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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蘭京

   

  「宣慈哥哥就這樣想了一個『騎射高手』的鬼主意?」她心裡還是覺得很冤,說話的口氣依舊充滿埋怨。

   

  她對這個計劃仍舊有點無法苟同。

   

  「這或許不是個高明的計謀。」元卿無奈的聳聳肩。「但至少它很成功,拉近了你和思麟的距離。」

   

  「我都不知道……」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她的心突然揪成一團,覺得宣慈為她所受的傷害與打擊真的太大了。

   

  「千方百計撮合你們小倆口,落到這種被人污蔑排擠的下場,宣慈的苦,你是無法體會的。」

   

  「你怎麼連我在想什麼都知道?」她的確是在努力體會宣慈的感受,元卿這桶冷水可說是潑得又狠又準。

   

  「省省吧!你再怎麼體會,也分擔不了他多少苦楚的。」元卿隨手一揚,便把擦過海雅眼淚的絹巾像丟抹布似的扔蓋到僕役頭上。

   

  真過份!海雅心頭隱隱不爽,可是他說的話卻也字字真確,她就算有心分擔宣慈的委屈,也起不了多少作用的。

   

  「元……元卿,」雖然有點不甘願,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也謝謝你對我和思麟的幫助……」

   

  「幫你和思麟?」元卿的反應好像聽到什麼破天荒的大笑話。

   

  「有什麼不對嗎?」

   

  「你以為我和宣慈是同一陣線的戰友嗎?」哎,人笨到這種地步,也只能以笑相對了。還有溝通的必要嗎?

   

  天哪!這男人笑起來怎麼這麼好看?海雅開始對自己的外貌與吸引力產生強烈的危機意識。

   

  「我只是宣慈的好友,並不表示我會和他同心協力完成『他的』目標。」

   

  「喔?」你也太冷酷了吧!海雅不悅的暗忖。

   

  「說白一點是,宣慈一心一意要撮合你和思麟的感情,而我則是打定主意要拆散你們!」

   

  轟然一聲,海雅的腦子被這句話炸空。他剛才在說什麼?他剛才到底說了什麼?

   

  「你不信?」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他「呵呵」兩聲,開心得不得了。「我還和思麟約定過,要攜手合作,絕對會在新婚三個月內把你遣回佟家去。現在算算……你留在碩王府的日子剩不到一個月了。」

   

  什麼?海雅意外發現,自己的嘴巴無法出聲說話。

   

  反正你待在這兒的日子也不多了,就甭練什麼馬術,多在府裡好好玩玩、逛逛吧!

   

  她記得她曾聽過元卿當著她和思麟的面說過這句話,而她還天真的以為,這表示思麟打算帶她出府遊玩,共賞南方秀麗,或共游北方的白山黑水,無拘無束的自在徜徉,兩情相依,過一段無人干擾的神仙眷屬生活。

   

  遣回佟家?原來這句話的意思是在等她被遣回佟家?

   

  難怪思麟不只一次曾在爭吵時「無心」提到他有多排斥她,甚至威脅她,會將她趕回娘家。

   

  「為……為什麼?」她以為她問得出口,事實上,這三個字完全沒有聲音,只有顫抖無聲的雙唇在蠕動。

   

  「因為這是思麟在娶你進門時,就已經打好的主意。而我,則是被他拉進來共商計謀的軍師。」

   

  不過這項計謀在思麟愛上她的那一刻,就宣告瓦解了。

   

  但元卿並不打算說出實情。

   

  「為什麼?為什麼思麟要如此對我?」她的聲音一片啞然,只有喉頭在嘶嘶作響。她顫抖得連呼吸都變得短淺急促,額上滲出一片晶瑩冷汗。

   

  「問你阿瑪吧。問他為什麼千方百計的硬要把你嫁進碩王府來,害得渴慕戎馬生涯的思麟不得不被迫困在京師狹隘的官場與生活圈,不得不被迫困在像你這樣的一個女人身邊。」

   

  元卿的話語淡如清風,卻如利斧一般劈碎了海雅所有的意志力。

   

  她想呼喊思麟,她要親口問他,是否真是如此。可是聲音……為什麼聲音出不來?為什麼沒有聲音了?

   

  她的喉頭好像被什麼東西塞住,她使勁捏住脖子,一定得把那塊梗住的東西吐出來,她才能呼救。可是……

   

  思麟!你在哪裡?快來幫我!

   

  再不快把梗住的東西吐出來,她連氣都無法吸進肺裡。誰來救她?她痛苦得連眼睛都張不開。

   

  思麟,救我!思麟!當全然的黑暗籠罩她的一瞬間,彷彿在黑暗處有道微弱的光線,光線裡面有聲非常遙遠的呼喚。但那光線實在太微弱,整團凝重的黑暗倏地侵吞那道光明,也狂猛的覆蓋那聲細小而幽遠的呼喚——

   

  海雅!

