」她找到自己的衣物,迅速地穿上,「你說的該死的對極了!」她的雙頰因怒氣而嫣紅,雙眸卻因羞憤而蓄滿淚水,「既然在你眼裡,我是如此不堪,為什麼你當初不讓我死了算了,要不,現在將我送出宮也不遲!」她吼。
他沉默,為自己的失言和苛刻。但說出的話,已無可挽回。
「你——」
「皇上!皇上!」
正當他想開口,寢宮外卻傳來一聲急似一聲的叫喚。
文丞相?!這時候,他到這兒來做什麼?他應該知道,太子寢宮除皇上之外,不許任何人出入,而他竟膽敢違抗聖旨,這表示——
李焰倏地起身著衣,跟著一把捉住她,替她順過身上的衣物。「進到紗帳內等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
縱然氣憤未消,她也看得出事態緊急,沒有開口,她點頭應允。
「等等。」他突然轉身,一把抽出牆上的佩劍。
「你——」她瞪大眼。
一瞬間,刀起刀落,一片輕紗緩緩自床邊落下。他抬起,蓋在她的頭上,「別拿下,別讓人看見你的臉。」隔著紗,他凝望著她的雙眸。然後,毫無預警地,他狠狠地吻住了她。
良久,直到他覺得足夠,才鬆開扣住她後頸的大手:「去吧!」
她後退,腳步卻是踉蹌的。為著他的吻。
待看不見她的身影,他才轉身朝宮外道:「文丞相,進來!」
「是。」久候的文丞相毫不猶豫地直奔進寢宮,「皇上,事態緊急,請恕臣無禮。」
「說!」
「臣得到線報,宮外三十里處,來了三皇爺的人馬,說皇上違反倫常,受妖女迷惑,在寢宮裡私藏了先王的女人,於大唐律法不容,現正帶了禁衛軍三千,要皇上給群臣百姓一個交代。」文丞
相一口氣將事情始未說完。
「三皇叔——」李焰咬牙,「朕早等著他了。父王在位時,他就已有篡位之心。朕即位後屢次放他生路,沒想到他竟敢這樣明目張膽!」
「皇上,怕的不是三皇爺的膽,而是讓他敢這麼做的證據!」他一語點醒,「皇上身邊——」
「朕明白。」他打斷他的話,「朕要賭上一賭。傳朕旨意,命禁衛軍稍作抵抗後放行。」
「皇上,無論您放不放行,三皇爺都會硬闖,臣以為,請先將那個女人交給臣,以免事情生變。」文丞相提醒。
「交給你!」李焰大怒,「你想做什麼?你以為憑朕的能力,保不住她的性命?朕絕不會讓她成為政爭下的犧牲品!」
「皇上請息怒,將她交給臣,臣先想辦法將她藏起,至少,先避過這次的危險再說。否則,若讓三皇爺發現,不但壞了皇上的大事,也恐怕事出萬一,傷了她的性命。」
「我跟你走!」不待他回答,冰芯逕自從紗帳後走出。
好一個絕色女子!
文丞相不由得看得癡了。縱然蒙著面紗,但她苗條的身段、動人的語調和隱約可見的姿容,這絕對是一個足以傾國傾城的姿容。
難怪,皇上願為她冒這樣的危險。
而無論眼前的女子是誰,光憑她有勇氣走出來,就足以證明她值得皇上這樣的對待。不過片刻,她己贏得了他的尊重。
「沒有我的命令,你為什麼出來!」李焰暴吼。
「我必須。」她無視於他的威嚇,轉身向文丞相道,「無論你要帶我上哪兒去,我跟你走。」
她愛他。
她不能連累他。
「皇上?」文丞相起身,徵求皇上的最後同意,「事態緊急。」眼前這女子,不同於尋常。
李焰上前,勾住了她的纖腰,力道緊得幾乎令她窒息:「你要帶她上哪兒去?」
「現在要出宮是絕不可能的。」文丞相回答道。
「臣以為,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明日,就是先王百日,臣準備將這位——」一時間,他不知如何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