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薩小弟,飲料呢?」她得寸進尺的手心翻上。
臉皮抽動的宋沐風一再重申自己不是披薩小弟,只是冰涼的可樂還是失蹤了。
「你不覺得可恥嗎?掠奪別人的食物會下十八層地獄。」他心疼心愛的女人沒披薩好吃。
和風一口喝下半瓶可樂打了個嗝。「不好意思哦!電話是我打的,我怕你送錯地方特意下樓迎接。」
她的臉被亂七八糟的頭髮覆蓋著,看不出哪裡有不好意思的跡象。
「你打的?」明明是梅花居的電話號碼,他怎麼也不會記錯。
「反正只有一層樓嘛!走兩步路借用一下又不犯法,梅子家的電話有魔法,送披薩的速度可比我們快一倍。」她開口解惑。
但是也令人氣結,她分明暗示有差別待遇,而且是帶著嘲諷。
「我不是送披薩的。」有穿西裝的披薩小弟嗎?
她抓了抓發癢的背指指門內計算機。「學聰明點,你以為它會隨便放人進來嗎?」
除了房東和特定對象可以自由進出外,唯一的例外是披薩小弟,不受性別的影響成為大廈常客。
指紋、聲紋、瞳孔辨別全輸入中央計算機芬達的肚子裡,梳個傻瓜頭戴上白癡眼鏡還能辨認,除非他燒成一堆灰就得依賴六樓的法醫來相驗。
「看在你辛苦為我送披薩的份上,我回報你一個養眼的機會,梅子正在泡澡,沒個把鐘頭是不會離開浴盆。」夠義氣吧!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好康報給大家聞香。
唇一抿,他像是受了戲弄生暗氣。「你偷看她泡澡?」
「拜託,你吃哪門子醋,她求我看我還怕長針眼呢!」秤一秤肉還沒她多。
「沒事少去串門子,梅花居不歡迎你。」近墨者黑,一定要隔離。
八字還沒一撇的宋沐風自行以梅花居主人自居,話一撂下進入電梯間,眼底閃著星辰般亮光。
「真是沒禮貌的傢伙,枉我一片好心讓你提前入洞房。」好心一向沒好報,她的小說不都是這麼寫的?
壞人要是會悔改就不是壞人,人的貪、瞋、癡、怨是改不了,此乃天性。
「表姊,你有沒有留兩塊披薩給我?」她也好餓哦!宋憐憐一臉可憐的問。
狗鼻子真靈。「喏!這剩下的都給你,待會草蓆收一收別絆到人。」
「為什麼是我?」嗯!好好吃,那個惡警察老是不准她吃垃圾食物。
她被虐待了。
「誰叫你貪吃,吃飽了好幹活。」發號命令的工作就交給她。
頭上烏鴉飛過的宋憐憐十分可憐地扁扁嘴。「人家披薩小弟沒收你錢耶!」
「我提供了他偷香的機會,一報還一報。」公道。
「那還不是你打算把他們寫成小說騙錢……噢!你敲我腦袋。」她要向刑天冰投訴,把詐欺犯抓起來關到長虱子。
「我是在造福本大廈的怨女們,給你們完美的結局。」她該被歌頌立碑。
才怪,明明是破壞她們原有幸福的兇手。「你準備怎麼寫他們的故事,香辣刺激的好不好?」
「小朋友,十八限的書籍不宜上架,我有職業道德。」嗯到底的她寫不出來。
「那麼悲情到不行的呢?」最好讓人從頭哭到尾。
和風瞄了她一眼。「你變態呀!社會夠亂了還來哭喪,去翻翻報紙,聳動的標題夠你悲到不敢出門。」
「不然來個生離死別嘛!最近的讀者很愛看吶!」她抱起草蓆追上菲律賓女傭。
「你和梅子有什麼深仇大恨要害她?你不曉得我的小說情節有七分真實……」
聲音漸歇,表姊妹的對話迴響在電梯間。
作者的筆主宰了一切。
愛情,不過是眾多故事中的一篇,沒有結束。
第五章
「霧來了,霧散了,霧裡霧外一片霧濛濛,如霧雙眸識不透,人心一樣霧一片,穿梭時空幾千年,醒時夢裡還是霧纏身,白茫似幽冥……」
一首「霧」的清唱清清淡淡,柔似微風拂過引來空谷吟和,清脆無雜質地淨似山中流泉,緩緩地注入一股涼意。
舀起的水聲嘩啦啦,白色的水霧籠罩一室,冷梅清香隨著水蒸氣上升,芬多精氣息使人身心舒暢,有如置身盛放的梅園中。
泡澡是沈戀梅一日裡的最愛,一天泡個兩、三回是常有的事,檀木架上收集的各類溫泉包通常沒幾天就用完了,她最苦惱梅花精油缺貨。
