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天份高,根基深,不愛舞刀弄劍,只喜歡玩草拈花,只不過她玩得是藥草,拈得是毒花。雖然常年接觸增強功力的聖藥,內力深不可測卻不善刀劍拳腳。
唯一令她有興趣的是迷蹤幻移步,根據她當時的回答很絕,萬一毒不死人又打不贏,至少要跑得比別人快,免得丟臉。
「你叫什麼名字?」這個不怕死的小乞丐引起他深層的記憶。
名字?簡單。「小乞丐我叫柚子。」
「柚子?!誰取得怪名。」奇怪,這副目中無人的表情真像……她。
莫非被「凌虐」的記憶太深沉,因此將兩人影像重疊?
「什麼怪名,沒見識,哪個中秋不吃柚子,你的名字才怪得一塌糊塗。」小乞丐賭氣地拉低帽簷。
很少有人不怕他,恩天隨不自覺地勾起唇角微笑。
這一舉動讓柳膺月和江上寅有片刻怔忡,但那陣未曾消退的惡臭著實叫人反胃。
「大哥,雖然你喜歡挨罵,但眼前這陣容先處理一下吧!人的忍耐力是有極限的。」大哥定力真好,還能和小乞丐「閒聊」。
恩天隨拋了個怒目給他。「閉嘴。」
不想自找苦吃的柳膺月三緘其口,由僕從手中接過一條汗巾捂鼻,以免失態。
「拜託,你們的家務事可以關起門去拚個你死我活,義不容辭是積功德,險子孫。」太不尊重人了。
他個子是小了點,但不代表可以被忽視,對方好歹是個大戶人家,卻一點禮儀都不懂。小乞丐不悅地噘著嘴。
太……太像了,連霸道都……他不由得懷疑的一喚。「小奴,你不……生氣了?」
被喚小奴的小乞丐很鎮定地捉捉破帽的線頭。「柚子。我的名字叫柚子,不是你家的奴才。」
「好吧!柚子,你打算以……這些要挾我開倉放糧?」對於他的身份,恩天隨仍抱持懷疑態度。
天底下誰都可以惹,唯獨魔仙子季小奴不在此限,他是深受「摧殘」之苦,在沒肯定答案前,他不會割肉喂虎,徒增一身腥味。
「哎喲!你說哪話,小小乞兒豈敢要挾大莊主,我是在幫你添福添壽咧!」小乞丐誇張的兩手比畫著。
有仇報仇,沒仇練膽量嘛!要召集一堆乞丐可不容易,他們全怕了追雲山莊的威名。
若不是丐幫那個不要臉的老頭,死皮賴臉地求人家叫他一聲乾爹,順便丟了個狗屁令牌當見面禮,哪叫得動這群丐幫弟子。
不過這令牌倒頂好用,隨口下了道命令,他們立刻脫褲拉屎撒尿,收集了兩百桶「黃金」排繞在追雲山莊的大門口。
甚至不嫌髒地將一團團熱呼呼的「金子」用蒲葉包成不規矩型的小粽子,教人感動到想痛哭流涕。
可惜沒血沒淚的人不知怎麼感動,只好把眼淚鼻涕收起來,等以後有空再用。
「我不在乎,對於已經死過一次的人而言。」恩天隨仔細觀察小乞丐的小動作。
短短四年間建立起追雲山莊,他憑借的是敏銳觀察力和冷酷的掠奪,所以旁人怕他的絕情凶狠,不敢與之為敵。
裝扮成小乞丐的正是季小奴,她在心裡踹他千百次,她最討厭他動不動就提那檔事,當年要不是她雞婆,想找個笨蛋分散兩位黏人精的注意力,哪會好心救了他。
這簡直就是在提醒她自己所做過的蠢事,甩不掉黏人精又拖了個麻煩精,害她童年悲慘不已,被逼背了五十七家武學秘芨共三百二十六冊。外加毒經、藥典、武林私密等等,背得她都沒時間玩,大部分時間都綁死在火蝶谷。
火蝶谷以前名喚藥王谷,不知何時飛來一大群蝴蝶避冬--它們吸了谷中獨特藥花汗蜜,蝶翼漸成火紅色,翼上更有火焰圖樣,所以,乾脆稱它為焰蝶。
一、兩隻焰蝶飛舞時還無所覺,十隻、百隻、千隻、萬隻聚集在一起,瞬間形成一片火海的錯覺。
焰蝶只能存活在火蝶谷,一旦飛出谷外,不到半刻鐘全身泛白斷翼跌下地,活活被蟻蟲吞噬,從無例外。因此,天底下只有火蝶谷有焰蝶。
「死一次嫌太少是不是,我非常樂意幫你再死一次。」她邊說邊靠近,小手悄然拔開竹筒的木塞。
從竹筒內跳出一隻黑色小蟲,直接掛在他衣服上。此時,全身僵持的恩天隨可以確定一件事,她的確是攪得他心頭大亂的「債主」季小奴。
「小……小奴……把它拿……拿開。」他覺得背有點濕意,兩眼盯著「辛苦」往上爬的小蟲子。
「不要。」季小奴大力的搖頭,報復的快感使她不去糾正「正名」。
「小奴--你把它……拿開,我什麼都……答應你。」反正他也拒絕不了她。
