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呀!誰要當你的元配夫人,我可是楊家未過門的媳婦耶。」
一時間,四周氣流頓然凝結成霜,凌撥雲深喑的黑瞳閃著森冷的寒光。
第四章
「你……訂……親……了?」
寒冽刺骨如冷潭陰厲般的聲音發自凌撥雲的口中,兩抹燃燒的火光在他眼底跳躍,似陰間的幽冥手握奪魂鈴,一步一步逼向那將亡命的生者。
他的心口被挖了個洞,沁沁而出的不是他鮮紅的血液,而是他暴怒下衍生的魍魎。
上蒼命定中的伴侶,誰敢來搶。
他覺得被戲弄,一股強大的不滿奔湧而出,屬於他的女子竟已是他人未過門的妻子?
但隨後而來的是更大的失落感和恐慌,她是別人的未婚妻,也就是說他隨時有可能失去她,這個讓他心動的女子。
這種掌握不住的感受叫他不安。
「你在生氣嗎?」
凌撥雲差點沒跳起來咆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生氣?」他氣自己為她動心。
「兩眼。」不怕死的雲日初指指雙眸。
見慣了尉天栩和應嘲風被好友惹怒的眼色,她絲毫不畏懼夾雜著烈焰的怒火,眼睛膛得像牛目的凌撥雲。男人特別愛生氣嘛!
歡歡說生氣的男人像獅子,只要吼兩聲就沒事了,用不著介意,反正怪人多如羊毛,不在乎多一個。
不過,她身邊也沒出現過正常人,個個古里古怪。
「初兒,你真的和人訂親了?」一個乞兒?他懷疑起她話中的真實性。
「是呀!」這種事瞞不了人。
「什麼時候?」
「嗄?」雲日初板起手指頭數。「我滿週歲那年吧!楊伯母剛懷孕。」
指腹為婚。凌撥雲挑高劍眉問:「那對方小你一歲嘍?」小毛頭一個,不足為患。
「對呀!可是他好老成哦!我爹都沒他沉悶,所以我才離家出……」走。她趕緊捂著嘴。
她並不討厭楊廣琛,而是不想太早出閣,寧波距揚州城路途遙遠,嫁了人便不能常常回來探望一干親友,日子一定很無聊。
歡歡和丫丫覓到好夫婿,她為她們高興。
但是爹拿她們為例要她提早出閣,她抗拒的心理不由自主的泛開,她想多自由幾年鑽研藥理,因此選擇離家這條路以抒心中不平。
如果沒有意外,她還是會嫁入楊家,當個「閒妻涼母」混日子吧!
「你逃婚?」他的心情突然變好了。
「才……才不是呢!我有留書……」雲日初癒說愈心虛。
「你的選擇是正確的,跟著一個小鬼成不了氣候,我會教你做女人的樂趣。」凌撥雲有些迫不及待地想一展雄風。
十來歲的小毛頭在他眼中不足為懼,很容易就可以擺平。
「誰要你教,你太自以為是,楊廣琛是個好人,不像你這麼壞。」她不喜歡他暗示性的語氣。
人不是貨物可以私下買售。
「很好。」他冷冷地揚起上唇。「他住在哪裡,做何營生?」
「你想幹麼?」
「殺了他。」
雲日初心一驚。「他和你無冤無仇,殺他又沒好處可得,你太壞心了。」
好處就是你,小笨蛋。「他是乞丐?」
「不是。」她悶悶地回道。
「行商?」
雲日初搖搖頭,「不是。」
「江湖人?」
「不是。」
凌撥雲不滿意她簡單的回答。「那他是幹什麼吃喝,神仙嗎?」
「他是讀書人啦!要是神仙早升天了。」他真煩,問個沒完。
「百無一用是書生,他不會帶給你幸福的,早日變節投入我懷抱。」他邪笑地吻吻她的髮絲。
「想得美,我寧可削髮當個尼姑,也好過當人家的妾。」一點地位都沒有。
她連正室都快不想當了,豈會想不開當人家的妾室?
「你很貪心嘛,初兒。是不是要我把元配之位許給你?」她挺狡猾的。
他考慮過給她個正式名分,畢竟能得他喜愛的女子並不多,用來留住她倒是個辦法,反正多妻多妾人之常情。
若是父皇指婚某官家千金,到時再依進門前後排大小,娶妻只為繁衍後代,人數多寡端看他的心意如何,也許過個一年半載他就會厭倦她的陪伴。
但他心裡很清楚,此刻,他要她。
「不要叫我初兒,我只想離開這裡,你少把人心弄得那麼醜惡好不好?我不是愛慕虛榮的姑娘,而且……我家很有錢。」雲日初說得很委屈。
他不快地摟緊她。「動不動就說要離開,我待你不好嗎?」
凌撥雲指指一屋子的珠寶、首飾和上等衣料。
「哪裡好了?你們這裡規矩好多,不許人話多、不許人自由走動,丫環比客人凶,還管東管西地嫌我不夠漂亮,長得醜礙著誰的眼了?
