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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寄秋

  因為她像娘嘛!所以纖弱飄然,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墜塵仙子,吸一口甘露永保仙容。

  搓搓下顎,頗為心動的靖羿倒想養胖她,免得風一大便擔心她飛上天。「你今天是來鬥嘴的嗎?」

  「當然不是,是你先開了爭端,我不過應和你罷了。」一揚螓首,她說得理直氣壯,毫無愧色。

  「好,停戰,我不挑你毛病,我要你帶的東西全齊了嗎?」第一步總要先跨出去。

  她像要去挖寶似的興高采烈。「全帶了,有小鞋子、小衣服、小指環,還有我娘縫的小布娃娃……」

  「夠了,夠了,別再現寶了,你奶娘住在哪裡?」再問下去她連第一顆掉落的乳牙都要拿出來。

  「嗯!她住在……住在……」想了又想,她一臉困擾的看向銀雀。

  「牛曲村,城東十里外近山腳的小村落。」務農的人家不出十戶,村民僅百餘名。

  「對對對,看我家丫鬟多伶俐,就是城東的牛曲村,村口還有三頭牛呢!」她第一次看見牛時,只覺好有趣。

  「那是村長的牛。」不過宰掉一頭了。

  邵銘心橫睨地一哼。「要你多嘴。」

  「奴婢不敢,奴婢這就把嘴巴縫起來。」不要再叫她劈柴、挑水了,她的四肢快離體。

  「嗯哼!」話都說了能收回嗎?

