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所謂地談然一視。「如果她要倒無妨,我志不在此。」
「我不同意,日光堡是我們的。」她猶認不清本份的自以為是。
江家兩兄妹面上一覷,是他們的寬厚心態慣出她的任性與無知吧!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
宋憐星看不慣地出聲,「嘖!哪來的一隻大牛蛙,身上沒幾根毛妄自稱大,表妹姓江嗎?」山中無老虎,猴子稱王。
「不姓江又如何?等我嫁入日光堡後,便是一堡主母,我當然有權維護自身利益。」這是她應得的地位。
說到激動處,華依忘神地向前跨一步,頰肉一痛才想起眼前妖嬈女子的心狠手辣,又稍微一懼的退了兩步,心想必報此仇。
她絕不甘屈於人下,她要當個高高在上的夫人。
宋憐星一眄侷促不安的江柳色。「好哥哥,你要娶這潑辣女嗎?」
在場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心語——沒有你潑辣。
「呃!不,我……」
她沒等他說完就笑得花枝亂顫。「聽到了沒?別在臉上抹金,很羞人的。」
「他……一定要娶我。」華依咬著下唇,滿腹怒火的說道。
「怎麼著,他是奸了你還是淫了你,幾個月的肚子?我看你挺甘願的。」她故意往華依的小腹一瞄造成流言。
「不,我沒有和她……」
焦急的江柳色滿頭汗地解釋,可惜沒人聽。
「哈!或者是我猜錯了,你那麼蠻橫專制,該不會是你強暴了我們手無縛雞之力的好哥哥吧!」
此言一出,四周響起悶笑聲,連不苟言笑的張毅都勾起嘴角,暗歎大快人心,對她負面評價大為改觀。
是妖是仙都出自人口,口口一相傳,滄海變桑田。
不可盡情。
「我沒那麼虛弱……」一翻眼,江柳色選擇被忽略,反正美女當前,無人肯聽他說話。
「你胡說,你少編派我的是非。」可惡,居然沒有一個人為她出頭。
「風不起哪來的浪,人一正,梁就不歪,影子不生可就光明磊落,何懼之有?」宋憐星狡猾地一掀眉尾。
華依聽得含糊。「管你浪不浪、影不影,立刻給我滾出日光堡。」
「噓,你老是教不乖,四個巴掌不夠是吧!」她喜歡加鹽加料。
「你……你還敢打我?!」華依害怕地往江柳色背後一躲,探出個頭叫陣。
「木頭爺,過來。」宋憐星食指一勾。
「我?!」張毅一頭露水的指著自己。
「就是你這塊木頭咯!」方方正正活像個四角棺。
「我叫張毅,不是木頭。」他嚴正的指明。
「喔!張毅。」在他以為她記住他的名字時,她不意一喚。「木頭,你想揍她幾拳吧?」
他顛了一下微惱。「心動不敢行動,還有我叫張毅,不是木頭。」
「好吧!木頭,你高興就好。」名字嘛!一個稱呼而已。
「我高興……」是她高興吧!
「別興奮得說不出話來,感謝我給你一個玩跳牛蛙的機會。」唉!誰叫她是個愛記恨的壞女人呢!
他一開始的敵視到最後的軟化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以為沽名釣譽的「妖」是平空杜撰而來的呀!
人哪!私心藏不住,有利可圖是謂友,除此皆防備。看透了不足以為奇。
「我能拒絕嗎?」他有不好的預感。
「心情正好不太愉快,唱個曲來聽聽就作罷。」春柳難渡寒江水,落花皆是無顏色。
「嗄?!」
不回答就當默許。「好哥哥,你走遠些。」
她指尖一彈,一道耀目銀光繞過江柳色身側,纏環在華依足踝,張毅見狀立即明瞭跳牛蛙的定義,趕緊拔腿往外奔。
「想走?」
卡嗒一聲,張毅的手腕套上一銀白連環鎖。
「多完美呀!老怪物才剛教就派上用場,可見『學以致用』這句話有幾分道理。」她得意揚揚的說道。
這叫學以致用?「我說姑奶奶別戲弄我,鑰匙呢?」張毅急忙想解脫。
「鑰匙?」宋憐星非常用心的思索著。
「你還要想呀!」不會吧!天要亡他。
先有刁蠻女,後有花妖,日光堡怕是難有寧日。
她拋了個「別吵」的眼神。「柳月,你還記得我們下山前那朵金花吧!」
「你不是把它往溫泉底下一丟,嫌它俗氣。」應該……沒牽連吧!
