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怒震驚地張大一雙眼,瞅著黎玻的右腿,看似完好無缺,裡面竟有著十根鋼針?!
「小時候,父親只要聽到我喊痛,眼淚都會不由自主地流下來;當我埋怨自己的身體時,父親總以一張歉疚的臉安撫我。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我身體上所承受的痛,絕對比不父親內心的痛。」黎玻悲傷地想著,眼眶迅速泛紅儒濕。
遲怒的心突然抽痛,不由自主地伸出雙臂圍著她,「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你難過的。」
聽到溫柔得幾乎會將人融化的聲音,充滿著關愛之情,有著安定人心的效果,突然,她渴望依偎在他懷抱中,就像回到父親的溫柔懷抱。
「不怪你……」她的聲音細如蚊叫,彷彿在自言自語。
緊貼在他健碩的懷中,她驀然記起他是一個陌生男人。她一向不喜歡和任何人太過靠近,尤其是身體上的接觸;但是對遲怒她卻沒有一絲排斥感,反而喜歡被他擁抱在懷中呵護的感覺。 遲怒低頭瞄著懷中的黎玻,心裡有一股莫名又複雜的情愫,這是他從未有的感覺。他一向不喜歡女人投懷送抱,更甭說他會展開雙臂主動安撫女人可是黎玻給他一種奇妙且強烈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想安慰她。呵護她,甚至想疼愛她!縱使她的病令人感到惋惜,他仍然為她的意志力與高昂的鬥志感到驕傲,更有著萬般憐惜……
第四章
這一天,遲怒不放心黎玻,堅持要陪著她做完例行公事;先是陪著她到公司開會做完簡報,又立即伴著她到藝廊巡視。
經過一天繁忙的行程,遲怒心裡越來越佩服她的毅力,看著她不時蹙起秀眉,彷彿在忍受著身體的疼痛,可她依然堅持做完每一件事。
走出藝廊時,遲怒注意到她的步伐比剛出門時緩慢許多,遂體貼地配合她的腳步。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一下。」他心疼地看著她道。
「嗯。」她柔順地點頭。
遲怒握住她的手道:「靠著我,或許你會輕鬆點。」雖是命令,卻帶著溫柔關懷。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令黎玻怔了怔,不過這舉動已經不是第一次,她知道無法抗拒他強硬的呵護,只得泛起一抹微笑,「對!你說過不能逞強,要不吝於接受人家的幫助。」
「你終於記住這句話了。」遲怒開心地笑了。
他們找了一間露天的咖啡座,遲怒體貼地幫她拉開椅子。
「坐好了就將腿伸直。」他不忘提醒她。
幾乎要被她遺忘的關愛滋味,如今全湧上心頭,她心情極好地笑諺:「你現在的樣子比我父親還要跋扈。」
她發現自己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沒有一絲壓迫感,彷彿是多年的老友一般自在,更重要的是,她重新感受到被人呵護的感覺。
「你一天的工作量這麼大,怎能承受得了?」遲怒擔心地問道。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不能讓這些事業受到一點損毀,不然以我的身體狀況,要我自立謀生等於是逼自己走上絕路,所以我必須盡力保護這些事業。」黎玻不由自主地哀歎一聲,同時迅速抹去眼底不該有的脆弱。
他能夠感受在沒有任何親人的相助之下,她必須一個人勇敢地面對一切的痛苦。
倏忽,側邊一個溜著滑板的小孩正一路狂叫,朝他們衝過來。
眼尖的遲怒擔心小孩會撞到黎玻,立刻警覺地起身站在黎玻身側,以身子擋在黎玻前面,並大聲對小孩咆哮:「走開!你會撞到人。」
原本笑嘻嘻的小孩嚇得從滑板上跳下來,手拿著滑板瞅著退怒,「我又沒撞到任何人,你幹嘛那麼緊張?」他不滿地嘀咕,忿然轉身離開。
遲怒神情戒慎地轉身對黎玻道:「這裡不安全,我們進去。」他攙起黎玻走進咖啡店裡,體貼地、謹慎地找一個不會構成傷害的位子,小心地安置黎玻。
黎玻能感受到他的細心關愛,但是他的緊張無非為他帶來不必要的心理負擔。「遲怒,凡事不要太緊張,這樣會為生活帶來困擾;再說這些本來都是我的困擾,沒理由要你一起分擔。」
遲怒明白她此刻的心境,一顆封閉已久的心要她再度敞開絕非一天、兩天所能辦到。
遲怒以笑掩飾他的憂懼,「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客戶,所以我有理由保護你,才不會讓我的利益有所損失。」
黎玻失望地輕歎一聲,水眸輕掃過他俊美的臉龐,一個來自心底的聲音在警惕她:黎玻呀黎玻,不要再妄想了,你以為自己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嗎?他哪會喜歡一個隨時會破碎的玻璃娃娃!
