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而言,裡面有兩位不速之客,穿好你的棉襖,小心受凍。」秦日軍幸災樂禍地準備看好戲。不是他沒有手足之情,只是他覺得有些事當個旁觀者比較幸福,以免無妄之災上身。
不速之客?秦日陽好奇地問:「是誰?」
「我是聖誕老公公,負責送禮物而已,至於拆閱是你的權利。」側著身,秦日軍便扭開總裁辦公室的門。
沒好氣的秦日陽斜睨他慇勤的態度,摟著珍妮的腰從他身旁走過,直接朝秦正德的辦公桌前進,眼角餘光瞧見了他口中所說的「不速之客」。
「你可真大牌,捨得移尊就駕從山上下來,探視行將就木的老父啦?」秦正德口氣嚴厲卻帶著一絲不容忽視的縱容。
三個孩子當中,他最重視這位正室所生的兒子,不管在外表、工作及行事作風都與他類似,連驕傲都無一絲偏差,完全不受管束,若不是發生那件憾事,他會有三個頂尖倨傲的兒子,而不是只有日軍一人。
「爸,你老當益壯、生龍活虎,兒子我自歎不如,羞愧到不敢下山見人,你老就不要再打擊我的自信了。」
「還耍嘴皮子,我以為得在自己的葬禮上,才能見到你回來上炷香。」他為有子如此感到心痛。
「你這是說哪話了?我不是在你一聲令下,就乖乖來朝拜了?」說實在話,他的確有點懶得回家。
朝拜?當他是神呀!秦正德正色地道:「收起你的嘻皮笑臉,我有正經事要問你,先見過你世伯和小媚。」
秦日陽轉過身,朝沙發上的兩人頷首,「歐世伯、歐小姐。」
「什麼歐小姐,你以前不是叫她千媚?」秦正德不是沒看到兒子身側的大美女,只是此刻他能做的事是安撫故友。
「以前大家年紀小不懂禮數,總不好增了年歲還不長進,這會遭人非議的。」
秦日陽冷笑在心中,不屑歐氏父女拿兒女情事當話題,在他父親面前搬弄是非。又不是小學生,受人欺負回家哭訴,再帶家長上門理論,老虎懶得發威,他們當他是快斷氣的病貓啊。
「秦伯伯,你看看他是什麼態度,不知悔改還帶著女人公然出沒?」沉不住氣的歐千媚出言指責。
「千媚,有規矩點,不要失了大家閨秀的風範。」歐長正明著教訓女兒,暗著嘲貶珍妮沒有家教。
「爸——」歐千媚使著性子,不高興地扁扁嘴。
「乖,有爸爸在,一定不讓你受委屈,你要聽話才不會教人看了笑話。正德兄,你怎麼說?」臉上帶著和善面具,眼底閃著豺狼目光,他是看準了秦家這塊肥肉,才緊咬著不肯放,這是為了女兒也為自己。
商場上的聯姻是常事,偶爾逢場做做戲,他都可以睜一眼閉一眼,只要不損及他的利益,他是不會出面干預。
「小孩子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我老了,管不動他。」自己能怎麼說?強壓著一肚子水的牛喝水不成?秦正德露出一抹苦笑。
「這麼說就不對了,凡事要有個先來後到,總不能叫我女兒退讓,你可別護短才是。」歐長正臉色微變地說道。
兒子是自個的,他豈會不知脾性?秦正德面露無力之色,「現在的父親不值錢,他不懂勸,我也沒轍。」
金山銀山擺在他面前都不屑動,偏要跑到窮鄉僻壤去種蔬果,有權有勢又怎麼?不如那些蔬果幼苗來得有價值。秦正德自嘲地想著。
「你太放縱他了,難不成要千媚平白受辱,遭受商界朋友的奚落?」歐長正老臉一沉,十分不悅。
兩個女兒之中,他最寵愛這個小女兒,人不僅漂亮、嘴甜,還會撒撒嬌,直教他疼入心坎,恨不得把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給她,而她想要秦日陽當老公,他當然樂見其成,耍盡手段也要滿足她。
「我……」秦正德被他的話堵得不知該如何回答。
「歐世伯,小侄好像沒對令嬡做出什麼逾禮之事,你憑空而來的指責十分荒謬。」干他何事?為人子的秦日陽不想父親難做人,便開口止謠。
「你想推卸責任?千媚三番兩次上山探望你這位未婚夫,可你是怎麼對待她,你心裡有數,我只是隱忍不說罷了。」
「做人要有良心,不要喜新厭舊,我是看在秦、歐兩家的交情份上,才不想大家扯破臉難看。」
