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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雷恩那

  鷹雄真的傻了,半句也回不上來。

  招弟……招弟……她真是喜愛他嗎?!

  他與她呵……金蘭之情已不純粹?

  是嗎?是嗎?想著這個可能,他不覺苦惱,內、生見興奮得輕輕顫抖。如同盤坐在急壞之下,清冽猛地灌入腦損,神魂震驚。

  大廳這兒還談不出個所以然來,此一時際,練武場上出了點狀況,引起注意。

  金寶的一支八角銅錘揮得過重,竟爾甩脫了手,對住招弟飛去,她大喊一聲、撲去要抓,來弟的九節鞭快她一著,挑擲過去,勾注銅錘握柄,無奈去勢太猛,來弟只覺虎口發麻,沒把銅錘扯回,自己的武器反倒被拉了去。

  「大姐小心!」

  「快趴下!」

  「招弟危險!」

  見識過的,皆深知小金寶力貫銅錘的厲害,一時間尖叫驚呼大作。

  招弟反應迅捷,見銀光排山倒海飛來,不敢硬擋,一個歇步下腰,順勢倒下。

  她擬定上背將直接著他,那支銅錘飛撲過去,會直接繫在圍牆,馬上就會聽見轟隆巨響,然後那面牆注定非倒不可了,阿爹回來若瞧見牆又不見,定要哇哇大叫,說四海鏢局走鏢的銀兩都拿來修牆啦……瞬間,好幾件連貫的事掠過腦中,然而,她下腰後倒,背部不如預期地貼在地上,卻倒入男性的臂彎裡。

  她眨了眨眼,見那支銅錘也超出了想像,哪兒都沒飛去,什麼東西都沒砸壞,牆還是完整無缺,因那男子動作如風如電,臂膂肌肉賁起,一手攬她,一手捉住金寶的八角銅錘,那銅製的握柄還吊著來弟的九節金鞭。

  「大哥……」招弟訥訥喊著,也不知是練功所致還是嚇著了,臉頰紅撲撲。

  「哇!哇!哇!大哥,你好厲害喔!」來弟連三讚歎,美眸亮晶晶。

  「嗚嗚嗚……大哥大哥,你真的好厲害喔!嗚嗚嗚……還好還好,牆沒破,我已經沒零花的錢讓阿爹扣啦!」金寶抹掉額上冷汗。

  自聽招弟喊他大哥,竇家姑娘們早跟著改口,管他結義不結義。

  鷹雄以適當的力道將銅錘拋給金寶,扶住招弟,視線在她身上游移,緊聲問:「有沒有怎樣?傷口痛嗎?」臉色有些難看。

  歇步下腰定要扯動大腿肌肉,痛是必然的,沒什麼大不了。招弟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站穩。「沒關係,不是很痛,大哥,你、你是怎麼了?」他箍在她腰上的勁道似乎太緊了些,這痛又沒什麼,況且她傷勢已然好轉,他、他地到底緊張些什麼?

  一旁,雲姨對來弟暗暗擠眉弄眼,手勢一堆,來弟理解力可高啦,點了點頭,就聽她清了清喉嚨憂心地道:

  「大姐,傷口好像有些裂開啦,紅紅的,都滲出血來了。」

  雲姨賊兮兮地笑,悄悄地對她比了一個大姆指。

  「有、有嗎?」沒這麼嚴重吧?!招弟扭過頭想察看,邊喃著:「只是痛而已,扯動皮肉罷了,應該還好吧……」

  誰知道,一個天旋地轉,那男子竟二話不說攔腰抱起她。

  「大哥!」招弟錯愕地喊,不明究裡。「你抱我去哪裡?」

  「回房上藥。」他臉色鐵青,疾步行走,熟門熟院地往姑娘的閨房去。

  「啊?」這、這上藥的事……他、他好像不太適合吧。

  招弟正要出口提醒,後頭卻傳來雲姨的叫嚷,劈哩啪啦地,不懂打什麼啞謎:「瞧見了吧!你憔見了吧?雄爺,就是這個模樣,你自己都不知道,半分兒也沒察覺嗎?你對她呀,呵呵呵呵、嘿嘿嘿嘿,咱們心知肚明,可一點兒也不單純!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已經迷得亂七八糟、沒了方向,咱兒倒是瞧得清清楚楚、詳詳細細。看怎麼著,待會兒來跟我訂日子吧!聽到了沒……」

  「大哥,雲姨同你說話嗎?!」招弟瞧著他,滿頭霧水「你們方才談到什麼話題?我怎麼都聽不懂?要訂日子幹嗎?還有……什麼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大哥……你為著何事著迷嗎?」

  那嚴峻的輪廓微微軟化,仍抱住她疾走,靜靜丟下一句:「對,我想我是著了迷了。」

  鐵漢柔情

  招弟的腿傷根本無啥大礙,僅是扯痛肌理罷了。

  鷹雄抱她回房,她堅持不換藥,兩人爭執起來,最後,招弟一張臉紅如晚霞,終於囁嚅又給巴地對這男人提點:「大哥……我、我自己察看傷口就、就好了,你能暫時、暫時出去一下嗎?」

