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姑娘。」她回答。
李焰一怔——白?
為什麼是白?
文丞相稱呼過後,接著道:「臣要請白姑娘必須委屈幾天,暫時委身在先王冥宮地窖內,待一切平靜後,臣再思對策。」他轉向皇上道,「皇上,現在冥宮之外多人看守,臣請皇上賜與信物,好讓臣可以支開那些禁衛軍。」
冥宮地窖?!
冰芯猛地一震,身形往後退,卻被李焰一雙臂膀牢牢扶住:「你——」他揚眉,詢問著她。他也清楚,除了那裡,沒有更適當的地方。但如果她有一個「不」字,無論如何,他絕不會讓她再回到那兒去。
她非去不可。「我去。」她點頭。
「皇上。」
李焰扯下自己腰間的玉珮交給他:「小心行事。」
文丞相伸出他的手:「白姑娘,請隨我來。」他自懷中掏出小太監的衣物,「事不宜遲,請白姑娘將這一身衣物換下,我們立刻就走。」
「文丞相,我走了,那麼皇上的安危——」她擔心。
「請白姑娘放心,皇上早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安排,性命無虞。」
聽見這番話,她才鬆了口氣。
「冰——」他出聲,不願鬆開她。
「噓——」她摀住了他的嘴,不願他暴露她的姓名,「我不會有事的。」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他順勢親吻了她的手心,再吻上她的唇。在她的唇邊,他低聲叮囑道,「記住,出了這兒,你不再叫葉冰芯。葉冰芯已經死了,死在先王的冥宮裡,別讓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
「我明白。」她緩緩點頭,吞回盈眶的淚水,「那你——」
「我是皇上,記得嗎?」他笑,卻為她的心思而震動,她是關心他的。
「我走了。」她無法再多說其他。
「白姑娘!」文丞相催促著。
她點點頭,拉開他環在她腰間的手,跟著文丞相的腳步,離開了太子寢宮。
該死!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李焰的手重重捶上石桌。什麼大唐帝王!什麼一國之君!他什麼也保不住,卻讓自己的女人再次陷入同樣的險境中!
他甚至連一個普通的男人都不如!
該死的!
他狂暴的吼聲,在寢宮內迴響著——
第九章
「皇上!臣等請求進入太子寢宮,以清君側!」
寢宮之外,三皇爺帶著三千土兵,直逼太子寢宮。
該來的,總算來了。
李焰面無懼色,信步走出寢宮之外,面對三千叛軍:「三皇叔,帶兵入宮可是重罪,皇叔你,不會不清楚吧?」
「臣斗膽!」三皇爺手持長劍,上前一步道,「臣聽聞皇上受先王昭儀所惑,將之藏於太子寢宮,夜夜笙歌,臣以為,此舉有違倫常、天理不容,是以持正義之劍,準備為皇上效力。」
「先王昭儀?」李焰冷笑,「先王的昭儀不是在冷宮裡,便是已被送入道院,不知三皇叔指的是哪位昭儀?」
「皇上說笑了。咱們宮裡,就有位死而復生、年輕貌美的葉冰芯葉昭儀。這——皇上該不會不知道吧?」
「葉昭儀,已殉葬之人——三皇叔,朕沒聽錯吧?」李焰輕笑,「說朕跟一個已死的女人在一起,三皇叔,你是在咒朕嗎?」
「皇上沒有聽錯,臣也無意冒犯,不過真相如何,讓臣等進去瞧瞧便知。」三皇爺一揮手,就準備大舉進攻。
「慢著!」李焰瞇起眼,「爾等持劍擅闖太子寢宮,如果——朕說你這是陰謀栽贓、預謀逼宮呢?」
「皇上,殺頭的罪名,臣擔當不起!」三皇爺冷笑,「若非有足夠的證據,臣怎敢貿然行事?若皇上記性好的話,應該還記得,皇上的兵法正是微臣傳授的吧?」
「擔不起?那麼在朕眼前的,又是什麼?」李焰低吼,「別說清君側,就光是你給朕安的罪名,就足以讓朕判你個逆君大不敬之罪!」
「皇上,臣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又怎敢輕舉妄動呢?」三皇爺作揖,眼底閃著的,卻是得逞的異樣光彩,「還請皇上讓出一條路,好讓臣等為皇上清除妖女。」
「三皇叔,」李焰一手握拳,一手按在佩劍上,「朕讓開一條路讓你進去可以,你……若尋不著你要找的人,這逼宮逆君之罪可不輕哪。」
三皇爺聞言一震:「臣的消息不會有錯。」
那可是皇上身邊的人,親自見過那女人的。
「是嗎?」李焰眉一挑,一揮手,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那麼,三皇叔請進。一切後果,請皇叔自、行、承、擔。」他話裡的意思再清楚不過。
這番話,反倒教三皇爺退縮了。
如果,通風報信的人出賣了他,或是,他來得遲了些……不!不可能,三皇爺搖頭否認這可能。他是一接到線報,就立刻趕過來的,而且,在他來之前,皇上和那女人還在床榻上纏綿,瞧皇上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想必,那女人一定還在裡面!