   

  繡芙蓉2003年7月30日更新

   

  碩王府月華苑。

   

  不知道身處何處,海雅只覺得自己像在漂浮之中。很想把腳踏在地上,可是身體一直輕飄飄的,周圍一片迷霧茫茫。這種無所歸依的感覺令她恐慌。

   

  這是哪裡?為什麼自己的身體那麼輕?她極力的想使自己往下沉,讓雙腳穩穩的、紮實的立在地上,讓這種無名的不安與恐懼一掃而空。可是——

   

  她像是狂風中的一株小草,被風沙捲得愈來愈高,翻滾到十里雲外、完全見不著路的地方。

   

  誰快來救她?是誰都好,快伸手拉住她,不然她回不來了。

   

  這是孤魂野鬼的感覺嗎?她死了嗎?

   

  一隻粗糙溫熱的大手輕輕壓在她冰冷的額頭上。那一瞬間,她發覺一切的恐慌靜了下來,緩緩的,腳下也有了立在大地上的踏實感。

   

  額上的手輕輕拂開她的劉海,這是一隻很溫柔的手。

   

  她發覺自己渾身濕冷難受的虛汗,都被這隻手的主人以絲絹輕柔的拭去,動作細微而體貼。不像福姑和其它婢女,服侍得是很周到,但動作太粗手粗腳。她們替她擦汗時的粗魯勁,活像在替舊窗戶撢灰塵。

   

  好舒服的感覺。她盡情享受著這隻手的細心照顧,在彼此接觸之際,她感覺到這隻手大拇指上戴著一隻冰涼細緻的玉板指指環,冰得她微微睜眼,想一探究竟。

   

  「覺得怎麼樣?還會不舒服嗎?」

   

  才剛努力睜開眼,她耳邊就傳來一陣溫熱的低語氣息。

   

  「思……」她正想出聲,卻發現自己的喉頭一陣干凅苦澀,發出來的聲音沙啞,標準的破鑼嗓子。

   

  「噓。」他以手指輕輕點住她泛白的嘴唇。「先喝藥,有話待會再說。」

   

  思麟把爐上熱著的湯藥捧來,親自一匙一匙的餵她服下去。在她不小心被藥汁弄髒嘴邊的時候,他輕輕的以絲絹抹去。

   

  窗外新月如鉤,月華苑內燭火幽幽。她睡了多久?

   

  「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舒服嗎?」思麟為她解答。海雅晶燦的眼睛會說話,要猜出她心裡在想什麼,實在太容易了。

   

  「昨天的狩獵可被你搶盡鋒頭了,連御醫都被請出來伺候你。」實在有夠大牌!他忍不住一笑,手邊仍持續餵著她。

   

  「我怎麼了?我們什麼時候返回王府的?」喝過藥後,她的喉嚨立刻潤滑舒坦。「現在什麼時辰,怎麼會是你來照顧我?福姑她們呢?」

   

  「身體一舒服就咭咭呱呱起來。」他把空碗往桌上方向一扔,準確的落在杯碗籠裡,隨即掀起被子坐到床上,把她抱在懷裡。「我服侍你不好啊?」

   

  「不會,很好啊!」只是堂堂一個大男人做這種小侍女的工作,實在大材小用,有損男人的尊嚴。

   

  「服侍得好你還囉唆,連句感謝和賞賜也沒有。」十分賭氣的口吻。

   

  「好嘛,謝謝你。你要什麼賞賜?」說真的,又是思麟根本不像大男人,而像小男孩,調皮、任性,又擅長撒嬌、耍脾氣。

   

  「哼!」他把臉很刻意的轉一邊。這個暗示實在太明顯了。

   

  「好好好,思麟,你真是太體貼了,把我照顧得好舒服喔。」她朝他面對她的英俊臉頰貼上一記甜甜的吻。

   

  「還有這邊。」他還真會得寸進尺,轉了另一邊臉頰面對她,就大大方方的討吻。

   

  遵旨!海雅乖乖的貼上小嘴,誰知他一個轉頭,就把該貼在臉頰上的紅唇用嘴巴接走,偷香成功!

   

  「色鬼!你耍詐!」海雅原本蒼白的臉立刻紅潤。

   

  思麟嘿嘿一笑。「你佔我便宜還敢惡人先告狀?你儘是會欺負我這種忠厚老實的男人,太過份了!」

   

  到底是誰占誰便宜啊?

   

  「你要是忠厚老實,天底下就找不到壞人了。」

   

  「你就是壞人,幹嘛還要到天底下去找?」思麟故作不可思議的模樣,教海雅看了氣煞。

   

  「你到底是來幹嘛的?是來照顧我,還是來氣死我?」海雅掄起拳頭就往他胸膛上猛捶。

   

  「噢,拜託,別再挑逗我了。我伺候你整整一天一夜都沒合眼,今晚實在沒力氣陪你徹夜纏綿。」他裝出一副好像很虛弱的德行。

   

  「什麼挑逗?!」她原本是要懲罰他的,卻看他一副把拳頭當愛撫的陶醉模樣,好像她的手根本是棉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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