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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蘭京

   

  「不玩了,我已經累斃了。」思麟拉著海雅往後倒下,一個大翻身,就把她壓在自己身下,咯咯發笑。

   

  「什麼不玩了!」他說的跟做的完全是兩回事。「我一醒來就看你一直玩到現在。」伺候她也許就是因為好玩,海雅心想。

   

  「小魔女,你傷到本少爺脆弱的心靈了。」思麟伏在她僅著中衣的胸前假哭。

   

  「是喔,我一點也聽不出來。」她也忍不住輕輕笑著。

   

  這樣甜蜜的日子還能過多久?

   

  心頭籠罩一片烏雲,她的笑容還來不及收拾,眉間就已稍稍蹙起。伏在她身上的思麟馬上感覺到她的異狀。

   

  「在狩獵圍場發生了什麼事?」思麟知道該是挑明問題的時候。

   

  「我也不曉得……」她微微合眼,逃避思麟凝視著她的琥珀色眼瞳。「我當時突然呼吸困難,氣都喘不上來,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你又犯哮喘。」

   

  「這是我的老毛病。」

   

  「是心病。」海雅被送回王府時,碩福晉一聽是犯哮喘,就告訴他海雅向來犯病的原因。「海雅,看著我。」

   

  她既怯懦又有點退縮的看著撐在她身上的思麟。

   

  「是因為元卿?」

   

  她驚駭的眼神證實了他的猜測。

  第八章

  好好的一個浪漫月夜,思麟原本打算和海雅耳鬢廝磨、徹夜纏綿,居然被他的一句話,搞成海雅整夜以淚洗面的淒涼景象。

   

  「你到底對海雅做了什麼?」思麟氣急敗壞的追殺到敬謹王府。

   

  「我會對你的老婆做什麼呢?」元卿一副沒興趣的表情,坐在奇石花亭裡讀他的《方輿勝覽》。

   

  大清早的跑道別人家談自己的老婆,一聽就知道思麟鐵定是慾求不滿——昨夜閨房失和。

   

  這關他元卿貝勒什麼事?

   

  「我只不過是問海雅,她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攻心而犯哮喘,結果才一提到你的名字,她就哭個沒完。」思麟一掌拍在石桌上,一屁股坐在元卿身旁的雕花凳上,用鼻子重重哼出心中所有不滿,嚇得在旁邊應侍的奴婢頻頻發抖。

   

  元卿一個手勢,便把他們身邊的閒人全支走。

   

  「我元卿何德何能,竟然讓你在閨房之中都不忘提及,真教我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擔心。」看來高興的成份似乎比較多。

   

  「你還笑!」思麟大為惱火。

   

  「要我哭給你看的話,恕難從命。」他開心的合上書。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思麟瞇起雙眸撂下狠話,他已經沒有心情和元卿打哈哈、兜圈子,他要元卿立刻招供。

   

  「你是不太容易當他人的面發火的人。但只要碰到你心裡真正在意的部份,就很容易喜怒形於色。」元卿突然像個算命術士似的悠然分析。

   

  「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讓你評論我。」

   

  「你很在乎海雅。」

   

  「廢話!」不然他何必一早跑來元卿家質詢。

   

  元卿優雅的揚起嘴角。「我敢說你對海雅的重視,比你以為的還要多。」

   

  「不管什麼重視不重視,我……」

   

  「你或許認為你只是有點喜歡海雅,但我可不這麼認為。」元卿不理會思麟,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你愛海雅,愛得太深,深到她已經影響到你的個性了,你都還不曉得。」

   

  思麟一愣,定眼不語。這是他被人擊中要害時的標準反應。

   

  「你告訴我這些話是何用意?」思麟沉下了方纔的急躁,冷靜自己的頭腦,連眼瞳也轉為理智而清澈的半透明琥珀色。

   

  「若你遠赴沙場,是海雅會捨不得你,還是你比較捨不得海雅?」像在談天說笑般,元卿把一項天大的危機摔進思麟腦中。

   

  「遠赴沙場?」他是很懷念金戈鐵馬的戰場生涯,但是敏銳的第六感指示著:事情恐怕不單純。

   

  「我覺得是你比較捨不得海雅。因為你用情太深,比海雅付出的感情還多。」元卿端起亭內鳥籠放在眼前,逗弄著金絲雀,透過精雕細琢的籠子看著思麟。

   

  他看似在逗鳥,但思麟很明白,元卿深沉陰冷的眼神正如鷹一般的盯著他。

   

  「別告訴我,海雅犯哮喘的原因就是你。」思麟極度不希望得到這個他不願接受,卻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我只是提醒她該知道的事情。例如,佟王爺硬把她嫁進碩王府的原因——」

   

  「你!」

   

  元卿冷笑一聲。「你居然到現在還瞞著海雅。怎麼,怕她知道真相後會離開你?你承受不起這樣的結局?」

   