拜託,是他在隱忍她的大小姐脾氣耶,遇著這對自以為是的父女,連聖人都會甩掉道德經四目噴火。秦日陽義正辭嚴地問:「敢問世伯一句話,我幾時和令嬡訂過婚?我有強迫她上山嗎?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負她?」欲加之罪,他不會傻得去承擔。
歐長正臉色剎那漲成紫肝色,「這……這是大家口頭上的約定,你……你休想抵賴。」
「歐世伯,虧你是商界老將,所謂生意人講究的是信用,白紙黑字才算論定,你拿兒時戲言做文章,有失你的身份。」
眼見他太過不馴的態度,歐長正將戰場轉回來,「正德呀!你教出的好兒子,對長輩說話竟這麼不敬。」
「你別生氣,是咱們不該替小輩下決定,他們有自己的想法,你就由著他去吧!」
「你說得倒簡單,我家千媚哪點不好,要承受你們反覆無常的鳥氣,我歐長正的女兒不是好欺負的。」
「你……唉!」秦正德頭痛地歎了一口氣,「有事好好說,不要氣壞了身子。」他不知自己是招誰惹誰。
兒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見,而不想被不愛的女人綁死一生,做父親的總不能枉顧他的意願,強逼他娶歐家丫頭,何況自己早就放牛吃草,不管他的事了。
「我也不想生氣,可是聽聽你們父子倆的話,教人不生氣都難。」歐長正知道他分明是有意推托。
「爸,一定是這個狐狸精慫恿日陽悔婚,你要好好教訓她才是。」歐千媚無法冷眼旁觀。
始終不語的珍妮看得正在興頭上,忽然被點名,錯愕了半刻才恢復本色。
她一向不主張介入別人的家務事,而樂見別人在她面前廝殺血流一地,然後再若無其事地踩著他人的「屍體」吃晚餐。
狐狸精的名諱她愧不敢當,能修練成精的狐狸,她想全世界也只有她家那只血狐狸才有資格冠上,她豈敢僭越這角色,不過蛇是冷血動物,不適合太有溫度,有時候也需要磨磨牙,釋放過剩的毒液。
「請你不要侮辱成精的狐狸,這樣有損你的大家風範,好女孩是不說令自己難堪的字眼。」
聽珍妮這麼一說,秦正德及秦日軍心頭一震。好個鋒並不露於外的超凡女子,談笑戲謔人而不帶半字髒語,眉宇間儘是不容忽視的高雅氣度,猶如一位尊貴的公主。
而歐長正則是眼神一冷,重新評估眼前女孩的談吐、風度,稱稱她暗藏多少實力,足以危及自己的利益。
「千媚,你要學學這位小姐的氣度,好女孩是不做損人利己的事。」他語帶玄機地凝著眼前黑髮女郎瞧。
「爸,你不會要我跟她學勾引男人的把戲吧!我可沒有發浪的狐騷味唷!」
哼!學她?!歐千媚示威似地朝她抬拾下巴,眼中是輕視意味,語氣酸得滿室斂眉。
「收回你尖酸刻薄的譏誚,不要把我的珍妮和你畫上等號,她不會倒追男人被拒絕還哭回家找家長出面。」
「秦日陽!你不要欺人太甚,被我看上是你的福氣,你不要給臉不要臉,隨意污蔑。」她氣極了。
上次在山上被騙吃一大堆噁心的食物,害她足足三天不敢碰和動物有關的食物,吃了整整三天的素,腸胃差點打結抗議。
到現在她上餐廳不點魚、不點雞肉類,甚至看到意大利麵條都想反胃,更不敢吃法式田螺和包蛋黃的酥餅。
為一個不識相的男人,她自認已犧牲太多,結果他不領情也就算了,還以鄙夷的口氣令她下不了台,實在是可惡到想捉破他的臉。
「我說的是事實,而且這種福氣不是人人有命享,我敬謝不敏。」福氣?他看是霉氣。秦日陽不屑地冷哼一聲。
歐千媚氣得跳腳,圈著父親的上臂怒嗔,「爸,人家不管啦!你看他當著你的面欺負我,一點都沒有把你放在眼中。」
「日陽,好歹你們也算青梅竹馬,留點口德,千媚可是伯父捧在手心的寶貝,不容許你出言傷她。」
「世伯,這句話你該說給令嬡聽,是她先出言不遜侮辱我的女友,我也不許任何人傷害我所愛的人。」
空氣中有著濃厚的火藥味,似乎只要有一絲火花,就會完全引爆,將大廈炸成一片瓦礫碎土,不留半寸活口。
兩面都幫不得的秦正德撫著發疼額頭,「你們停一下戰火好嗎?」天呀!誰來救救他,一個是從大學時代相交至今的老友,一個是自己最器重的兒子,他實在不想兩人因此事而交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