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兒清醒會更麻煩。」宇文琅琊已能想像老爹火力全開時的吵鬧。
「放心吧,我接招。」風裳衣笑笑看著溫柔的宇文夫人。「二娘,你不介意我在廳裡吻你兒子吧?」
「胡說什麼?!」宇文琅琊皺眉,通紅的耳根子洩漏他的難為情。
宇文夫人如夢初醒,「請、請便,別、別客氣。」這樣的答覆好似怪怪的?
「二娘同意羅,快點把握時間,宇文老爹醒來就沒機會了。來嘛——」風裳衣纏著宇文琅琊袖角,一寸寸將他拖到自個兒面前,火辣辣的吻便覆了上一剛。
「分——開——快給我分開!」第三道狂雷在大廳炸開,宇文青翰一手揪住一顆腦袋,死命不讓色狼佔了寶貝兒子的便宜!
真可惜,再多吻一會兒,他就能成功進佔宇文弟弟的城池。風裳衣收拾遺憾,再度迎向盛怒的宇文老爹。
「李田,李田!」宇文青翰急喚管事。
「是,老爺有何吩咐?」
「立刻將汴京城的大夫全請到府裡來!」
「誰病了?」
「大少爺!他生了重病,把腦子給燒壞了!還不快去!」伴隨著雷鳴陣陣,李田匆匆忙忙領命前去。
宇文老爹的反應也太誇張了吧?風裳衣不免為宇文琅琊打抱不平。「宇文弟弟很正常!」
「正常到去愛上一個男人?!」
「愛上男人又不是一種病!」
「對,不是病。」宇文老爹似乎受了風裳衣的感召,喚來另一名小廝。「大少爺不是生病,你去請個道士來,大少爺必定是中邪了。」
風裳衣翻翻白眼,「拜託你接受事實,我和宇文弟弟只是彼此相愛罷了。」
「男人跟男人談什麼喜歡?你自個兒有問題別連我家琅琊一併污染!」
風裳衣輕歎,拍拍宇文老爹的肩。「宇文老爹,我可以體諒你的心境,畢竟一般人不太能接受這種事實,倘若有天我兒子也跑來告訴我:『爹,我要嫁給男人。』我想我的反應與你相去不遠。」好可憐,他再拍拍宇文老爹抖動的背脊。
「琅琊這孩子從小就與我作對,非得把我氣到祭出家法教訓他不可,這回更壞,揪個男人回來『共結連理』……」宇文青翰又忘了方才將風裳衣視為惡人的事,好生悲慟地朝他埋怨。
「老爹,我倒覺得你生了個不錯的兒子咧。他若真不孝,何必回來找挨罵?我與他大可四海雲遊去,又何必擔憂與柳家小姐的婚事?宇文弟弟不是不回來,他是不敢回來。你瞧瞧,一回來就得面對興師問罪的陣仗,若是你,你還會想回家嗎?」
「……不會。」
「你自個兒摸著良心想想,你曾聽過宇文弟弟的心底話嗎?」
「……不曾。」
「你這爹親實在太失敗了!」這廂拍案指責。
「是是是,受教受教……」那廂誠心改過。
風裳衣繼續對宇文老爹洗腦,看來水瑄口中難搞的宇文青翰已經全在他掌握之下。
莫名其妙,真是太莫名其妙,看著風裳衣勾著老爹面授機宜的好哥兒們樣,宇文琅琊竟莫名其妙覺得安心,先前心裡認定的難題,好像輕輕鬆鬆在風裳衣那張厲害的嘴裡逐漸化解,一切都奸簡單。
「琅琊。」屏風後探出一顆令宇文琅琊柔化漠然表情的腦袋瓜。
「晴姨!」
「來,到晴姨房裡,晴姨好些日子沒看過你了。」
「但……」宇文琅琊看著風裳衣和老爹。
「男人的事讓男人自己去解決。」
+ + +
「晴姨,你從何時便躲在屏風後偷聽?」
晴姨的娘是自小看顧大夫人——宇文琅琊親娘長大的奶娘,隨著大夫人陪嫁到宇文府,而晴姨卻是打從琅琊出世便照料著他。奶娘及大夫人相繼過世後,宇文琅琊便完完全全將晴姨視為娘親。
「第一聲巨雷響起時。」就是琅琊說要解除婚約那段開始。
「幾乎是從頭至尾羅。」
「半點不漏。」晴姨笑咪咪地問:「琅琊,那男孩知道關於……」
宇文琅琊明白晴姨所指為何,搖頭。「他不知道。」
「喔?我以為他清清楚楚,所以才會……難道他是真的喜歡男人?」
「應該說他喜歡看得順眼的『人』,無論男女。」
「所以無論他知不知道你的秘密,都不影響目前一切?」
宇文琅琊點點頭,在比娘親更親的晴姨面前毫不隱瞞。「如果他的反應與我料測之中相左,風裳衣就不值得我掏心。」
「但這秘密瞞不了太久。」晴姨道。
「我知道,我不刻意瞞他,但也不打算明說,就讓他慢慢發覺吧。」只不過約略已能想像風裳衣明瞭一切時的表情……嗯,真令人期待。
宇文琅琊笑了。
「琅琊,你很快樂。」晴姨明白看見他臉上不曾流露的輕鬆自在。
