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城門口那群愚昧的兵將真是夠瞧了,竟個個傻愣愣地張口結舌,不知所措地呆立原地未上前阻擋、盤查。
他們拙得令人發噱的模樣,不但不像精兵良將,反而和市井小民一般怔仲無知,茫然地讓人抬著素轎打眼前過,糊里糊塗的怠忽職守。
這下皇宮內若發現和孝公主失了蹤,罪名該由誰去擔?
唉,還是陪著吧!算是臨老開開眼界。
「公主,你打算東行還是南下?」他自個兒看顧著,免得出紕漏。
端敏美目一亮的說道:「不能西旅或北往嗎?聽說西方有藍眼珠子的蠻人,北方是我大清的開源地,本宮都想去瞧瞧。」
「公主留言不是要去江南找煒烈貝勒和少福晉嗎?」若公主欺君該不該誅九族?
「你傻了呀!巴圖,本宮可不是笨蛋,明擺著要皇阿瑪派兵截斷南下通行之路。」她自得地說明。
嘎!她是存心混淆判斷。「公主,你已學會我家少福晉那一招故佈疑陣了。」
「是有八成功力,皇上准讓你耍得團團轉。」這時的他可笑不出來。一旦皇上知曉他是共犯,天威定不輕饒。
「哇!太棒了,本宮快和男姐姐同等厲害,可以為皇阿瑪分憂解勞。」她開心得想飛上天。
以前皇兄們老嫌她稚氣長不大,拍拍她的頭哄兩聲就不理人,十分輕忽她這個小幼妹,好像她只會撒嬌玩耍沒其他長處。
如果她有人稱賽諸葛月剎的一半本事,那麼凡事都可迎刃而解,不需花費太多心力便能贏得所有人的贊同,不再當她是個少了糖就哭鬧的奶娃兒。
「咳!公主,你想得太遠了。」哭笑不得的巴圖抹掉自己臉上喜娘艷野的紅妝,換上藏青色衣袍。
「你敢說我的主意不夠絕妙!」男姐姐曾以這招掩護反清份子逃避追查,她記得很牢。
當然沒那個膽,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尊貴公主。巴圖心想。
「公主,你不換下一身仿嫁裳的白裳和珍珠鳳冠嗎?」這樣太顯目,易遭盜匪覬覦。
「可是本宮覺得很漂亮,捨不得替換。」愛美的端敏旋轉一圈,自認有天仙之姿。
大概是中鄭可男的毒太深,她的男裝飄逸如天人,女裝清雅似謫仙,大都是以不染上顏色的白衣來突顯出塵氣質。
因此在相處之後,瑞敏浸濕已久地羨慕起來,繼而興起倣傚之念。 「公主,這是民間的喪服。」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素色,鮮艷的宮裙較襯她。
「喪……喪服!?」她訝異地浮上不解之色。「男姐姐穿得很好看,怎沒人去糾正她。」她不滿的天真表情叫巴圖一訕,他該說明人的相貌不可同喻嗎?
少福晉絕塵的麗容是世間少見,一談吐、一掀眉都揚散沉靜的美感,恍若山谷裡隱世的仙人,給人縹緲如霧的幽然感。
而公主活潑、開朗,像朵盛開的香雲蘭,清麗中略顯高雅,無瑕生輝,可謂純而不濁、清而不膩,使人蕩滌心胸郁氣。
「巴圖總管,你對我的打扮有成見是不是?」瞧他竟半天不吭氣,她用鳳冠撞了他一下。」
被鳳冠上的串珠撞痛手臂,他趕緊佯笑。「沒的事,公主麗質天生,高貴脫俗,穿什麼衣服都美得炫目。」
「真的!?」人一哄,她就心花朵朵開。
「真的。」巴圖肯定的送上平民眼飾。「所以請公主換上男裝。以免登徒子騷擾。」
「沒騙本宮?」她不捨地撫撫衣料。
「天地良心,老奴絕不敢欺瞞公主。」他哄騙著端敏。
年輕時在宮中服侍過眾多嬪妃,逢迎拍馬、見風轉舵乃是基本生存之道,哪個女人不愛聽好話呢? 端敏格格雖受封為和孝公主,但在公主稱謂之下,她仍是一位大清格格,所以他這不算逆上,頂多只是善意的掩瞞,不傷她的心。
「好吧!本宮就換裝,你可別偷看。」端敏走進破廟事先打理過的內室。
「我是太監能佔你便宜嗎?真是不懂事的公主。」巴圖嘟嘟嘍嘎地埋怨不受尊重。
「你說什麼?」她聽到窸窣的碎嘴聲。
「我說此處不安全,請公主盡快換裝。」好險,差點丟了這條老命,公主的耳朵還真尖。
「喔!」
過了好一會兒,內室傳來氣結地問咒聲。
「怎麼了,公主?」
端敏微惱地一斥。「這是什麼鬼衣服嘛!本宮不會穿。」