「給我搜!」三皇爺下令。
李焰沒有阻止,只是冷冷地望著大批人馬湧進太子寢宮。待三皇爺經過他身旁,他只問了句:「為什麼?」
三皇爺愣了一愣,隨後笑道:「皇上,不為別的。今天若不是你,我會做得更絕。」言下之意,他到底顧念了叔侄之情。
李焰濃眉一挑,望著他衝進寢宮。
愚蠢!
愚蠢的叛徒,更不值得原諒!
三皇叔會反,他早有心裡準備。在這之前,他曾推測過數個他可能起兵叛亂的時機,也安排了應對之策,但卻沒想到,他竟會選擇如此愚蠢的方式。
確切的證據?他冷笑。未曾握在手中,掐在掌心的,全不算是證據。
若拿了這點想要逼宮,無異是自尋死路。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反叛者的結局自古皆然。而像三皇叔這樣愚昧的叛臣,早注定了要落草為寇。
別怪他心狠。身為帝王,他若心軟,下一個該下地獄的便會是他。
「撒手!」等到最後一個人進去,李焰一抬手,太子寢宮的大門突然被重重地關上。而且,落了鎖。
一群禁衛軍旋即將太子寢宮團團圍住。
「皇上,臣救駕來遲,請皇上賜罪。」禁衛軍統領上前請命。
「將裡面的人全都給我捆起來,送交刑部!」他下令,「廖統領——」
「屬下在!」
「下回,要是再有這種事,提頭來見!」李焰拂袖而去。
他身進的人勾結了三皇叔,三皇叔身邊的人勾結了文丞相,官場宮裡,沒個真心。當日登基,他便知道會有這些企圖奪位之人,但真正眼見自己至親的人叛亂,他的心緒仍久久難以平復。
權位——真值得以性命感情相搏嗎?憶起兒時與三皇叔相處的情景,他不禁悵然。
現下,他拿下了三皇叔,其餘的人,約莫也會在最近發難吧!那些人個個是他的至親,卻個個恨不得將他除之而後快。
先王百日祭典是那些叛軍最後的機會,否則,一旦錯過,他的基業人脈已固,其他人就算再想反叛,也不可能動搖得了他。
看來,文丞相的心思與他一般無二,早已準備將所有的叛臣在祭典當日一網打盡。那麼,他應該可以信得過他會好好安置冰芯吧!
事實上,他擔心的不是冰芯的安危。
正如文丞相所言,那裡再安全不過。他怕的是,她的害怕。
他曾親手將她自冥宮中救出,見過她的堅強。也看到她的脆弱。他不知道,再次回到冥宮之中,她能不能承受那樣巨大的恐懼。
為此,他的胸口揪結。
因為他的自私,她卻必須忍受那樣的折磨。他無法原諒自己,卻更不願放她離開。眼前,就只有一個「等」字。
但「等」這次的危機過去後,他又該如何安置她?
「皇上……」不知何時,文丞相已來到寢宮,找到了他。
「都安排妥當了?」他頭也不抬。
「稟皇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文丞相回稟道,「飲水、糧食、衣物,白姑娘待在冥宮地窖裡,十分安全。」
李焰跟著提高了聲調。「火呢?燈呢?你沒給她點燈或燭火?」那裡伸手不見五指,而她怕黑。
「皇上!冥宮地窖裡若點起燭火,就太引人注目了。」他提醒。
「但她怕黑。」
「皇上!」文丞相尊稱聖號,提醒著他一國之君的地位。一個皇疣,為了成就大業,那些旁的枝微未節,又豈是每件都能周詳的。「將白姑娘安置在冥宮地窖只是權宜之計,不會太久的。」
李焰握拳。
「如果皇上不放心,或者——」見皇上的神情不對,文丞相沉吟半晌才又開口道,「可以找個足堪信任的女子,進冥宮地窖去陪伴白姑娘?」話才出口,他頭一個想到的,是來尋葉昭儀骸骨的葉
舞秋。他正愁沒辦法送她進冥宮,現下,便有個好機會。
李焰聞言,沉吟半晌:「這——倒不失為個主意。」不過……要找誰呢?找個萬一知道冰芯身份,卻又不會洩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