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她孑然一身,父兄死於邊關戰亂,家中女眷不是上吊身亡便是淪為官妓凌虐至死,她想找個人來關心都不可能。
親近的人如鄭可男聰慧過人,自身便是懂於照料人,不需要多餘關注,且一個煒烈貝勒就夠她疲於奔命,就像甩不掉的黏皮糖。
而同門不同師的趙曉風有個「瘋」王爺看顧,麻煩惹得再多也有人善後,根本用不著她多擔一份心。
每個人都有好歸宿,對照之下她顯得形單影隻,而夜半無人的孤寂只有自知,她多麼渴望有雙強壯的手臂能接緊她,帶領著飛向情愛殿堂。
「你有一顆關懷人的善心,我的確是自私了些。」她的一席話打醒了他。
醫者,行醫濟世,醫得好身體上的病痛,卻無法治癒沉病的心疾,他是該自我檢討。
「呸!少來行教,你那套人性本善別套在我身上,人的心是絕對邪惡。」一想就起疙瘩。
江柳色溫和面露靦然的說道:「你的說法太過偏差,沒有人壞到無可救藥,總有可取之處。」
「樂觀的傻子,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瞧你一時的善心養出個什麼樣的好表妹。」她不屑地一戳他腦門。
講好聽點是謙恭君子,以和為貴,實際上是個沒主見的爛好人,兄妹一個樣,以為一徑的退讓和包容便能化解積鬱已久的心結。
哼!根本是造成華依自大、短視、矯情的元兇,他們還沾沾自喜地當自己有寬闊的胸襟,大開善門。
「我……」
「你什麼你,我還沒說完不准插嘴,你是在逃避責任,假借『善』意來突顯自己的仁慈心,其實你是只縮頭烏龜不敢面對事實,說是以和為貴,其實是縱容。」
「你的心如果是善良的,就不會任由自己毀掉一個姑娘的良知,華依今日的刁蠻和倨傲源於你的懦弱、你的邪噁心,所以少說『人性本善』。」
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的宋憐星吐了一口氣,她覺得罵得很過癮,可是怎麼沒人回嘴呢?
她定眼一瞧,這個呆子像傻了似地定了根,兩眼眨都不眨地望著她出神,該不會好女人不愛卻愛上篤定「人性本惡」的她吧!
感覺還不錯,裙下多個小子民,他真是蠢得叫人不忍苛責。
「喂!我剛剛說的話你聽進去沒?別給我裝傻。」她毫不留情地往他腦袋中央一掌拍下。
吃痛的江柳色忽地迸出一句,「我想吻你。」
「嗄?!」是她聽錯了吧!石頭開不了花。「你再說一遍。」
「我想吻你。」
這回她聽清楚了。「你想吻我?!」有沒有搞錯,七星錯置傷了他的腦嗎?
他不作聲地凝視著她,絕美的容顏一湊近,便很自然的吻上她的唇,不帶半點污蔑。
許久之後,他滿意地離開她的唇,雙臂在不自覺中環著她的腰,此時的他們在旁人眼中,就像一對天造地設的儷人。
大受震撼的宋憐星自始至終都張大美眸,不敢相信他居然一反常性的吻她,簡直比盤古開天還叫人詫異。
「你的味道和我想像中一般甘甜。」從一見面開始,他就幻想著與她唇沫相濡。
得償所願的結果是放不開手,他想擁有這唇的主人。也許如她所言,他是個邪惡的男人。
「你……你幹麼……吻……吻我?」換她結巴的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江柳色溫柔地輕觸她臉頰。「因為我渴望吻你。」
渴望?!她心弦動了一下。「這是什麼怪理由,你常常因渴望而隨意調戲女人嗎?」
宋憐星沒發現她說話的口氣像個妒婦,而他笑了。
「是出自真心,你是唯一的一個。」他又盯著她的紅唇發呆。
「哄女人的手段挺高明,栽了幾個在你手上?」她很不是味道的一嘲。
他耳根微紅的抗議著。「我不輕褻女子。」
「別告訴我你是童子身,太陽不可能打西邊出來。」他絕非生手,由他的吻中得知。
她可是個中老手。
「只……只有幾次……」江柳色說得很輕,怕人聽見似地眼神飄移。
「召妓還是和村姑野合?」以他的假正經也只有這兩種可能。
「姑娘不應該……」
「嗯——」宋憐星音一沉。
他吶吶的一道:「都有。」
男人召妓是尋常事,他自認已盡量做到寡慾的地步,偶爾才去一次妓院發洩。
至於和村姑野……呃!做那檔事純屬意外。
一日路經一小村落,村中男丁甚少,大部分壯漢因上山打獵而慘遭不幸,所以名為寡婦村,男子可以任意與村中寡婦交歡。
那年他才二十出頭,不曉得寡婦村的規矩,一位大約近三十的年輕寡婦以村長的身份邀他後山一訪,他以為有事相商或是難言之症需醫治而赴約。
誰知才剛一到,還未開門便被她推倒在地,他尚未理清來龍去脈就叫她給屈服了,與她歡愛了一下午。
至此之後,他再也不敢涉足寡婦村。
「你知不知道我以前也是妓女?」至少兩年前是。宋憐星媚眼輕拋。
「嗄?!你……你是開玩笑吧!」他不願意相信,但她眼眉的風情卻充滿風塵味。
「江南名妓沈戀心聽過沒?杭州醉花塢的第二花魁,過往男子不計其數。」她不在乎被人得知曾有的身份。
反正江湖人人說她是妖,何必故作端莊惹人笑話,就讓她壞個徹底吧!
