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擔心呀!瞧你眉開眼笑像是有喜事臨門,我心裡很不安。」金雍宇眼皮直跳。
「有什麼好不安,人一開心自然會笑。」他又不是木頭人。
金雍宇苦惱地拉了張圓椅坐下。「問題是你的開心讓我心驚膽跳,眼睛裡插針怪扎人的。」
身為藍天集團下一任的繼承者,從小對於情緒的訓練控制要不露於外、面無表情,這才是一個領導者該有的修為,他不該有開心的神情。
最重要的是開心的理由是什麼,並非每一個富家子弟都能按自己所想去實現,種種受限使他不能開心地為所欲為,他和一般人不同。
一步走錯會粉身碎骨,他的肩上背負集團興衰存亡大意不得,不好好看好他的一舉一動,出了事可沒人擔待得起。
尤其是感情事,他只能想不能談,已設定的人生是很難改寫,一發足以牽動全身呀!
「視若無睹不就得了,我不介意有個瞎眼副總。」他太多事了。
金雍宇長歎地斜睨他。「說來容易做來難,你該不會真和某人談起戀愛吧?」
別承認呀!表弟,讓我有幾天好日子過。
「這是我的私事。」雖然宋沐風不想太早透露,但是眼底的柔意是瞞不了人。
不只是柔情似水,還滿出來弄得一室甜蜜味,叫人無從忽略。
「天哪,給我把左輪手槍自我了斷,你當真陷入情網了!」呼天搶地八成來不及,學日本人來個切腹好了。
早就織好巢穴,他已住在裡面六年了。宋沐風輕觸唇瓣,回味沈戀梅留在他口中的梅香。
「你知不知道你沒有談戀愛的權利?我這麼耳提面命你當是馬耳東風,情是雙面刃害人害己,你要快刀斬亂麻斷個乾乾淨淨,有些事是不能盡如人意……」
金雍宇像老太婆的裹腳布又臭又長的說個沒完,從集團利益說到聯姻的重要性,口不干舌不燥地煞費苦心勸阻,說天說地就是不說「人」。
一個人該有的七情六慾全然省略掉,傀儡一般的任人擺佈,個人事小,集團利益為重,出發點是為了更富有,延續先人的厚澤。
其實說到底是私心作祟,不想難交代就推個人受死,關起宋家大門與他無關,他怕的是老人家的叨念,無一時寧靜。
「……你到底瞧上哪家的千金,是黃董留美的博士女兒,還是徐總裁旅日的嬌嬌女,陳老闆的二女兒也不錯,蔡女士的接班人尚可考慮,還有……」
「你說夠了沒,你會不清楚我心底的人兒是誰?」就那麼一個還能更換嗎?
因為清楚才想求神拜佛多拗幾個備胎。「是飯店裡那個熱情女郎嗎?」
不能說是最美的女人,但是王八看綠豆,看對眼誰也擋不住。
不過他的注意力全在偶像身上,沒看清楚女郎的長相如何,只知側面十分神似偶像,是美人一族。
「是她。」取下眼鏡的笑臉是屬於男孩的五官,少了一股氣勢。
「你一見鍾情守了六年的就是她?」不會巧得老天都想哭泣吧?
「是她。」
「你決定不顧一切當起禍水的披薩小弟?」能不能換個詞?
