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餚的味道和過去有很大的不同。
就拿這道簡單的香菇雞湯來說好了,咬下去的瞬間,濃郁不膩的湯汁從雞肉裡流出來,讓他連喝了三碗。
那道普通的炸豆腐也炸得和平時不一樣,酥脆金黃的外表,裡頭的豆腐依舊滑溜順口,搭配上香菜和些許蒜末,讓他吃了個盤底朝天。
「將軍。」
侍女恭敬地福了福,她是拿乾淨衣裳進來放的。
霍東潛看也沒看侍女一眼,繼續狼吞虎嚥。「換廚子了嗎?怎麼今天的菜吃起來特別好吃。」
「回將軍的話,那是夫人親手烹調的。」侍女恭敬的回答,放好衣服便出去了。
霍東潛一愣,挑起了眉宇。
她會做菜?
這還真是令人驚奇哪!
他不由得泛起一記笑容。
這是她向他求和的表現吧,做一桌菜來討他的歡心,以免他繼續的冷落她。算她識大體。
她終於明白沒有丈夫疼愛的女人是多麼可悲了,她不再嚮往過去野馬般的日子了吧。
看來她省悟得很快,總算孺子可教。
弄晚回到房裡的時候,正好看到丈夫一臉滿意的表情。
「過來。」他對她伸出了手。
他決定了,今晚將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她莫名其妙的瞪著他。
他在發什麼神經?
她怎麼可能過去坐在他腿上?他們只交談過幾句,甚至連朋友都談不上,而他,甚至還有個青樓裡的紅粉知己哩。
「你有省悟之心就好,我不會再冷落你了,從今以後你也要像今天一樣,盡好你將軍夫人的本份——例如,時時做菜給我吃。」
他真是對她做的菜著迷了,一整桌都被他吃完了,他還意猶未盡。
「你在說什麼?」她還是不明白。
「不要考驗我的耐性,這桌菜不就是你向我求和的證明嗎?」他有點不耐煩了,難道她看不出他眼中的慾望嗎?
他是個成年的正常男子,他不否認他碰過女人,但那些都是沒感情的,他對她不一樣,他對她有感覺,而且感覺……很不一樣。
或許在酒樓大街初見那一刻時,他就對她的容貌驚艷了,只是對她訂了親還與男人糾纏的行徑不悅,才壓下對她有好感的反應,對她故作冷漠。
就是這樣,所以他才會無視於李碧紗的勸說,遵旨迎親吧。
總之,他是喜歡她的。
「你想到哪裡去了?」弄晚好笑的看著他。「我是做給我自己吃的,只是做太多吃不完罷了,那是——剩菜。」
「你——」
他瞪著她,眼睛在噴火,感覺到臉龐熱辣辣的,自己被自己給愚弄了。
他氣得甩門而去,今晚他還是睡書房!
「怎麼回事?我看到將軍氣沖沖的走了。」榴紅走進房裡還不時回頭張望長廊上那遠去的火爆身影。
「他呀……」
弄晚無所謂的揚揚眉梢,把前因後果簡單的說明,看著風捲雲殘般的桌面,只有個感覺,他可真會吃!
「小姐,您太不解風情了。」槐綠搖頭歎氣。
弄晚不以為意。「如果他是幾道小菜就可以討好征服的,也未免太膚淺了,居然會以為我做菜來討好他?」
槐綠搖搖頭。「可是您得知道,男人跟我們女人不一樣,有時候他們重視他的胃,更甚於他們的心。」
「看來我們是無法好好和平相處了。」她只有這點遺憾。
他看起來就是很會記仇的人,今天在她身上受辱了,不知道會記多久哩。
原本打算不能鶴牒情深,起碼也相敬如賓,沒想到現在變仇人了,惱羞成怒之下,他不拿刀砍她算不錯了。
槐綠語重心長的看著弄晚。
「小姐,霍將軍是個性情中人,他有那種您在討好他的想法,一點都不奇怪,您真不該戲弄他。」弄晚咬咬下唇,想起剛才霍東潛噴火的眼睛,還有那重重甩門的力道,他真的是氣極了。
她,好像做得太過分了一點哦。
儘管霍東潛三申五令,弄晚還是趁他去宮裡的時候溜出霍將軍府。
反正她在家裡常常幹這種事,要溜出霍將軍府並不困難,再說她也算這方面的高手,駕輕就熟。
她是來赴約的。
那日在酒樓外碰到的那個人,答應賣她另一隻稀奇寶玉,差了花府的小廝來告訴她,要她務必得到。
得知這樣的好消息,她當然是無論如何都要來赴約的,反正與霍東潛已經無法好好相處了,若再錯過買寶玉的機會就太不值得了。
「這裡!」她向來人招招手。「坐!」弄晚愉快的漾著淺笑。「還不知道公子高姓大名?」
龍天闊笑了笑,摺扇瀟灑的搖著。「在下郭天龍。」
「原來是郭公子。」她打量著他的衣飾,華麗而考究的衣飾說明他出身不凡,難怪會身懷寶玉了。
「花姑娘,這是我答應賣給你的古玉。」龍天闊拿出一隻錦袋,裡頭是他從他母后珠寶箱裡搜刮來的一隻稀有古玉,保證她一定滿意。
「天哪,好美的玉……」
弄晚嘖嘖稱奇,對著寶玉反覆玩賞,直到酒菜端上來才罷手。
「一壺美酒,兩隻玉杯,幾盤精緻小菜,他們開始暢談古今中外的美玉歷史,談得津津有味。
喝了幾杯小酒之後,一想到待會回府可能又會被霍東潛給教訓一頓,弄晚不禁蹙起眉心。
她真不懂,為什麼出嫁的女子就不可以出門了呢?難道出嫁從夫的意思就是要把她悶死?
