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舒服喔,這是什麼?」
「滋潤藥方,讓你這雙手恢復嬰孩般細嫩。」他一直惦記她手上粗糙不堪的厚繭,日前特別調配數種不同香氣的藥方來供她使用,只不過因發病而延遲給她的時機。
「謝謝。」冰冰涼涼的適意包裡她的小掌,令她舒舒服服地吁氣。
「不用客氣,反正受惠的是我嘛。」皇甫投給她一個壞壞的笑臉。
這樣以後他啃咬她手指之時,就會像啃白筍般香甜。一思及此,皇甫更是開心。
「什麼叫受惠的是你?」寶春傻氣地反問。她的手嫩不嫩關他啥事?
「你不用太瞭解。對了,有空的時候,這些藥汁也可以抹抹身子,這樣一來肌膚的觸感也會好很多……不過看來我得多做幾盆。」皇甫撫顎思量著,而寶春當然不知道他已經想像到兒童不宜的場景。
推拿好她的手掌,皇甫滿意地收回藥瓶。
寶春輕輕甩動雙手,讓藥汁加快收乾,隨口道:「可是到時候我再繼續工作,還不是一樣會把手給弄粗?」
「工作?李廚娘有讓你做啥粗重的工作嗎?」他不記得府裡需要她付出勞力,不過煎煎藥的小事,傷不了她的手。
「我指的是以後和阿爹一同回家時,就要像以前一樣工作呀。」寶春理所當然地回答他。她可不像他能以神醫之名,大敲皇親國戚的竹槓。
皇甫臉色一沉,盯著她問:「回家?」她要離開這裡?
「對呀,等若夏身子養好,我們就要和阿爹還有秋月一起到蘇州生活。」
「我保證柳若夏從今天開始會病得下不了床。」他陰沉道。
「為什麼?!」寶春聽不出他語氣裡的怒意,只擔心他方才提到的話。「可是我瞧若夏最近氣色好的不得了呀?」
「她氣色一好,你就急著走?」他老大不爽地問道。
「我不急呀,我和阿爹約好三個月後在山神廟碰頭,還有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至少我也要看到你妹妹醫好你的病。」寶春彎曲手指數著。還有兩個月可以待在他身邊……時間過得好快,一眨眼就要和他分離。
「我有說過你可以走了嗎?!」
「咦?」寶春挑起柳眉,疑惑地注視著皇甫。
皇甫思緒快速旋轉一周,突然露出狐狸般的奸笑。「況且,你積欠的診治費、住宿費、食費,零零總總還沒結清前,哪裡也不能去。」哈哈!他真是天才呀!
寶春瞪大雙眸。糟了!秋月交代過,一定要先瞭解神醫的基本收費,如果費用高到必須傾家蕩產的話,就千千萬萬別讓他看病,她忘了要事先問清楚……腦中浮現上回到府裡求診的成王爺,他的收費是整個府裡一年糜爛的開銷!
寶春咽嚥口水才敢問:「你的診治費怎麼算?」
「你能做主嗎?我要和你阿爹當面談。」皇甫看透寶春的心思,越來越佩服自己能想出這個理由,這下子寶春是連人帶心,必須賠給他一輩子!
