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矣,來者可追,不去追求幸福的人永遠也得不到幸福。
所幸老天憐惜癡情兒女,派了位正直青年解救受困的靈魂,不再以淚洗面地望汪洋大海,尋找不可能出現的船隻。
「糖嬸,家裡有香燭紙錢嗎?」過得好也哭,真是感情太豐富了。
「想去祭拜你外公?」是該去上上香,老爺子最疼的就是她。
謝謝他把半座島留給她。「遲了點,但是總是一份孝心。」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人總是要失去後才知道時間不等人。
「你等等,我幫你準備些三牲五禮果……」
糖嬸念叨著拉開冰箱門拿出雞鴨。
嘴角微微勾起的藍喜兒注視著她的背影,一種回家的感覺充斥她四肢,瞬間擠滿空虛的
原來她要找的新天地一直在這裡,那個讓她流浪不止的原因。
家,在這裡。
她出生的土地上。
一處迷離。
第四章
久違了,外公。
新墳的土早已風乾,不到半年光景便長滿雜草,野杜鵑的枝葉未曾修剪,幾乎佔據了半座墳頭,遮蓋住石碑上的名字。
容顏已老,眼神落寞,墓碑上的相片透露著滄桑,像在緬懷過去的繁華、安樂,感慨等不到他所想念的人兒再承歡膝下。
古老的墓園葬著無數藍家人,一座、兩座、三座……一代接著一代,直到人丁逐漸稀少,墓園也住滿了一堆白骨。
站在墳前拈香的藍喜兒並未流淚,她以感傷的眼神哀悼年老的亡者,祝福他在另一個世界能重拾歡笑,不必再為子孫後代煩心。
清風徐徐,白雲悠悠。
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從未有過的愧疚讓她鼻酸了,要是早一點明白外公也是需要她的,也許她不會拖延至今才來看他。
斷了線的風箏難尋回,花離了枝葉難生存,人若無了根只是一具空殼,游遊蕩蕩沒了自我。
離開太久,人也會生疏,望著相片中的老人她說不出一句感性的話來,心口缺了一角好想哭,可是風吹於了她的傷悲。
沒有笑語,沒有問候,沒有開心的擁抱,只有一塊象徵生命已逝的冰冷石頭歡迎她。
「是誰的糊塗造就了悲劇,你相信一個家族的興衰來自詛咒嗎?」
我不信。她在心裡告訴躺在地底的老人。
空氣中有著淒涼,藍家先人沉眠於此見證了歷史,他們也不相信這座美麗小島受到惡毒詛咒。
風很涼,令人昏昏欲睡。
沒怎麼休息的藍喜兒只覺得疲憊,精神非常差地揉揉眼睛,她信步走出墓園未做告別,因為她知道自己還會再來。
迎著碧藍海洋,她走到小時候與母親一起看海的小山坡席地而坐。翠綠的小草如以往一般包圍著她,像個母親守護心愛女兒般。
一陣清爽的花香環繞四周,催眠著沉重的眼皮快快蓋下,不知不覺中她墜人無夢境地。
隱約感覺到幾道細微足音接近,潛意識裡她似乎明瞭這些腳步聲是來保護她的,讓她安心無憂地在自己的土地沉睡。
風,還是很涼。
可是她一點也不冷,好像有人在她身旁放了件毛衣暖暖的,而且還會起伏。
她忽然想起島上的一則傳說,有關她心愛的雪兒……好累,她不想再想了。
雪兒在山頂低嚎,為它死去的主人。
「這裡以上七公里直至崖頂可辟一條健康步道,旁邊開條單車專用道供單車族使用……最近環保意識高漲,我建議步道以原木鋪設與大自然融合,而單車車道以白色石板為主,看起來有與山林同化的清新感……」
「解說員」,不停地提出構想並要助理詳細記錄,橫直林道斜畫山徑,口沫橫飛地依照計劃講述自己的理念,生怕遺漏一處未詳盡規劃會惹來一陣責備。
山的生機是無限廣大,潺潺溪流承載著多少生物的生存。島的中央突起一座死火山,延伸向東邊土地綠意盎然。
這是整座島最精華地區,林中有野雀穿梭,孕育出稀有昆蟲種類,甚至有罕見的動物出現覓食毫不畏生。
雖然還沒有取下這東半部的島權,可是勝券在握的集團總裁已下令開發,伐掉上萬株樹木準備加蓋溫泉區以及進行整地工作。
他們這種行為是違法的,但是誰在乎呢?那早晚是他們囊中物何必遲疑。
只是他們錯估了一件事,太過篤定終換來慘痛的教訓,在未成定局前都有可能產生變化,尤其是他們買下的只是島嶼貧瘠的西北一帶,而非旅遊資源豐富的東南地帶。
「平坦的山坡地咱們可以興建歐式的小木屋,面向海邊後倚山勢,人目儘是有山有水的自然景觀,月形海灣並無暗礁,最適合潛水及海上活動,衝浪區和快艇區……」
是誰在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擾人清夢。
被一群毛絨生物圍繞的人形物體咕噥了幾句,翻了翻身繼續夢她的大鹵蛋,天塌下來也不歸她管,人生最快樂的事莫過於睡覺。
一睡解百憂,笑世愁自消,計較太多反而是一種人間苦。
「斜坡聳起的地方是最佳的攀巖區,看似危險其實易攀爬,稍有攀巖知識的愛好者千定樂於前來……咳咳!請問我說得口乾舌燥你到底聽進幾句?」
怎麼他有種對石頭自言自語的感覺,對方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繼續。」瞇起眼,卡維爾遠眺著山坡上一處小點。
「繼續也要有人捧場才說得盡興,我看你心不在焉地沒點誠意,叫我哪說得下去。」說了等於白說。
不知道他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雙手環胸的艾特順著他的視線瞧去,有輕微近視的雙眼只瞧見坡上有幾塊隆起的灰色土堆。
「給吉利維森先生一杯水。」是他看錯了嗎?