「怎麼了?看花姑娘好像十分煩惱的樣子。」龍天闊盯著她有點煩惱的俏臉,誠懇地問。
「不瞞郭公子,我已經嫁人了,夫家姓霍,我正是在為了我夫君而煩惱。」說她毫不在意與霍東潛之間的情況是騙人的,從小到大,她就是花府的掌上明珠,這樣備受冷落還是生平第一回。
適才她出府時,在花園又碰到了她的小姑霍嬉游,她很善意的與她打了招呼,可是她還是很冷漠的不搭理她,逕自走開。
她真不懂,自己不是難相處的人,怎麼到了霍府人緣卻變得那麼差呢?
現在她已經成了下人口中「可憐的夫人」了,真是悲情。
「怎麼說呢?」龍天闊假意不懂。
其實他就是為了打聽她與東潛相處的情形才特意以寶玉的買賣誘她出來的。據他所瞭解,東潛那個人是個保守拘謹的剛毅男子,長年征戰的他,恐怕一點都不瞭解女孩子的心。
這樣的東潛要如何跟滿腦子奇怪幻想的花弄晚相處呢?他實在好奇哪!
弄晚煩心地道:「我的丈夫是個膚淺的魯男子,有個笨蛋出主意把我許配給了他,害我現在生活得好悶。」
人跟人之間,有所謂的投緣跟不投緣。
她覺得自己跟這個郭天龍就很投綠,好像可以放心把心事都告訴他,不怕他會害她。
龍天闊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呃……你……」
說東潛是魯男子不打緊,她居然罵皇上是笨蛋?
「你還好吧?」她關心的問,看他嗆得那麼嚴重。
「還好。」他把那口茶吞下去。「說說看,你丈夫是怎樣的一個魯男子,同樣是男人,或許我能替你出個主意。」
在他鼓勵之下,弄晚把新婚至今的情形全對他說了。
聽完,龍天闊不由得暗自感到好笑,他們夫妻還真是一對寶哩。
「這樣吧,如果你煩悶想找人聊天時,隨時歡迎你來找我。」
他拿出一個龍紋徽章給她。「只要把這個東西拿到東城門的十方藥鋪就可以了,隔天我自會在這裡等你。」
「真的?」弄晚驚喜的接過龍紋徽章。
這個人和她一見如故,談吐風雅又不俗,外貌玉樹臨風的他對玉器又見多識廣,她真開心自己多了個可以天南地北、大聊特聊的對象。
「對了,這是我和你之間的秘密,我不希望第三個人知道。」
要是東潛知道,那還得了。
「一言為定!」
她再笨也不會告訴自己的丈夫,她和另一個男人有如此神秘的約定。
與郭天龍把酒談玉,這大概是她枯燥婦人生涯惟一調劑的樂趣了。
將軍,聽聞您至今尚未與夫人圓房。」
風尉軒閒淡地提起,他是霍東潛麾下的文護衛,與武護衛司徒易鋒都是霍東潛不可缺少的左右手,一起為朝廷立下許多汗馬功勞。
「你這是聽誰說的?」
霍東潛皺了皺眉毛,對這個話題十分敏感。
風尉軒微微一笑。「霍將軍府上下。」
這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了,每個人都在談論將軍與夫人不同房之事,甚至有人為此下注,賭看看他們何時會圓房。
霍東潛不悅的一哼。「太多嘴了。」
風尉軒微笑道:「其實夫人活潑外向,大膽而特別,將軍您虛長夫人幾歲,夫人初嫁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難免不能適應,您應該讓讓她才是。」
霍東潛撇撇唇,「皇上派你來當說客的?」
自從他為那桌菜餚惱羞成怒之後,他好幾天刻意不回府,不是在宮裡和皇上徹夜下棋,便是睡在別館裡。
因此他大抵猜得到皇上嗅聞到他與花弄晚婚姻的不對勁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