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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頁     蘭京

   

  突然間,一隻強有力的冰冷之手扣住亭蘭的手腕,力道之強勁,痛得令她無法掙扎,卻又溫柔得恰到好處,不會磨破她細嫩的皮膚。

   

  「不要妄動,別讓我不得不對你動粗。」雍華溫婉清麗的面孔散放逼人的隱隱氣勢。

   

  亭蘭除了乖乖聽話,還能怎樣?可是她一直逃避雍華的視線,因為她總有種怪異的感覺,雍華的眼神彷彿有著十分詭譎的色彩,令她不寒而慄,本能性的想躲開。

   

  「我……我知道宣慈娶我的事令你很難堪,我也真的覺得自己虧欠於你,可是──」

   

  「我從不曾怪你。」雍華淺笑。

   

  「那你拐我出來究竟為什麼?」她憤而轉身面對雍華。「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破壞了你的姻緣,我也願意盡我所能的補償你。可是你一聲不吭的把我騙出來就拖上車,究竟想怎麼樣?」

   

  亭蘭微微一驚,人都呆住了。她原以為雍華會反罵她、甩她一巴掌,或哭、或鬧、或威脅她、或求她,卻萬萬沒有想到雍畢竟會將冰冷的手撫在她臉上,令她倒抽口寒氣。

   

  「和宣慈成親後,你變得更美了。」雍華深深的望著她琥珀色的半透明眼眸。「他很疼你吧!」

   

  亭蘭覺得自己緊握成拳的手心都發滿了冷汗,可是狹窄的馬車內她愈退,反而愈讓雍華有逼困她的空間。

   

  雍華兩手不住的撫著她的臉頰,她真怕雍華撫著撫著,就突然抽刀劃她幾道血疤,那她就真的沒臉見人了。

   

  「雍華,你……你說你不會害我的。」

   

  「當然不會。」她笑瞇了雙眼,低柔的嗓音令亭蘭悄稍鬆懈。

   

  忽然一個疾速的吻覆上亭蘭雙唇,她瞪大了雙眼,腦袋根本震驚得無法反應。

   

  這不是一個點到為止的輕吻,而是狂野、深切的熾熱擁吻,激烈得令她喘不過氣。亭蘭想推開雍華的懷抱,卻發現雍華的雙臂竟如鋼鐵一般,完全掙脫不了。

   

  亭蘭狂亂的抓著雍華的頭髮,卻發覺這對雍華沒有一絲一毫影響。她再怎麼樣也沒想到,自己竟會被一個女人強吻。

   

  等雍華微喘的放開亭蘭雙唇時,卻看見她像小女孩似的,哭得傷心又無辜的可憐容顏。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對我做這種事……」亭蘭難以控制的慟哭起來,楚楚可人的模樣惹人愛憐。「你就真的喜歡宣慈到這種地步嗎?你就非得從我身上把宣慈的吻討回去嗎?你簡直變態!」

   

  「我若喜歡上他,那我才真是變態。」雍華淡雅一笑,美若流雲。

   

  「什麼?」她在打什麼啞謎?

   

  雍華流露疼惜的笑容,輕輕抹去亭蘭困惑小臉上的淚珠。「我是男人。我若真愛上宣慈,豈不成了斷袖之人?」

   

  「啊?」亭蘭一雙汪汪大眼,晶瑩燦燦的含淚瞪向笑容柔媚的雍華。「你不是多羅郡王的六格格──」

   

  「多羅郡王府只有五位格格,我是他庶出的么兒。」

   

  「庶出?」

   

  「我娘是他的九姨太,出身不高,又是漢人,我在他眼中當然不算什麼,當兒子、當女兒都無妨。」雍華自嘲的咯咯笑著,彷彿這一切對他來說也無妨。

   

  「胡說!你別想用這種歪理蒙我!」以雍華的舉止和教養來看,她活脫脫的就像富貴人家的大家閨秀,一點男人的氣息也沒有。

   

  「我扮了十多年的格格,豈會被人識破?」有亭蘭一臉的不可置信,著實令雍華對自己的演技感到滿意。

   

  「為……為什麼?」亭蘭意外得忘了掙扎,就此任雍華抱在懷裡。「你……你喜歡打扮成女人模樣?」

   

  「我喜歡?」雍華仰頭狂聲大笑,像是在為亭蘭的單純無知感到可笑。「以我的身份,可以因為自己不愛扮女人,就不必扮了嗎?」

   

  「難不成……是你家人逼你扮的?」亭蘭實在不期待雍華給她肯定的答案,否則那真是太可怕了。

   

  「庶出的孩子不算孩子,而是棋子。」他喜歡這樣和亭蘭閒聊,雖然短暫,但足以做為一生的回憶。「棋子沒有權利決定自己該走哪一步,只有乖乖聽命的份。」

   

  雍華沒有直接答覆她的問題,但這暗示已經夠明顯了。

   

  亭蘭實在難以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離奇且晦澀的事,而這些令人難以接受的怪異人生,身為當事人的雍畢竟這般泰然自若。

   

  「等一等!」亭蘭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是男人,為什麼卻一心一意想嫁給宣慈?」

   

  他該不會女裝扮久了,連內心、喜好也女性化了吧?