不可能有人身處一群極險動物之中仍平安無事,一定是他眼花了。
「是。」
一旁的助理立刻體貼地送上一杯礦泉水,無視艾特的訕笑和不自然。
「我覺得自己像是年老色衰,失去寵愛的原配,不管再怎麼搔首弄姿都引不起你的興趣。」艾特自嘲地一笑,視線落在灰色土堆上。
然後他似乎看到土堆動了一下,隨即歸於干靜。
卡維爾瞥了他一眼,「話多。」他對男人不感興趣,除了他們的工作表現和才能。
「是啦!是啦!我口腔分泌物特多,一天不開口……噢!我的天呀!那是一群野狗嗎?」看起來很凶。
「狼。」卡維爾不冷不熱的平淡語氣像是說著天氣。
「狼?」艾特驚呼地走近幾步細瞧,引起狼群的警戒。「為什麼你沒告訴我這島上有狼?」
天呀!這是什麼世界,比倫敦大不了多少的小島居然有狼,會不會是長得像狼的野生土狗?
「我現在知道了。」一年前的環境評估中並未報告有狼出沒。
是啁!好個遲來的驚喜。艾特翻個白眼。「你想它們會攻擊人嗎?」
他要站遠些免受狼爪侵襲。
「你看過不吃肉的狼嗎?」意思是說人肉是最佳的下午茶點心。
「好心點別再嚇我了,我的心臟不堪負荷,這下需要一把獵槍防身……咦!那是一雙人腿吧?」這麼快就有犧牲者了?
打了個冷顫,艾特小心戒慎地吞了吞口水,怕看見支離破碎的屍骨映人眼中。
它們吃飽了嗎?
「還活著。」它動了一下,應該不是狼搬動的。
它們並未移動,靜靜地待在原地,彷彿被人飼養的家犬一動也不動。
「什麼,沒死?」大老闆說錯了吧!真有不吃肉的狼?
艾特壯大膽子仔細一瞧,越過狼群隱約瞧見一頭黑髮和一起一落的平坦胸脯。以他閱人無數的經驗來看,這位狼口餘生的幸運者必定是個女孩——還沒完全發育。
不過距離有點遠,目測結果可能有些誤差,但肯定絕非奶媽型的美女。
「叫醒她。」
「我?」他在開玩笑不成,一群狼啊!少說有二十來只。
「就是你。」他不認為馬上有危險。
「卡維爾·麥提斯於爵,我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非直我於死地不可,我床上的美女還等著我回去溫存呢!」而且活得好好的。
他寧可跟美女廝混虛脫而亡,也不願和一群凶狠動物打交道,人有選擇死亡方式的權利。
「你的家族將以你的懦弱為恥。」她不該侵入私人領地。
殊不知侵入私人領地的人正是自己,卡維爾的到來恰好引燃第一次戰火。
「當個罪人好過當個死人……喂!你別想不開,那是狼啊!」找死也不是這種找法。艾特提醒著上前的卡維爾。
所謂往墳墓堆裡找死人就是指他這種人,絲毫不能體諒別人的關心,叫他別往狼口送偏越走越快,激怒狼群可不是有趣的事,性命堪慮。
瞧他越走越近的烈士精神值得敬佩,要是自己再畏首畏尾地藏在助理身後,那真的是丟盡男人的顏面。
好吧!死就死,反正有人擋在前頭挨獠牙他何懼之有,一見苗頭不對就趕緊拔腿開溜,有個現成的人肉點心應該輪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