宋沐風冷冽的一視。「別用『禍水』兩字形容她,我的容忍有限。」
不管是朋友或親人,他都不准任何羞辱的字眼加諸在她身上,她是他用生命守護的最愛。
「呿!有異性沒人性,見色忘友,你就不擔心那邊的圍剿?」那些老人家的手段可是黑手黨級。
殺人不見血。
「那要看你的口風緊不緊,值不值得我信任。」宋沐風以退為進的反將一軍。
「就會利用我,我快成了豬八戒照鏡子。」兩面不是人,顧此失彼。
長吁短歎的金雍宇也不是很想回到美國,台灣待久了也有幾分感情,雖然這不是他的出生地至少也算第二故鄉,移民多代的鄉情是免不了。
而且台灣美女多,沒有美國女子的急進和性意識高漲,合則聚、不合則散灑脫得很,害他老想留在這塊小島生根栽苗,不願再回去爾虞我詐的圈子打滾。
凡事有利有弊,想要掙脫籠網就得付出代價。
要嘛!海闊天空。
反之繼續過著身不由己的生活,壯馬拖成老馬方能如願。
「放心,你會是最帥的豬八戒。」和豬比是一等美男子。
金雍宇沒好氣的一橫睬睇「你好樣的,消遣起為你一手遮天的大恩人。」
「所謂大恩不言謝,你記在牆上等年終大掃除。」宋沐風難得輕鬆地開起玩笑。
「恩將仇報的大渾蛋……」一陣莫扎特的手機鈴聲忽地響起,他嘴角一勾地斜視。「又要訂披薩了。」
宋沐風看了看手機顯示的號碼隨即關機,恍若鈴聲不曾響過的神情讓金雍宇為之一疑。
「你不去了?」
「不以披薩小弟的身份。」意思是照常無誤,只不過要慢慢讓披薩小弟消失在她的世界。
僅餘真實的他。
「她沒發現你們是同一人?」不會吧!這麼遲頓。
宋沐風笑了笑,撥了通電話吩咐樓下的披薩店準備一個海鮮披薩,隨即拎了西裝外套往外走。
「風,你的眼鏡。」弧光一拋,他成了助紂為虐的幫兇。
「謝了,我會讓你當伴郎。」平光眼鏡一戴,愛笑的男孩搖身一變成為沉穩男子。
單薄的兩片鏡片改變了一個人的氣度,判若兩人。
金雍宇陪笑的臉陡地僵住,他怎麼會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特意來通風報信不就是要他有所警戒,別貿然的大搞兩人世界。
長腿一跨趕緊追上去,可惜含在口裡的話都到了舌尖卻只見一道闔上的電梯門。
「我只想說可莉娜搭十七號的班機來台灣,你要去接機嗎?」
唉!一團亂雲擠成一堆,何時撥雲見藍天?
一回頭,他冷不防的受到驚嚇,一張夜叉嘴臉正對著他,好像他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該千刀萬剮永不超生。
仔細一瞧,原來是她呀!
「張秘書,鳳凰好做卻飛不上天,你怨我也沒用,你的上司就是愛我如狂,你可別嫉妒。」
「瘋子。」冷冷一啐,張冰玉給了他一張臭臉。
這年頭上司不好做,連個小秘書都給他臉色看,他還是提早辦理退休好了,省得惹人厭。
加羅海峽的那艘遊艇很久沒開了,改天去開個過癮。
鼻子一摸自認倒霉,吃力不討好的金雍宇學上司蹺班去,反正做死做活也沒獎品,何必為別人攬了一身工作累死自己。
人家去送披薩,他就去冰店看辣妹,消暑止渴不會提早老化,誰管可莉娜幾時來,滿街都是出租車。
一起逍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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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點,披薩小弟,你踩到我了。」
一道虛弱的貓叫聲發出人音……不不不,是虛弱的人音發出如貓叫聲由地上傳來,彷彿快斷氣的癌症病人吐出最後一口氣。
低頭一視,一顆圓球,是圓球似的人形橫躺在大門入口等死……看仔細一點是有張草蓆啦!用來蓋屍體正好,長五尺寬三尺……
呸!呸!呸!說什麼不吉利的話,是有個神似菲律賓女傭的肉球擋在路中央,腳上是一雙售價十元的網狀拖鞋,一頭亂髮媲美二次大戰的炮火全是白屑,活似被一連日本人凌虐過。
好在她不是出生在南京,否則今日拿標語上街遊行的慰安婦就是她。
睜不開的雙眼全蓋在亂髮下,半躺半坐地有些神智不清,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地猛抓頭皮打哈欠。
「我不是披薩小弟。」壓沉的嗓音特意區分出年輕與成熟。
「歐巴桑」揉揉眼,拉高額前的一撮雞窩。「披薩小弟,我的披薩。」
一說完,她鬆開手任由三天沒洗的頭髮回歸原位。
「這不是你的披薩,我……」沒有一絲瞠目訝異,大廈住戶的癖好他無不清楚。
眼前餓死鬼投胎似的瘋女人是住在十一樓茶花居,聽說是以毒功出名的言情小說家,亂寫一通誘拐未成年少女,筆名好像叫和風。
「沒錯,沒錯,偶的披薩。」土匪一般的身手實在不適合出現在奄奄一息的死人身上。
明明看起來快掛了的圓球居然彈性十足,以狂風捲落葉的姿態一躍而起,搶下他手中的盒子,三兩下就吃掉四片披薩,可見她餓得有多慘。
相信難民營的逃難者看了她的吃相也會退避三舍,直呼可憐地把食物讓給她,以為台灣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所以和大廈住戶有些交情的宋沐風不敢搶回他的披薩,眼睜睜的看著披薩逐漸縮小,而海鮮類的蝦子則一一被挑出放在盒內一角。
她對蝦子過敏。
「你幾天沒吃飯了?」八成是為了趕稿懶得出門。
和風比出三根手指頭。
但別誤會是三天沒吃飯,以她貪吃的程度是不可能這麼虐待自己,因此三的意思是三餐不定時,她也不知道餓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