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是想接他們母子回來,可是被烈性子的徐寧凡拒絕,在幾經溝通下,允許孩子入籍回秦家,而蘇念奴只能當個地下夫人。
而徐寧凡的孩子打小就由徐寧玉帶大,對她比對親生母親還要孝順,乖巧得令人欣慰。
幾年前徐寧凡去世後,蘇念奴才正式被迎回秦家,只是她的身份既不是妻也不是妾,倒像個供人發洩的情婦,在家裡一點地位也沒有。
而她天性怯懦、不善交際,常常被人忽略,外人根本不知秦家有個三太太,都當秦家只有一位正室夫人徐寧玉。
「該準備些什麼見面禮才好,念奴,你說是送玉鐲還是金鏈子,現在年輕人是不是比較喜歡鑽石?」電視廣告上常打著真情永流傳之類,時下年輕女孩大概比較中意鑽石吧!徐寧玉這麼想著。
蘇念奴怯生生地幫忙挑首飾,「夫人,你是長輩,你喜歡送她什麼都可以。」
「念奴呀!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和人講話要有精神些,不要老低著頭,叫我一聲姊姊不為過吧!」都一大把年紀了,還像古代童養媳一般可憐,從不敢正面看人,一再教育她都失敗,實在教人氣餒。徐寧玉無奈地歎口氣。
「我……我的身份不配,夫人,你……你不要為難我。」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外人,和這個家格格不人。
兒子和自己不親,一回到家只顧著和夫人噓寒問暖,鮮少注意到她的存在,丈夫除了晚上偶爾會到房裡過夜,大半時間都陪著元配妻子。
下人們還算寬厚,不因此冷落她這位沒名沒位的女人,讓她在這個家可以安度餘年,不用愁年老無依。
「你哦!都跟了老爺子大半生,兒子也快三十了,還提什麼配不配?我都不在意,你還彆扭得要命。」
當初她也怨過上天不公,讓自己難受孕而必須和妹妹共事一夫,但妹妹的體諒和保護她不受公婆冷嘲熱諷,她也釋懷了,認命地接受上天的安排。
而念奴的無助處境她更同情,畢竟當年剛出社會的十來歲女孩未婚生子,是一件多麼為人詬病的醜事,若不是妹妹堅持不許她入門,也不會委屈了她這許多年。
「夫人……」蘇念奴絞扭著手指說,忸怩的表情倒像少女。
「好啦、好啦!我不勉強你就是,有時候我常有錯覺,覺得你比較像我女兒,而不是老爺子的女人。」上天頂厚待念奴,皮膚光滑得似嬰兒,眼角沒有半點皺紋,和兒子們站在一起如同姊弟,難怪她老是覺得多了個女兒。
「謝謝夫人。」
「算算時間,他們該到家了,咱們下樓去等等陽兒吧!」語畢,徐寧玉隨手挑了一件貴重的鑽石手鏈就要下樓。
蘇念奴嚅囁地停滯不動,「不好吧!夫人,我的身份不宜見外人。」她真的很怕見陌生人。
「又來了,你這種害羞、自卑的個性老是不改,我非要你下樓多磨練、磨練。」
「我……我不敢啦!」在徐寧玉的半推半命令的態度下,徐寧凡最後不得不被迫面對陌生人。
當她們一下樓,正好碰上剛入門的秦日陽及珍妮。
「陽兒,回來了,累不累?要不要先吃點東西?還是想回房休息一下?」雖徐寧玉是對著兒子開口,眼睛卻直盯著他身側的女孩。
秦日陽看到母親好笑的舉動,像捉小雞一樣攬著珍妮的肩膀介紹,「媽,她叫珍妮,你兒子準備要娶進門的媳婦,你不要像看怪物一般的審視她。」
徐寧玉佯裝生氣地白了他一眼,「什麼怪物,我是看媳婦。」而後,她語氣一柔,「你叫珍妮是不是?長得真漂亮。」
「夫人,多謝你的讚美。」珍妮覺得他們母子倆一點都不像,一個袖珍嬌小,一個高如山。
「還叫夫人,該改口叫媽嘍!」嗯!這娃兒,她喜歡。
「呃,我……」珍妮求助地看向秦日陽。
「媽,珍妮還沒答應我的求婚呢!不過珍妮,你至少也要稱呼我媽為伯母,叫夫人多生疏。」他認為解救落難美女是英雄的責任,當然還加上自己的私心,童話故事裡的英雄最後都是抱著美女歸。
「對對對,伯母也好,反正以後再改口嘛!」有容乃大,她不計較這些。
「好吧!伯母,希望你不要嫌棄我的突然來訪。」見到他熱切的母親,令她想起遠在法國的兩位「老母雞」。