這倒是,嬌生慣養的鳳女幾時需要動到纖纖玉指。「要老奴幫忙嗎?」
「你是男人。」
「呃!老奴已淨過身是公公,公主不用擔心名節受損。」他失笑的說道。
「好……好吧!你進來。」
一進內室,巴圖緊抿著唇不發出笑聲,因為沒人伺候的滿清格格像是剛學穿衣的三歲稚童,裡外全穿反了。
經過一番折騰、指正,一位唇紅齒白的少年公子由內走了出來,風采翩翩像個文弱書生、肩削胸薄的好似十三、四歲般——
端敏自滿的轉轉圈,舉手投足猶帶女子風情。
「公主,你這樣不行。」
「嗯?」她睜著一雙大眼詢問。
「男子走路不會忸忸怩怩,要大步跨出,兩手微擺,雙目不好奇的張望……」
「本宮穿慣了覆盆底鞋,一時要改好難哦!」男人真麻煩。
巴圖嚴肅地正視。「你現是公子爺,切記莫再直呼本宮,易惹人生疑。」
「那你呢?」她練習地拉寬步伐走了幾步,似乎覺得挺好玩。
「老奴自然稱呼你公子,而公子就叫老奴名字。」希望此行能平安。
「都聽你的,本宮……公子決定去大漠瞧瞧。」皇阿瑪一定料不到她捨秀麗山河而就一片黃沙。
「大漠!?」那夏天熱得直冒汗,冬季冷得牙打顫的地方,他還真不想去。
可惜由不得己。
「好啦!咱們快走,免得皇阿瑪派禁衛軍追上來。」異常興奮的端敏扯著巴圖的衣袖直搖。
「公主……公子的命令,老奴哪敢不從。」苦命呀!一大把年紀還得四處奔波。
「走走走……大漠的牛羊,本公子來也。」
興匆匆的小人影快步邁出廟檻,清瘦的老人家則慢吞吞地尾隨其後,小心地護著私下挪用王府的銀兩,暗忖此去該是辛苦萬分。
「巴圖,你走快一點。」她不耐煩地回身一喊。
「就來了,公子。」一大一小的影子離京愈來愈遠,全然不顧正在紫禁城內受罰的白金兒,只知加快步伐往大漠而去,身影逐漸成點,消失在地平線那端。
南風西吹古怪的風向。
或許,正是起緣時。
☆ ☆ ☆
「荒唐、荒唐,朕幾時要將端敏許配給南蠻太子。」
「皇上息怒,別氣壞了身子。」永妃娘娘苦笑著安撫一國之君。
她也猜不透這是誰傳的話,怎會擺出這等大烏龍。
「愛妃,是不是朕太縱容端敏,她才無法無天地不畏宮廷禮法。」康熙氣瞪了眼,只差沒吹鬍子。
「呃!她……她還小,孩子氣重了些。」她氣弱地為女兒脫罪。
「不小了,朕的格格們哪一個不是十三、四歲就指了婚,惟獨她年過十六還捨不得為她招駙選婿。」就愛她甜甜噥噥地喚一聲皇阿瑪。
在眾多皇子、皇女當中,他特別偏愛這位格格,因此才寵過了天,造成她私下出宮,連知會一聲都不肯。
永妃娘娘倒了杯參茶給他順氣。「孩子貪玩,命人找回就關上十天半個月,看她敢不敢膽大妄為。」
「你喔!明知朕會心疼還盡出主意。」他一轉頭。「索額濟斯,你帶人南下去保護和孝公主。」
「臣領命。」
威風凜凜的索額濟斯將軍一得令,立即兩手一揖地退出殿。
而此時的白金兒,後背已沾滿血跡,她足足受了二十杖鞭,意在懲戒她護主不周,未能及時勸回主子。
「皇上,你當真讓她去江南一闖?」永妃娘娘十分憂心。
「不然還能怎樣,端敏自小被我帶野了,出去見見世面也好。」他的語氣中有著明顯的溺愛。
「你太寵她了。」永妃娘娘掩著唇輕笑。
「希望別玩出問題才是。」
康熙心想,可別像二皇子為了一個平民女子而放棄太子位,成天裝瘋地到處遊玩,也不回京來幫他分擔一些朝政,害他無法再下江南覓紅顏。
真是不孝子。
「應該不會吧!有索額濟斯將軍看管著。」他的剛正無私是朝中公認的,永妃娘娘心想。
「朕該揍她一頓。」擁著愛妃,康熙走向香軟的玉床。
眼下之意脫不了情慾。
「讓臣妾來為皇上寬衣吧!」
紗幕一放,輕嚶細呢的嬌喘聲不斷,春色無邊。
交纏的帝妃盡情地享受著歡愉,一張言紛飛落於地,上面有著寥寥數行朱色字跡。
敬啟阿瑪、額娘:
端敏甚幼,不願和親南蠻大子,至此別過江南行,望能一滌稚氣。
若不解除婚約,兒臣誓死不回宮。
端敏留
第二章
人稱江南風光無限好,一出潼關酒半斛,相送不嫌遠,再飲一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