也不知是體質關係還是心理作用,她對梅的偏愛超乎尋常,舉凡與梅有關的花、葉、木質、裝飾、傢俱都不放過,整間梅花居快成名副其實的梅花居,一開門梅香撲鼻,處處可見梅蹤。
浸泡在浴盆裡享受被蒸氣包圍的野趣,她假寐的闔上眼,傾聽毛細孔張開的聲音,感受水珠滑過肌膚。
安靜、舒適是她長久以來追求的目標,她喜歡清靜,不愛庸俗的嘈雜聲,一個人的生活才有最佳的生活品質,不會有變量干擾。
驀地,耳中傳來細微的開門聲。
「和風姊,你用不著打我冰箱的主意,裡面只有未解凍的牛肉和你最討厭的青椒、苦瓜,不然洋蔥炒蛋也一定讓你大喊謀殺。」
西紅柿和小黃瓜打了汁早下肚,她遲來一步,青椒和苦瓜是飯後飲品,消暑退火又養顏美容,加點蜂蜜和梅片倒不難喝。
因為只有樓上樓下之隔,走兩步路就到了,所以她的冰箱常有食物不翼而飛的現象,而且不分早晚有賊光顧,不客氣地拿了就走不打一聲招呼。
她早就習慣了那抹遊魂來開冰箱,因此一有細微聲響八九不離十是她,不必太過驚訝。
反正無聲無息的潛入是和風姊的特性,要是和憐憐一樣人未到聲先至,她肯定神經衰弱的拿刀子追殺人,三天兩頭上醫院拿安定神經的藥劑。
「電視櫃上有半包梅子你先拿去吃,再多我也沒有了,我可不是雜貨店老闆。」最後一句她是低喃給自己聽。
「我怕酸。」
毛玻璃外傳來含糊的響應,像是口水在喉間滑動。
「和風姊,除了桌子椅子不吃外你幾時怕酸來著,上回喝光我整壺冰酸梅汁。」還惡劣地留下空瓶在冰箱裡耗電。
「她常來大搬家?」不悅的聲音顯得粗啞。
神經粗到人神共憤的沈戀梅只微微掀開眼皮。「你感冒了嗎?聲音變得好粗。」
好像男人。
她不以為意地揚唇一笑,拿起浴球上下搓滑,混著精油的熱水將她的皮膚蒸得水水亮亮,光滑細緻,嫩得足以滴出水來。
「我的聲音本來就低啞。」應該說低了幾階,渾身燥熱之因。
「會嗎?你去變性了呀!」怎麼越聽越像男人的聲音。沈戀梅沒發覺有異,僅僅是兩道眉輕靠。
低低的輕笑聲渾厚誘人,倚靠在毛玻璃的高大身軀似在抖動,笑不可遏地搖著頭,不敢相信她的警覺心低得叫人歎息。
大廈的保全設施確實完善得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但是總要預防個萬一,計算機不比人腦有可能出問題,一旦當機後果不堪設想。
尤其是大廈內的住戶都是不易曝光的名人,湧入的媒體恐怕以萬計數,她想笑都笑不出來。
「戀戀,你真聽不出我的聲音嗎?」宋沐風帶著取笑的寵溺聲輕輕揚起。
戀戀?!
轉不過的腦筋有片刻停擺,空白的表情在經過一分鐘後才起了變化,一雙靈眸逐漸瞠大、瞠大……像兩顆牛鈴。
接著是毛巾架掉落的鏮鎯聲,划水聲不斷,隱約夾有兩句不雅的美式髒話與低咒聲。
彷彿口中含著水,沈戀梅隔著毛玻璃大喊不要臉,一塊肥皂就由玻璃上方的通氣小孔擲出,還有牙膏、牙刷和鹽酸。
鹽酸耶!非同小可。
雖然是稀釋過後用來清洗馬桶,但是直接接觸到人體仍是具有腐蝕性,泛紅髮疼是免不了,那道頎長身影豈有不閃之理。
「有膽子做賊就不要躲,消滅害蟲人人有責。」那瓶克蟑擺哪去了,三年多沒用不知有沒有過期?
宋沐風失笑地站在安全距離外環胸以視。「我很不想提醒你印在毛玻璃上的胴體有多撩人,令人血脈僨張。」
甚至有爆血管的可能。
幾時他名列害蟲之列呢?
「大色狼。」身一低,沈戀梅將整個人沉入浴盆裡,只露出一顆頭。
當初設計毛玻璃是為了美觀和兼作三溫暖,趕流行嘛!她有能力為什麼不花個十幾二十萬來讓自己過得更舒適,錢放久了容易生霉。
誰曉得會有變態闖入一飽眼福,一覽無遺的欣賞無邊春色。
「不用擔心我會嫌棄你的身材不好,我的包容性相當大,絕無尺寸情結。」以目測曲線而言,他能忍住不變身為狼人算是可取了。
不過天生的蠢動可就不受控制了,稍有變化的某個器官是屬於人之常情,若是真無動靜,那才該去泌尿科掛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