「我才怕你嫌棄老人家笨拙呢!哎呀,光顧著說話,忘了要招呼你坐哩,快坐下,我要叫人泡壺荼還是咖啡?」一興奮就關不上話閘子,說了老半天,她才想起要傭人上茶,連忙吆喝這、吆喝那的。
「不用忙了,伯母,我不是會客氣的人,不信你問問日陽。」她覺得他母親真親切,親切到令人頭大。
她習慣乾脆利落的處事態度,對於超乎她所能承受熱絡關注總是無奈的逃避,所以她極少回家。
「媽,你不要以為珍妮看起來端莊大方,實際上她是十足十的暴力分子,我身上的傷都是被她打出來的。」
「秦、日、陽,閉上你的嘴。」珍妮低低地朝他一吼,眼睛滿佈怒火。
「我說得沒錯吧!媽,你看她又吼我了,害我僅存的一點男性尊嚴都喪失。」
秦日陽笑著接過她憤怒的拳頭輕啄一下。
他們打情罵俏的小動作,瞧得徐寧玉暗自竊喜,直看好這一對,心中正盤算著婚禮細節,以及宴客名單。
「珍妮是哪的人呀?找個日子上你家聊聊,免得失了禮數。」她想,先聯絡一下兩家感情好方便談親事。
「我是法國人。」
「法國人?看起來不像,你是混血兒嗎?」她瞅著珍妮酷似西方的五官及一頭黑髮。
「不是。」她只是愛變裝。珍妮在心中嘀咕道。
「媽,不要被她的外表騙了,她最會偽裝,我常被她搞得頭暈轉向。」他寵溺地揉揉她染成烏絲的直髮。
事前他一再警告她不要作怪,可是臨出門時她卻耍了一記回馬槍,金髮變黑髮不說,早該失蹤的黑色隱形眼鏡又回到她眼中。
好在她不再穿一身土死了的衣物,也不再把自己打扮得像只醜小鴨,除了髮色及眼珠子的顏色外,也沒在臉上搞怪,恢復她原本美麗的面孔。
「胡扯,人家能看上你這個傻小子是你的福氣,你不要把我的媳婦給嚇跑就不錯了。」戀愛中的男人,哪個不暈頭轉向,她才不會相信他的瞎話。
「爸呢?還在公司啊?」
「他和日軍忙著擴展海外業務,晚上才會回來。」她好心疼秦日軍這個小兒子,沒日沒夜地工作著。
就這樣母子倆在閒聊日常瑣事之際,也不忘和珍妮打打趣。
除了觀察力敏銳的珍妮,沒人去注意到有一個畏縮的女人站在徐寧玉身後,羞怯地直盯著地面數螞蟻。
第九章
十點左右,一對出色的儷人走進青風企業,引起所有員工的側目,紛紛傳出細碎的討論聲,猜測他們是哪家的主事者,或是公司的新客戶。
尤其是那位優雅女士洋化的外貌,更讓人懷疑他們是來自外國的廠商,特地來台洽談合作事宜。
直到——
「二哥,你來了,爸在辦公室等你,這位一定是准嫂子嘍!」秦日軍老早就等著他們大駕光臨。
一干臆測的員工當場像被雷劈到般傻愣愣地看著他們眼中不苟言笑的副總裁,居然有孩子氣的一面。
「珍妮,他是我小弟日軍。」秦日陽簡單的為兩人介紹。
「你好,聽說你滿苦命的,一肩挑起兩位兄長的責任,現在你可以忘掉尊卑,好好地罵他一頓。」
秦日軍怔了一下,隨即露出個好大的笑容調侃秦日陽,令眾人忙著在地上找眼鏡碎片。
「二哥的眼光是鑲鑽,我喜歡這位二嫂,一眼就看穿我的心事。」他扛得真的很累,好想換人坐坐副總裁的位子。
秦日陽不以為意地挑挑眉,「這麼委屈,想罵二哥哦?」
「呃……我怎麼敢罵二哥呢?我是說二嫂英明,知道我代『兄』出征的辛苦。」私底下,他是十分尊重秦日陽。
自從兩位兄長先後拋棄家業不管,令他得理所當然擔負起公司職務,龐大的產業壓得他幾乎快累垮,還得成天板著臉,免得老員工欺負他年少沒尊嚴而不服從他的指令。
「是嗎?我看你做得很順手,連家都捨不得回。」他覺得秦日軍沒必要這麼拚命。
山上的作息已固定,所以他們兄弟倆昨夜錯開了,連帶著也沒機會和父親說上一句話,所以被「下令」來報到。
「甭提了,我沒有你的商業頭腦,只好用勤能補拙的劣法,讓自己變聰明點。」秦日軍謙虛地說著。
「少吹捧我,這招不管用,裡面的氣壓指數是……」秦日陽揚起下巴,指向總裁辦公室。
秦日軍做了個拇指下垂的手勢,「低到頂點,你自己要多保重。」
「我最近沒招惹什麼事,不應該是這種氣候。」仔細想想,他不知道父親在氣惱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