「是的,很快樂,我從不知道自己也能像現在這樣,或許是與風裳衣相處久了,被他的性子給影響吧?風裳衣的快樂很單純,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小吻就能讓他開心好半天,我羨慕這種單純的快樂,羨慕這種快樂的人,並且希望……自己能像他一樣。」
「一定會的。」晴姨心疼地撫觸宇文琅琊的發,「如果當初我娘沒有做下荒唐的決定,今天的你或許不用承受這般離譜的後果。」
「不,若照著晴姨你所想的步驟來過我的生活,我不會比較快樂,相反的,我會失去很多展翅飛翔的機會,失去認識風裳衣的機會,也許那樣的我仍快樂,但我的快樂必定建築在許許多多的遺憾上。」宇文琅琊看著坐在鏡台前的自己,任晴姨為他敞開長髮,仔仔細細梳理起來。
「看你這樣,我也就放心了。幸好還有位風裳衣,否則這加諸在你身上的一切,晴姨不知該如何向你賠罪。」
「說好了不談過去。」宇文琅琊看著銅鏡裡隱隱含笑的人影,他喜歡自己現在的表情。
晴姨輕笑,「好,不談、不談。」能見到琅琊流露出自然的神情,她及娘親沉積多年的愧疚才得以釋懷。
「不好了!大少爺!」門外傳來奴僕驚慌失措的喊叫。
「發生何事?」
「您帶回來的那位公子——在大廳裡被老爺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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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琅琊雙手環胸,冷冷瞪視縮肩反省的風裳衣。「把腳抬起來。」
「為什麼要抬腳?」他怯生生地問。
「讓我看看你的腦袋是不是長在腳底板?讓我看看你究竟是用哪裡在思考?」宇文琅琊惡狠狠地撂話,嚴重鄙視風裳衣的智力。
他原先放心地將說服老爹的重責大任交給風裳衣,風裳衣一開始也不負所托,將宇文老爹收拾得服服帖帖,後來宇文老爹頑固的腦袋又轉回男男異戀之上,風裳衣那張不知檢點的賤嘴竟然直接回答宇文老爹——
「你再反對下去,我就拎著宇文弟弟私奔,弄大他的肚子再回來,讓你直接榮升外公!」
天底下有哪對爹娘能容忍自己的兒子被弄大肚子?!當下風裳衣便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對不起嘛,一時心急才會說錯話。你爹是不是氣炸了?」他終於知道宇文弟弟的個性像誰了,宇文老爹也是怒到極點時會提劍劈人的恐怖性格。
「他?他高興都來不及,怎會氣炸?」氣炸的人不是老爹,而是他宇文琅琊!
「喔?」
「在他心目中,你完完全全比不上柳家小姐的溫文懂事、體貼善良,見識到你的愚蠢之後,他決定下月初迎娶柳家小姐進門。」
「你爹要娶柳家小姐?」若真如此,所有問題迎刀而解、皆大歡喜。
「穿紅蟒袍的人是我!」宇文琅琊冷笑,「你少不了一份『媒人禮』。」
開什麼玩笑?!叫他喝愛人的喜酒?想都別想!
「我不准!」風裳衣霸道地嚷嚷,硬是牢牢箝制宇文琅琊腰問。
「你不准有什麼用?」宇文琅琊吼回去,「是哪個蠢蛋害的?!害我每天得灌下十數碗的藥草和符水?!」老爹到目前為止還以為寶貝兒子生了重病,再不便是中邪。
「好了,琅琊,你再吼再罵都沒用,現下該想想說服老爺的其他方法。」晴姨始終以繡帕摀住憋笑的嘴,此時出聲為風裳衣解圍。
「除了死不點頭的沉默抗拒之外,我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利眸再掃給風裳衣一道冷冽眼光。
「宇文弟弟……」嗚!原來眼神當真能殺人……
晴姨突地道:「我倒覺得裳衣方纔那個提議不錯。」
「我方纔的提議?」風裳衣疑惑地指著自個兒鼻頭,「我有說出啥驚天動地的好建議嗎?」
「晴姨!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呀?!」宇文琅琊嚴重斥暍。
「難不成你要我眼睜睜看著因為老爺迂腐的思想,再度毀掉你應得的幸福?琅琊,要解決這件事再簡單下過,你只要告訴老爺你是個——」
「別說!」宇文琅琊快手摀住晴姨的嘴,「拜託你,別讓我二十多年來的一切變成可笑的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