輕「喔」一聲的宋憐星讓張毅有種不妙感,渾身寒毛直豎。
「抱歉了,木頭,到水裡撈去。」她說得一點誠意也沒有。
「什麼,你要我和這狗奴才拴一輩子不成?」扯不斷銀絲的華依忿然叫喊。
「本來想說我的迴旋刀可以暫借一用,可看你囂張的模樣讓我想到一個可恨的女人,所以……自求多福。」
她們兩人本就是天雲和地泥之別,她不過是找個借口來消磨一番。
「你可惡,還不把刀拿來。」她不想像頭牛蛙被人綁了腿。
同是受難者的張毅知道他休想擺脫環鎖了,因為華依的腦子就好似裝了一堆石頭,仍不知悔改的任意放矢。
宋憐星伸了伸懶腰,打了個阿欠。「好困呀!找張床給我。」
「你不許走,快把線切斷呀!」華依急著跳腳直追,一個沒注意線的長度,便跌個正面貼地。
「可憐哦!千蠶蠱王吐的絲萬刃難削,加上九巧連環鎖,唉!要學會認命。」她折回身蹲下來嘲笑華依的狼狽狀。
「我要殺了你,我發誓一定要殺了……啊……啊……」她突然發不出聲音。
指一收的宋憐星站起身。「我最討厭話多的女人,尤其是人如心般醜陋的女人。」
「啊……啊……」
拚命嘶吼的華依仍然只有「啊」音,擠也擠不出其他聲響,又驚又慌的抓撫著喉嚨口向江柳色求援。
可江柳色才一張口,一隻繡鞋就往他嘴裡塞。
「從現在起,日光堡裡我最大,我說太陽是方的就不准有人頂撞是圓的,我說鳥兒水裡游,誰敢反駁是天上飛,小心咱們來玩搬家遊戲。」
「喔!扶好自己的腦袋,我的刀很利,一出手沒落兩、三顆球玩玩是不滿足的。」
宋憐星食指一比,擋路的張毅自動讓開。
一群原先驚艷的男人全白了臉,手腳微顫地向兩旁移位,擔心觸怒女剎星。
美麗的花兒向來多刺,愈鮮艷毒性愈強。
「呃!堡主,繡鞋的味道還可口吧!」哭笑不得的張毅斜瞄那一隻失侶的緞鞋。
江柳色微怔的染上一抹不明的淺紅。「別取笑我了,她真得很獨特。」
「她是武林有名的牡丹花妖,行事妖異古怪,能不惹就盡量避開。」她美得具有殺傷力。
美人恩,總會英雄折腰。
「能避嗎?你沒聽柳月叫她一聲師姑婆。」心,怕已淪陷。
平生不識情,不詠風月。
雷霆一聲下,地動天搖神魂顛,詠了風月——
一朝醒。
☆ ☆ ☆
離藥廬一段距離的畝大藥圃,有位俊雅無儔的灰衣男子在整理一株株稀有藥草;澆水,施肥按照草性定期有人照顧,他是來察看生長的狀況。
平日半個時辰能做完的工作,江柳色在恍恍惚惚中不知不覺地待了好幾個時辰。
腦中浮現的是一張看似調笑的嫵媚艷容,一顰一笑如影在前般鮮明,似乎觸手可及又遠似天邊,令他若有所失的提不起勁。
美麗的女子他是見得不少,日光堡的杜襄襄同樣美得叫人以為仙自雲中來,似不染半絲塵意的精靈。
可是他僅止於欣賞並未動心,夫妻間能做到相敬如賓即可,他從未想到生命中會莫名闖入一名驚世駭俗的女子,動搖他一貫的意念。
她與眾不同、行事怪異、舌鋒毒辣,不動則已,一動驚天地,完全無視世俗的眼光,不在乎道德禮法的存在,但求自己快樂就好。
人,可以活得無拘無束,她便印證了,無所阻礙地為所欲為。
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這始終困擾著他千回百轉的心。
「你也稍微做做樣子,我還是頭一回見著像你這般不務正業的堡主。」
驀然,一道音律般清揚的柔膩嗓音在他背後響起,心頭一震的江柳色滑了手,硬生生把一株開了花即將結果的十年丹給折了根,扼殺了它的生命。
「你剛謀殺了一株藥草,我宣判你有罪。」真是粗手粗腳的大男人。
江柳色懊惱地想去扶正。「此藥得來不易,瞧我毀得多輕易。」
「得來不易?」宋憐星冷嗤地奪走他手中藥草揉碎。「天山多得是,有何稀奇。」
「你來自天山?!」每見她一回就覺得她更加艷麗一分,總情不自禁地貪看她的美。
宋憐星古怪的一瞥。「柳月沒告訴你嗎?」
「我沒問。」搖一搖頭,他一向不插手柳月的事。
「你真無情,好歹她是你親妹子,多少關心一下不為過。」虧他是醫者。
「柳月打小獨立愛靜,不大願意親近人,我怕問多了惹她不開心。」關心有時候是一種打擾。
她嘲笑地大哈三聲,「藥草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寧可醉心於醫書卻不曾想過她是否需要人關愛,一個習醫不醫心的醫者實為可笑,你不過是為自私找借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