牡丹花妖要吸人血,吮盡男人的精力,誰抗拒得了呢!
「你一定有難言之隱,絕非自甘墮落。」江柳色神情微斂的說道。
他不是過於天真就是太單純,她暗忖。「你愛怎麼解釋都成,反正我不適合你。」
「我不以為然。」適不適合不光是她一人主導。
「我是妓女耶!江大堡主。」
「曾經。」
「我會讓你顏面掃地,在親友面前抬不起頭來,甚至我的恩客都大有來頭,狹路遲早相逢。」
江柳色冷靜的一問:「為什麼要刻意拉開距離?」
「有嗎?」她在腦子裡轉了一圈。
「有。」
宋憐星歎了口氣。「因為你的個性太溫吞了,一副爛好人的模樣,還有……真遇到了事,你能保護得了我嗎?」
要求不多,除卻真心,以她在武林的聲名狼籍,不找個武功高強的男人來依靠行嗎?他只會拖累她。
鴛鴦雙死是很美的境界,可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只因一個沒有用的男人。
「我現在開始習武來得及嗎?」他很認真的問道,心底想著可行性。
她一愣。「別太委屈自己,你的骨架都定了型,要學恐怕來不及……等等,你是真的要學?」
「是的。」
她隨即察看他全身,骨架不錯,筋軟手長。「你以前練過一陣吧!」
「十歲以前。」江柳色的聲音中有一絲壓抑。
宋憐星太過專注於她的揉觸、技捏,未察覺他的異樣。
「好一副練武奇骨不習武跑去學醫,太浪費了。」要有他的資質,她很快就能趕上鄭可男的武學修為。
一本書突落在他手上。「這是什麼?」
「你不認識字呀!要我念給你聽嗎?」嗟!種在山腰的千年老樹,難移根。
算是便宜他了,自個曾祖獨創的武林秘岌用在子孫身上適得其所,希望他多少用點心。
春風不解意,惱人呀!
第五章
擒龍十八式?!
丐幫的降龍十八式略有所聞,但是擒龍……聽來霸性十足,侵略性質濃厚,攻式多過防式,招招以直取對方命門為主要攻擊。
不是很難學,但是招式太傷人,幾乎無留情余步,一出手必見血。
「聽說你是儒醫?!」好大的一個笑話。
江柳色以竹身代劍一停,勢一收,轉向一臉嘲弄的艷容,大概他某一行事風格又違背了她認定的「人性本惡」。
「沽名釣譽而已,江湖人士胡封的稱謂。」他自認醫術尚可,還未醫死過人。
「的確是假道學,你若非是一堡之主,我看人家會說你是江湖術士。」半調子郎中。
他好笑地將竹子放好。「何以見得?」
「唉,長得好看的皮相一笑起來就是賞心悅目,將來你窮困潦倒之際還可以賣笑維生。」一笑值千金。
沒道理呀!男人長成這樣簡直是招蜂引蝶,難怪她才來幾日就見「門庭若市」,千篇一律是女客,皆假借各種名目來獻媚。
哼!媚能與她相較嗎?隨便幫他易了個容,黏上醜惡肉瘤,最近這一、兩日才安靜了許多,不再有做作的尖叫聲和老母雞笑聲,讓她心情舒坦了些。
男人也需要靠一張臉生活。
「星兒,你偏題了。」
「叫我師姑婆,沒大沒小的渾小子,你的聖賢書讀哪去了。」有便宜不佔是傻子。
她還真玩上癮了。「寄放在孔老夫子的祠堂裡,你有需要嗎?」
「嗟!油嘴滑舌,你快被我帶壞了,不過,這是好現象。」人要壞一點才有意思。
好人不僅不長命還命運乖舛,一生顛沛流離不得善終,死無葬身之所。「而壞人一生富貴無憂,張狂自在為所欲為,死後榮祿加身,墓大墳寬受盡一切福祿,頂多不留青史留個臭名罷了,生前一繁華,誰管身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