從十四年前,他在遭狙殺昏迷前看到一張清秀的小臉起,似乎命運就已注定要為她牽掛一生,這是兩人的緣份。
她習慣以救命恩人自居,而他習慣寵溺她。
一個當他是私有財產霸佔著,一個情願當她的收藏品掛在身側。
若不是四年前縣令千金半夜摸上床事件導致她遠離,今日絕不可能有追雲山莊。
為了她,他可以忘卻仇恨、親友,只守著她一人。
「你太沒品了吧!堂堂一個大莊主怎能隨意向人低頭,好歹裝裝結凍的死人臉嚇嚇老弱婦孺。」
恩天隨全身發冷沒開口,一旁的柳膺月和江上寅倒抽了口氣,一方面怕他惱極殺了小乞丐,另一方面不解他為何如此縱容。
由於兩人都站在他身後,所以沒看見努力登高的黑色小蟲,以及他泛白出汗的酷顏。
那只正在勉強支持的螂蝴被季小奴的身影擋住,那票叫化子都誤以為追雲山莊的莊主被幫主的義女氣得臉發白,心中為她捏了把冷汗。
聽說幫主非常寵愛少幫主,有意將幫主之位傳給她,他們可不想少幫主在他們的地頭上出事。
「喂!忘恩負義的,我說話為何不回答,是不是瞧不起叫化子呀!」她故意掀開他的衣衫,讓螂蝴兒爬進去。
「小奴,我錯了,你……行行好,饒……饒我這一……回,我發誓什麼都……都聽你。」
「真的?!」她用懷疑的眼神一瞄。
「千真萬確,我從沒騙……騙過你。」該死,它快爬進單衣裡了。
在家變未釀成前,他根本不懼怕這類小蟲子,偏偏劍魔師父為討小奴歡心,不惜拿他來試驗小奴的新藥效用,狠心地將他丟在佈滿螂蝴兒的小黑洞。
雖然赤裸的身體塗滿小奴特製的驅蟲藥,螂蝴兒不至於咬傷他,但洞底小到無法翻身,成千上百的小蟲兒在他身上爬行。
十個時辰後,愛玩的小奴才想起她的小試驗,而他早已嚇暈在洞穴底,從此懼怕螂蝴兒。
「唉!你真沒用。」吹了個短哨,螂蝴兒爬向她的手心。
她可不是良心發現放他一馬,是怕他丟她的臉暈倒,怎麼說他們也可算是同門。
一見螂蝴兒被放回竹筒內封好,恩天隨不待她有所反應,眼明手快的搶過竹筒,扔給一旁目瞪口呆的柳膺月,誰教他愛看笑話。
不等她開口,有力的鐵掌箝住也纖細的手臂,強行拉她入內。
「小隨子,你出爾反爾,我咬你。」一張口,她狠狠地咬住捉住她手臂的主人。
她不是善男信女,不講是非公理,總之誰得罪她,下場是十個慘連在一起。
恩天隨皺眉,不去瞧泛血濕透衫布的傷口。「上寅,開倉放糧。」
「是,莊主。」愣了一下,江上寅忠心地奉命行事,心頭卻有揮不去的疑惑,莊主似乎認識全身髒兮兮的小乞丐,而且,怕他。
柳膺月更是一臉呆樣,手捧竹筒地追上前。「大哥,你……」
「不許問,把它養肥,瘦了一絲一毫我切你的肉餵它。」他擺出一副冰冷的模樣說道。
這麼難堪的事,他決計不言。
「嗄?!什麼?」養……蟲?
天地一下子變色,柳膺月拙拙地眨了眨眼,目送失常的大哥拉著掙扎不已的小乞丐,往他居住的擎天樓而去,留下一節竹筒。
這……蟲兒要吃什麼?
他開始頭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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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了反了,你忘恩負義、忘恩負義,居然對你的救命恩人施以暴力,存心要折斷我可愛的小手臂是不是?你說呀!你說呀!」季小奴得理不饒人地猛戳他硬邦邦的胸口。
恩天隨沒去理會她小孩天性的幼稚舉動,拉她坐在花廳的大椅上,倒了杯茶讓她潤潤喉,免得罵壞帶著甜嫩的嬌美嗓音。
「早知道就不救你,讓你曝屍荒野被野狗拖去啃了骨,屍骨無存的當個孤魂野鬼,日日夜夜徘徊在山林溝渠哭泣。」
她越念越氣。「你死人呀!不會應一聲。」
看她罵累了,他才柔柔地拉高滿是補丁的乞丐裝袖口,他知道剛才的力道捉不傷她,但心裡總是放不下,非要瞧上一眼才安心。
「我以為你再也不想理會我。」他真是這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