  「海雅是個愛作夢的女孩,你為什麼要用殘酷的事實去粉碎她的夢想?」思麟的雙拳咯咯作響。

   

  「這種不坦誠的虛幻愛情是無法長久的。」元卿怡然自得的起身,輕輕掛回鳥籠。「你若是真想和她長相廝守,就該一起面對所有的現實問題。」

   

  「海雅不像你我,有頑強的意志力,她只是個脆弱的女娃兒——」

   

  「她若真那麼脆弱,你就甭再打和她白首偕老的主意。」元卿背對著他,傾著臉斜眼冷視。「她必須夠堅強,才能追上你的腳步,跟你相守一輩子。這是必然的考驗。」

   

  「你為什麼要這樣逼她?」思麟當然知道海雅必須有成長,兩人感情才能天長地久。但只要隨著時日增長,她自然會有所學習,在思想上變得更成熟,犯不著在這種時候硬逼她接受挑戰。

   

  「因為時間不多了。」

   

  什麼時間不多了?思麟愈來愈覺得事情不尋常。

   

  「你以為自己在狩獵當日反制了別人的詭計,在皇上面前風風光光的化解了危機,別人就會因此放過你嗎?」

   

  別人?「你是說豫王府的宣慈貝勒?」思麟霎時寒氣逼人。「他那次在皇上面前擺我一道德事已經了結,他還想怎樣?」

   

  元卿聳聳肩,「抱歉,我雖然知道他想『怎樣』,可是我不能告訴你。」

   

  「我們到底還是不是朋友?」思麟怒問。

   

  「是啊,我們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好友啊。但宣慈也是我相交多年的知己,總不能為了偏袒你而得罪他。」元卿冷眼邪笑。「而且你應該記得我曾說過,你和海雅要是在秋狩當天太過招搖,我會採取什麼狠毒的伎倆報復你吧?」

   

  「你就這麼討厭海雅?」

   

  「談不上喜歡。」元卿口氣冷漠。

   

  「元卿,海雅到底哪一點惹到你?你我是這麼多年的好友,我什麼心底話沒對你說,我什麼歡喜悲傷沒與你分享?二十幾年深厚的情誼,你為什麼要刻意摧毀,硬是逼得我不得不恨你?」思麟緊緊拉住元卿的手肘怒問,他不相信向來和他以心交心得元卿,竟會對他如此殘酷無情。

   

  元卿微微一笑,烏黑迷人的眼眸像兩泓深泉,清而迷離。「情誼再深有個屁用?你還不是照樣為了一個女人跟我撕破臉。」

   

  思麟心頭一震,才意識到自己行為上的怪異。對啊,他從不和元卿吵架,也從不對他怒顏相向,沒想到剛剛竟說出自己會「恨」元卿這種話。他怎麼了?為什麼一想到關於海雅的事,自己就會變得如此易感焦躁、過份認真而斤斤計較?他不是這樣的人啊!他一向都大而化之,笑看世事,遊戲人間的。

   

  他為什麼變了?

   

  「所以我說你太在乎海雅。」元卿輕輕一歎,微微一甩手,就掙脫了思麟的箝制。「在乎到你的個性都變了,你卻還不知道。」

   

  是嗎?思麟愣住。

   

  他只不過不太想讓海雅受到傷害,只不過想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只不過腦中分分秒渺都會浮現她的影像,只不過是有點貪戀於她甜美的笑厴、有點喜歡她任性又多情的浪漫性格、有點沉醉在她溫柔雪白的懷抱、有點陷溺在她楚楚可人的依賴眼神裡……

   

  「思麟,以前你玩過多少女人,在多少春宵夜裡風流,你可曾在心底留存過她們之中哪一個人的影像?」元卿幽然的低吟。

   

  沒有。他甚至連自己碰過哪個女人都不太清楚。

   

  對他而言,女人像花。再美的花,也只能吸引他剎那間的流連與回顧。他不可能為了區區一朵小花,就改變自己隨心所欲的自在生活。

   

  他記得自己經常與元卿四處遊蕩,把酒高談闊論,談人生、談理想、談國家天下、談塞外躍馬,就是鮮少談及女人。

   

  對他們來說,女人只是生活的調劑品,傳宗接代的工具。

   

  日日深杯酒滿,朝朝小圃花開。自歌自舞自開懷,且喜無拘無礙。

   

  這是他和元卿奉為座右銘的生活態度,曾幾何時,他竟然變了!他心裡老浮現同一個女孩的影子,嘴裡念的老是她的名字,隨時隨地心裡老是想著她的事。

   

  她吃藥膳了沒?懼馬症好些了沒?連日來拚命操練馬術,她身子會不會太勞累?庭院裡的牡丹很美,不知摘下來為她插在髮髻上配不配?她現在在做什麼?是否也像他現在一樣,在惦記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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