  五里亭是一座供人休憩、送行的小亭台,以四根木柱撐起一片藺草搭建的棚子,底下是四張石椅、一張石桌,僅供短暫歇腳一用。

  若是風雨稍大難免濕了身子,春,夏時分有人提供奉茶讓路人飲用,入秋之後由於風沙大容易弄濁了茶水,因此只有上半年有茶水好喝。

  出了城的邵銘心不像往日包得密不透風,不過身上的衣物仍是不少,頭小身體大,看來十分滑稽。

  「小雪球,此處離牛曲村仍有一段路程,你走得到嗎?」以她的嬌貴大概一半不到。

  嬌容一收,她氣呼呼的伸出雪般玉指戳他胸口。「我叫邵銘心不是小雪球,你為什麼聽不懂人話?」

  「小雪球,再不趕路無法在日落前進城,你要繼續和我爭稱謂嗎?」他狡猾地一笑,一副客隨主便的神態。

  你能奈我何。他的表情如是說著。

  「你……」貝齒暗咬,她只好退一步,誰叫她有求於人。

  「上馬吧!別把牙咬斷了要我賠。」看她有氣難吐的神情,他不免暗自好笑。

  「哪有馬……哇!好高大的驄馬,我一直很想要一匹。」可是大哥怕她摔下馬受傷,嚴禁她接近馬兒。

  流露出喜愛的表情,即驚且喜的睜大明媚雙眸,她想靠近又遲疑的伸手、縮手,看在靖羿眼中莞然不已,神色一柔地露出笑意。

  滿人是以馬為生,出入都必須靠馬代步,剽悍的民族幾乎每個人都善騎射,不分男女擁有一身好騎術,可說是在馬背上長大的民族。

  雖然他不若一般世子出門講究排場,前呼後擁,隨侍眾多,但是兩名隨從是不可少的,為王府的守將。

  眼神一使,從容不迫的高大漢子已牽來兩匹馬,一匹較為凶悍,一匹顯得溫馴,用意十分明顯,不需猜測也能懂得其意。

  可是他錯估了漢人與滿人的不同,即使佳人躍躍欲試想縱馬而奔,盡責的銀雀卻當場刷白了臉,極力的阻止主子靠近可怕的大馬。

  「你不會騎馬?」

  邵銘心逞強的一睨駿馬的雄姿。「誰說我不會來著,我是不想搶了你的鋒頭。」

  「喔!是嗎?」他命手下將體型較小的牝馬牽近。「那麼你先上吧!」

  「我?!」猛然一驚,她不安的吞吞唾涎。

  「別慢吞吞了,雪球正用鼻孔嘲笑你。」唇色都淡了,看她能倔到何時。

  「雪球?」

  她狐疑地瞧瞧通體雪白的馬兒,忽地一呼,「你是故意的對不對?將馬取名為雪球好取笑我。」

  「對,你真聰明,」他像拍馬背地拍拍她的頭,放聲大笑。

  可……可惡,老天怎麼不罰他喝水嗆著,走路跌倒,吃塊大餅會噎著,天落一塊巨石砸死他,讓他臉上的得意化為烏有。

  嘟著嘴的邵銘心是一臉不甘,很想咬他一口肉洩憤。

  「靖公子,小女子天資愚昧不及萬分之一,可以停止你張狂的笑聲嗎?」眼一眨,盈盈水氣頓時蒙上眼。

  山河變色。

  上一刻還眉飛色舞的小王爺愕然一怔,期期艾艾的慌了手腳、侷促不安的看著豆大的淚珠在她眼眶滾動。欲流不流地讓人心口難受。

  他只是逗逗她而非有意刁難,雪球一名也是臨時湊上去的,並非故意將馬名命為對她暱稱。

  「你……別哭呀!我向你賠不是,都是我不對,不該開惡意的玩笑捉弄你,我保證絕不再犯。」

  「真的?」

  「真的,我以祖先名義起誓。」

  只要她不哭,破涕為笑。

  「也不叫我小雪球?」

  「好,從今而後不叫你小雪球。」咦!他是不是回答得太爽快了?好像有一絲不對勁。

  「我不會騎馬。」

  「沒關係,我們並騎一……等等,你這狡猾的小母狐,你敢用眼淚拐我。」這丫頭簡直……和他太相配了。

  小小的把戲被拆穿,邵銘心揚唇一嗔怪他不配合。「人家才不是母狐呢!我是為不明身世所苦的愁心人。」

  「好個愁心人,本王……本公子輸你一著,上馬吧!」他紆尊降貴的屈就為馬僮,兩手交握地讓她繡鞋輕踏。

  一旁的守將見狀向前欲代勞卻被他喝退,他不許任何人碰她蓮足半分。

  「別讓我摔下馬哦!我娘會哭的。

  啊!好高。

  突地被托高的邵銘心因視野大開而目瞪口呆,兩手捉著馬鬃不敢放,怕馬兒大哥一發火揚起前蹄,她肯定摔得鼻青臉腫。

  原本的興奮讓惶恐取代,慘白的唇色染上一抹紅,是硬咬出的一排齒痕。

  「別怕,有我在。」

  一躍而上,寬厚的胸膛貼著她的背,靖羿一手拉韁繩,一手攬著她的腰,細語輕柔的在她耳邊安撫著,眼中流露出他所不知情的眷寵。

  就像邵家人一樣,對她只有無盡的包容,一味的寵愛,捨不得她受一絲一毫的驚嚇。

  「你……你的手一定要放在那裡嗎?」

  怪難為情的。

  他輕笑地在她腰間施力。

  「話太多了,我的小母狐。」

  既然答應了不叫她小雪球,為免祖先之名蒙羞,他只好改口了。

  「你又欺負人,真討厭。」

  臉好燙,她肯定是受了風寒。

  嗔中帶羞的邵銘心玉腮潮紅,不敢直視他的半垂首,髮絲低覆發出銀鈴聲,玎玎琅琅好不清脆。

  「喝!」

  風吹走了大漠男兒的豪爽笑聲,喝聲一起馬蹄並落,急如野火地向前奔去,瞬間只成一小點消失在荒煙漫漫的官道上。

  被留下的人為之傻眼。

  第五章

  「小小姐,你怎麼來了?」

  奶娘,同時也是邵夫人陪嫁的丫鬟春姑張大了嘴,不敢相信一手奶大的娃兒出現眼前,而且和小時候一模一樣沒多大改變,只除了變高了些,外貌更趨清靈嬌俏,多了絲嬌媚。

  七年前兒子不小心摔斷腿,為了照應他的衣食起居,她不得不辭掉邵府的差事回到牛曲村,這一待下就回不去了。

  想當年她陪著小姐嫁到邵府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小丫頭不解人事,在新姑爺的做主下她嫁了個殷實的莊稼漢,日子倒也過得充實。

  只是婚後久未有喜的小姐在年近四十時竟然傳出喜汛,她不放心旁人的照料,非要已生三男二女的她回去照應著,因此她也在姑爺的調教下成了接生婆。

  如今牛曲村的孩子幾乎都由她接生,一個個活蹦亂跳的不知天高地厚,見了貴客來還傻呼呼地愣在一旁吮拇指,讓她差點以為是路過借茶水的商旅忘了招呼。

  「奶娘,心兒想你就來了,你不會不歡迎吧?」呼!牛曲村比她想像中要冷多了。

  一落地,失去背後溫熱的依靠,頓時迎來的冷風讓養尊處優的邵府千金一縮身子,鼻子發癢地難以適應驟然出現的溫差。

  想想她還是比較喜歡有人抱著的感覺,全身暖呼呼的直想打盹,就算偷瞇一下眼也不怕跌下馬,舒服得叫人捨不得離開馬背。

  正確說法是離不開溫暖的胸枕,略帶渴望的邵銘心偷偷的瞄著正在梳馬毛的身影。

  「你這小嘴兒打小就甜,奶娘怎可能不歡迎你呢!小姐和姑爺過得還好吧?」她挺想他們的。

  「好。福態康樂、平平順順,奶娘你呢?小哥的腿好些了吧?」問候的話語是免不了的。

  「過得去,經姑爺的妙手一治,我家老三哪還有事,天天上山打獵讓我這老太婆不愁無肉可食。」姑爺、小姐對他們家的恩惠,她一輩子也還不完。

  兩人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由小時候聊到現在,田里的收成、小孩上學堂、祠堂的破舊,乃至村長家的黃牛又生了幾頭小牛。

  笑語不斷話當年,相談甚歡忘了時間的流逝,直到一聲男子的輕咳介入,渾然忘我的邵銘心才想起此行的任務,漸進式地將話題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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