「我不是籠中鳥,關在以黃金打造的籠中就會快樂,我爹都沒限制我交友的自由,愛到哪兒玩就到哪兒玩。」
「紫絹沒好好伺候你?」放肆的丫環,他絕不輕饒。
她有些黯然。「還好啦!只是嫌我哭太久。」
長到十七歲,頭一回有人指著她鼻頭罵禍水,心裡頭難免不好受。
那個名叫紫絹的丫環擺明瞧不起她,以外表來評論一個人的價值,當她真是貪慕富貴,意欲攀上枝頭做鳳凰的乞兒。
人總是太膚淺,她為天下貧苦人家叫屈。
而且她長相如何是她自己的事,何需外人來評斷,她的親朋好友可沒嫌過,卻叫個貌美的丫環來嫌棄,惹得她淚流不止。
她生來就是千金小姐命,哪受過這等對待?
「放心,初兒,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凌撥雲柔聲道:「你想我怎麼懲罰她?」
善良的雲日初微微一笑。「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少小題大做。」
「讓主子不高興便是大不諱,仁慈只會縱容他們的惡行,我命人鞭她十杖好了。」
「十杖?!」那不死人了。她急忙說項,「我是客人又不是主子,你不能那麼殘忍。」
凌撥雲不愛聽她刻意疏遠的語氣,突顯她是外人的形象。「二十杖。」
「你……你太過分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你存心讓人家內疚是不是?」
「嚴苛厲刑才不叫下人爬到主子頭上,這是府裡的規矩。」他向來不善待枉顧本分的人。
「那是你不懂以心服人,人家歡歡不花一毛錢就有一群人肯誓死追隨她,她很厲害。」當然大部份是典當為奴僕,自然無薪可領。
凌撥雲眉一皺。「歡歡又是哪號人物?」瞧她說得眉飛眼笑,怪不是滋味。
「你不知道嗎?」
這句話已成為雲日初的口頭禪。
「初兒,不要惹我發火。」他聽膩了這句輕蔑的話。
「小氣財神莫迎歡吶!她是揚州首富哦!你到揚州城隨便抓個人問,他就可以說上三天三夜。」歡歡很有名。
莫迎歡?!
好熟悉的人名,他好像在哪兒聽人說起,一時之間倒是想不著。
不過,真的很熟,常常傳入耳裡。
「前不久才嫁給別離劍應嘲風為妻,她的財富多得可敵國,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
女人。「嗟!一個女人有何作為,還不是仰賴父兄、夫婿:「他壓根不信女人能闖出一番事業。
雲日初掀掀眼睫。「你小心點喔!別讓歡歡知曉你瞧不起女人,不然你會傾家蕩產、身無分文。」
她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好心勸告,可是有人偏偏不領情。
「初兒,你真關心我呵!一個女人還難不倒我。」
他一點也不擔心,只是個女人而已。
「隨你,等你當了乞丐,我會拜託連大哥多照顧你。」說大話。
她可預見他的下場有多淒涼,沒人逃得過歡歡可怕的斂財法。
「你是九王爺,當今聖上的皇子?」
難得「放」出來透透氣,突來的訊息叫雲日初錯愕不已,他居然是個龍子,那他一定很有錢。
咦!她怎麼受歡歡影響,開口閉口只想到銀子?
「合上你的嘴,我看到蚊子在附近繞了。」唉!她缺水嗎?
真是奇怪,她在侍女面前會落淚,看到陰陽或玄漠一樣止不往淚水,可是一瞧見他便收起淚珠。
「你又嘲笑我,人家沒見過侯爺嘛!驚訝是自然反應。」她語氣中有些撒嬌意味。
「決定當我的女人,不走了?」凌撥雲居高臨下地審視她不甘的表情。
她一嗔。「你好無聊,每天都說這話題不累嗎?我的答案不變。」
「侯爺夫人身份顯赫,平民百姓都得向你打躬作揖,如此威風尊貴,為何你仍如此頑固?」他惱她的固執。
「我不是侯爺夫人,走在揚州城街上,平民百姓同樣退避三舍,有什麼好威風。」他們都被她的哭聲震退得無影無蹤。
「真該說你與眾不同還是說冥頑不化?我已經為你打破不少自律了。」凌撥雲無奈地搖頭。
相處了數日,他始終打不進她的心房。
初兒外表看起來柔弱如柳,禁不起風雨吹淋,可是骨子裡堅硬似石,不輕易妥協,堅持他認為不值一握的原則,宛如傲梅。
他承認太輕忽女人的決心,以為她們要的是富裕的物質享受,可她偏是異數,改變了他鄙視女子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