  聞言,他亦是一愣,才記起男女授受不親,但他對她,不如何時開始,似乎沒了這層顧忌。可能因二人有金蘭之情,他視她為妹,戒心頓時少了,而純粹也慢慢地、不知不覺地添入什麼,讓一切都不純粹。

  結果,他理會她的意思,面容也漲紅了,衝出她的閨房,過了會兒,把來弟像拎小雞、小白兔似的提了過來,落在招弟床邊,簡單扼要他丟下一句:「替你大姐瞧瞧腿傷。」接著轉頭步出。

  「大哥是、是怎麼啦……」招弟盯住他走出去的背影,不太懂他的轉變,那對神俊的眼眸瞧著她時,彷彿熾熱了些、危險了些、又若有所思了些,攪得她芳心大顫。

  「沒啥兒!他是同雲姨談日子去。」來弟已得知來龍去脈,理著自己被人弄亂的衣領,呵呵輕笑,那神態跟雲姨像個十足十。

  「談什麼日子?」

  「嗯……這個嘛……等談妥才知道,我也不清楚哩。哎呀,大姐別管追些啦。」來弟無辜地眨眨眼,忽地雙手叉腰,學著惡霸口吻:「現在,褲子脫了、衣衫解了,躺下。讓本大爺好好瞧你的身子!」說完,自己都笑得東倒西歪。

  「來弟!」她紅著臉瞪人。

  另一方,鷹雄步出房外,並非找雲姨「談日子」。

  愈是著想,他心思愈亂,震驚於這項事實,他愛她、護她,不僅是兄妹之情,還有更深刻的,在心底萌芽滋養。

  但,他能給她什麼?他已慣於飄泊,卻要她永遠在原處等地?

  走出四海鏢局,他往珍香樓去,在二樓憑欄處的老位於落座,叫來五罈子酒。此時夕陽西斜,雲彩變化多端,渲染上深淺不同的霞紅。

  欄杆是新物,舊的之前已教他毀去,他大掌撫著,想起那日的危急,招弟墜樓,面色不禁一沉,心臟緊緊收縮。唉……縱使情意橫生,他能給她什麼?

  他憑欄獨飲,一壇接著一壇,似醉非醉,直到珍香樓打烊,他是最後一個離去的客人,臂彎中還挾著一罈酒,步伐蹣跚地回到四海鏢局。

  他不走正門,卻從後院翻牆躍入,沒去驚動人,而兩腳有自己的意識,靜靜走到招弟房門口,他抬起手欲敲,忽覺這動作好生魯莽,手硬生生停在半空。

  見著她,要說什麼?更何況天都晚了,她也已睡下了吧?

  才想著,兩扇門已由裡邊打開,那姑娘陡地出現在他面前,夜下,那張小臉顯得格外瑩白,眸光閃動,如星如泓。

  「大哥,怎麼現在才回來?你……你喝了好多酒呵……」濃烈的酒氣撲鼻,她語氣擔憂,已跨出腳步要去扶他。

  「我沒事。我是千杯不醉,你忘了嗎?」他心動,微微一笑、緊緊按捺,退了開,轉身往廊外步下。招弟跟著過來,陪他坐在階上,柔軟地道:「大哥想喝酒,一個人多寂寞,為什麼不叫我一塊兒去?」他的側面當真好看,粗獷英俊。

  「你身上有傷,不好喝酒。」

  「金寶兒和來弟也去,有她們陪你喝,還怕不暢快嗎?」她笑著,酒渦輕舞,「若阿爹和其他妹妹都在,那才叫熱鬧。」

  鷹雄但笑不語,仰首飲了一口。今夜的月光真美,整個小院都鑲一薄薄銀輝,而蟬聲唧唧,總不停歇。

  「大哥……你有心事?是不是?」她雙手在膝上交盤,美好的下顎輕輕擱著,細細瞧向他。

  他舉壇飲酒的動作微頓,眉眼深邃,似是思索著,半晌才道:「招弟,明日,我得走了。」

  聞言,招弟動也不動,仍瞧著他不放,眼中光輝微微一黯,她幽幽歎息:「你不等阿爹回來嗎?他若沒見到你,又要吹鬍子瞪眼睛。」

  「我耽擱太久了,馬賊幫的事得徹底處理,等事務一完,我會再來瞧你。」

  他不這麼說也算了,偏偏提及,招弟抿了抿唇,略帶幽怨地道:「你、你總這麼說,可要見到你的面,同你說說話,又得等到明年蟬鳴時節……這回若非我受傷,你也不會留下的,你、你……」明知他遲早要離開,明知二人相見又得等到來年夏季,明知無力改變,還要試著去求,但知道歸知道,心還是痛,還是難過。

  吸了吸鼻子,她斂下眼睫:「大哥……對不起,我、我很失態。」

  即模樣我見猶憐,原本秀挺的雙眉落寞地低垂,薄唇兒很著好緊,輕輕顫動,像強忍著什麼,不敢放縱。

  鷹雄瞧著,心跟著擰了,這一刻,回憶如潮,一幕幕在腦海中走過,想起在仙霞嶺隘口初遇,他讓一個小姑娘的英氣膽識所折服,原來早在那一年,她已經在他心底撒播、漸漸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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