   

  「是嗎?」雍華再度大笑。「你會這麼認為,對我的演技真是莫大的讚美。」

   

  「別拐彎抹角的!」少把她當成可以用笑聲隨便打發過去的笨女人。

   

  「我只是顆棋子啊。人家要我當戲子,我就得當戲子──努力愛上宣慈。人說戲子無情,我卻太多情,這是我出任務以來最大的敗筆。」

   

  他兩手捧著亭蘭細嫩的臉龐,深情切切的看著她令人心醉的嬌美容顏。

   

  亭蘭嚇僵了身子。好像聽得懂雍華話裡的弦外之音,又不太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只好裝傻。雍華對她絕沒有意思,雍華只是隨便打個比方而已……

   

  「逃吧,雍華。」

   

  亭蘭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卻強烈的震撼著雍華的身子。他故作平靜的看著亭蘭,然而心底深藏多年的某個慾念硬生生被撈了出來,攪亂他早已死寂孤寒的一片心湖。

   

  「這個家太可怕了,就算你是庶出,好歹也是多羅郡王的親生兒子。如此不顧你的好惡、你的尊嚴,實在太殘酷。與其被這個家玷污了,還不如逃離這攤惡沼吧!」

   

  被知道了!他心底最不願被人知道、最細密收藏的夢想被她揭發了!不可能,亭蘭對世事瞭解多少,她對人性瞭解多少?她只不過是憑著單純的想法,或一相情願的立場胡亂猜測到的。

   

  只能說她運氣好,隨便蒙到的。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當宣慈的未婚妻,埋伏在他身邊?」雍華陰冷地哼笑。不知為何,他突然很想毀掉亭蘭對人性的信賴與良善。她以為天下人都像她想的一樣,全是好人?即使作惡,都是迫不得已?

   

  「你不是說只能奉命行事嗎?」她這才起疑,是誰指使雍華這顆棋子執行任務的?

   

  「對。我奉命成為宣慈的未婚妻,探測他的一舉一動。只要康親王府的冤案被他查出了真相,就得立即取他的命──殺人滅口!」

   

  「是你暗算他?」亭蘭渾身血液都凍結了。雍華不是單純扮女裝親近宣慈而已,他潛伏的目的竟是伺機觀察,動手湮滅一切證據?「你居然和康親王府的冤案有關?」

   

  「不然我何必浪費這麼多心思跟在那男人身旁?」雍華的笑容帶著惡意的猙獰。看著亭蘭情緒的崩潰和再也湧不出的善意勸言,他就有病態的得意與勝利感。

   

  亭蘭痛苦的神情依舊帶著難以置信,她的雙手不自覺的往雙耳上掩。她不要聽、她不想聽,康親王府什麼案子、什麼埋伏,她統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必須很抱歉的告訴你。」他惡毒的開心笑著,抓下她摀住雙耳的小手喃喃低語。「我的手下不是故意要傷元卿的雙眼,可是不毀了他,他很有可能會發覺我的底細。你替我向他說聲抱歉。」

   

  「你!」亭蘭怒火中燒,眼眶浮著一汪水。「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看我痛苦就這麼有趣、這麼得意?」

   

  「我只想看看你現在還善良不善良得起來。」由他邪惡的笑容看來,他顯然得逞。

   

  不是每一個人都樂意讓自己的心事被人挖掘出來。就算對方是基於無心、基於善意,都很可能引發人性中原始的自衛本能,施以殘酷的反擊。

   

  秘密就應該永遠是秘密,不能容人侵犯或探取。

   

  「你不要碰我!卑鄙小人!你要墮落就墮落,算我雞婆,還跟你廢話連篇、多管閒事!放手!」亭蘭根本扭不開被他箝住的雙腕,手臂傳來一陣陣劇烈的痛楚。

   

  「是你逼我的,我原本並不想傷你。」他緊緊抓著她纖細的雙腕,稍加用力,就可能被他折斷。

   

  「放手!我叫你放手!」亭蘭痛得眼睛都睜不開。她看不見雍華此刻雙眼的誠懇與無奈。

   

  「如果我夠狠,我就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你為什麼不逃,亭蘭?你為什麼不聽我的勸告?」雍華柔聲低婉、神情哀叨。他曾經違背了自己的使命,冒險警告她離開宣慈,離開這件案子,為何冥冥之中總有無形的引力,硬是將她與這一切牽絆在一起?

   

  「我的手……」痛得快斷了!「雍華……」

   

  「你為什麼要逼我?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他被無盡的哀戚與憐惜湮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大雪紛飛、車馬狂奔,他不願意親手送亭蘭入地獄,他極不願意讓她的生命結束在他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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