黎玻自嘲地澆笑,不發一語。
坐在對面觀察她臉上每一個表情的遲怒問道:「你的笑很不自然,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我?沒有,沒有不舒服。」黎玻回神應道。
遲怒突然從對面的位子換到她身旁,不顧其他客人的目光,強行抬起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為了讓她感到舒服,他還刻意將自己的腿放低,「這樣好一點了嗎?」
黎玻萬萬沒想到他會蠻悍到這地步,剎那間雙頰配紅,驚慌地低聲抗議:「這樣太不雅觀了,快放下來!」
他卻狂狷地輕聲斥道:「你管別人怎麼想,我現在只要你感到舒服。」
對上他不可一世的驕橫,她注定要臣服。
縱使他處處表現出對她的關心,但她必須不斷地提醒自己:他只是基於同情和保護客戶的心態,完全沒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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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迷茫中……
眼尖的段絕垣瞥見桌子旁邊的地上有三個女娃娃,「瞧,那裡有幾個娃娃。」手指著放娃娃的地方。
殷堊和遲怒的紛紛順著段絕垣所指的地方瞧。「對耶!那裡有幾個娃娃。」
段絕垣頑皮地拿起地上手執紙鳶的娃娃,放在手中把玩。「還真漂亮。」
「喂,不是答應父王和月老,不亂動這些娃娃的嗎?」殷堊焦急地說。 「嗄!我們是說不動月老桌面上的娃娃,但這些娃娃是在桌下,為什麼不能玩?搞不好這些都是月老不要的瑕疵品。」段絕垣理直氣壯地回應。
「絕垣說得對,我們答應不動桌面上的娃娃,但是月老並沒有說桌面下的娃娃不能動。」遲怒也隨手拿起一個琉璃做的娃娃,學著段絕垣把玩。
殷堊靜心思索,段絕垣和遲怒說得沒錯,他也欣然地拿起其中一個瓷土娃娃。「真的很漂亮。」
「就是嘛!這麼漂亮的娃娃擱著不用,真是可惜。」段絕垣著迷於手中的紙鳶娃娃。
「說得對,不過我們三個大男生玩娃娃似乎有點不妥。」殷堊突地冒出這麼一句話。 「殷堊說得對,不如我們幫月老一個大忙,銷毀這些娃娃好了。」遲怒話一說完,隨即一掌擊下,將手中的琉璃娃娃擊碎,隨即開心的大笑。「原來這麼脆弱,一拍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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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以拍碎!」
遲怒從噩夢中驚醒坐起,冷汗從額間滑至臉頰,全身濕透。
他為什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
莫非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黎玻,當他第一眼看到她時,她的孤傲曾經在他心底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然而一天的相處下來,卻讓他對她有著萬般的憐愛,他不捨她的孤獨、她的堅忍、她的毅力。
遲怒斜靠在床邊,雙手枕在腦後,腦海裡不斷地浮現黎玻的倩影,還有……還有夢中那令人觸目驚心的一幕。
看來這將會是個漫長的夜。無法再安然人睡,他索性下床來到窗前眺望台北市的夜景,腦子裡想著,不知道她睡著了嗎?
這念頭令他大吃一驚,因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如此牽腸掛肚。
「黎玻………黎玻……」他忍不住低聲啼念著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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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玻清晨醒來覺得腦袋沉重,是因為遲怒的緣故嗎?經過一整夜思來想去,她始終理不出一個頭緒,他似是而非的溫柔令人難以捉摸。
耀眼的陽光透過窗簾射進來,她活動著雙腿慢慢地移動起身,驀地發現兩條腿輕飄飄的,幾乎無法克制地顫抖搖晃。 她連忙抓來床邊的枴杖,一股膽戰席捲她全身,「完了!完了!」一連串震驚的話語不自覺地輕呼出聲,但她隨即設法讓自己鎮靜,「我不能倒下去,絕不能!」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一如往常,她刻意地妝扮自己,讓自己看起來仍如以往一樣神采奕奕。
用盡全身的力氣走出房間,她臉上掛著不改的孤傲淺笑,坐在餐桌旁翻開今天的財經日報,一會兒後她放下手中的報紙望著對面空蕩蕩的位子。
「她昨天沒回來?」
「夫人很晚才回來。」管家拎著一壺果汁傾身為她注滿空杯。
其實她根本無心過問靳可娜的狀況,只是基於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給她一份應有的關懷罷了。 「吩咐司機備車。」黎玻溫和地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