「我們是窮人家,真的很窮,就算是阿爹也付不起……」寶春苦著臉,猛搖著雙手才想到,「那我手上塗的藥汁要不要收費?」
「那些算我額外送給你的,不用太客氣。」皇甫心裡暗笑,還假裝大方地施捨她人情,「我會叫十九去蘇州城打聽你阿爹和你小妹的下落,順道請他們到府裡來——結帳。」
第七章
「唉……」
一聲熟悉的歎氣聲淒慘地迴盪在食堂內,李廚娘將手中一盅人參雞安置在寶春眼前,盯著美食,她又重重歎息。
「你沒聽說歎一聲氣會老三歲嗎?光你今天歎的氣就足足老了三十歲。」
李廚娘實在是聽不下去,終於出聲阻止寶春繼續老化。
「人家心煩嘛。」
「主子昏睡你也煩,他清醒你還是煩。寶丫頭,你真是麻煩耶。」
「一隻雞就要十五文錢、一條魚少說也要十三文……人參!天呀!人參就像金條一樣貴,我算不清我吃掉幾根金條了。」寶春小臉皺成苦瓜狀,喃喃算著她積欠皇甫的鉅款。連最基本的吃飯錢都算不完,更別提驚人的住宿費及診治費。
「什麼雞、魚、人參呀?還不快把桌上的人參雞喝掉?冷掉喝起來很油膩喔。」李廚娘聽不懂實春在算啥,只叮嚀著她多吃。
寶春咽嚥口水,很有骨氣地拒絕,「我不能再背債。我決定從今天開始只喝水!」
「胡說什麼?!」李廚娘啐了她一聲。
「皇甫說要跟我算清帳,那些吃的、喝的、用的、看病的統統都要錢耶!」把她柳寶春賣掉也不值一根人參的價碼!
「主子如果真的樣樣都清楚算,連你在府裡呼吸的每一口都要稱斤稱兩!放心吃吧,主子不會樂見你餓死自己,而且你把自己餓個半死,主子還不是得花心思為你看診,那筆費用夠你吃上三頭牛、十隻雞。」李廚娘乾脆陪她坐下來,主動拿起雞湯就往寶春嘴裡灌,堵住寶春滿口欲吐的言辭。
「還有呀,你不是說主子同意赤芍小姐回來嗎?這件事可比你那些伙食費來得重要吧?主子那邊解決,赤芍小姐肯不肯還是一大問題呢。」李廚娘邊說邊喂寶春,「現下該煩惱的是怎麼請回赤芍小姐。」
寶春咕嚕嚕嚥下雞湯,「要怎麼聯繫上赤芍小姐?」總得先找到了人,才能再談接下來的步驟嘛。
「向來都是小姐和咱們聯絡的,這幾年斷了音訊,不過還好當年為赤芍小姐送信的還在府裡。」
「誰?十九嗎?」府裡人口極少,只剩十九是唯一可想人選。
「你以為十九是信鴿呀?」李廚娘為她擦去嘴邊油膩,「我說的是湖裡那兩隻。」
「大肥鵝?!」寶春的口氣萬分驚訝,「它們是送信的?我怎麼看它們都不像鴿子呀!」倘若鴿子能養得如此巨大,那她可得向李廚娘討教這門功夫!一隻鴿子當鵝吃,怎麼算都划得來。
「我沒說它們是鴿子,是雪雁,非常珍貴的雪雁。赤芍小姐可是花了大把的精神才獵到呢。」李廚娘好笑地看著寶春活脫脫像吞了十顆雞蛋的訝異表情。「只不過養得太好,變成大肥鵝。依我看,那兩隻價值連城、生活安逸的雪雁八成忘了怎麼飛吧?」
「那怎麼行?!沒有它們就沒辦法找回赤芍小姐呀!」寶春拍桌而立,眼眸閃動著誓死的決心。
為了皇甫,她一定會想盡辦法!
「我會讓那兩隻大白鵝想起來自己真正的身份和使命!」她大聲嚷嚷著。
「你打算怎麼做?」
「現下我必須先讓那兩隻白鵝……雪雁飛得動,否則一切都是空談。」雖然她到現在還是無法接受大白鵝的真實身份。
「加油,我精神上支持你。」李廚娘為她打氣。
「謝謝!」她不能繼續浪費寶貴時間在吃人參雞,先料理那兩隻大白鵝再說!寶春雙眼骨碌碌一轉,起身從蒸籠裡拎起兩個熱呼呼的肉包。就用這個當餌吧!
「寶丫頭?」瞧見寶春在廳裡東摸西翻地抽出麻繩又找木棍的忙碌狀,李廚娘雙眼閃動著大問號。
「我要去釣鵝!」寶春甫回完話,一溜煙就往湖畔跑。
兩隻雪雁猶不知死活地在綠波裡優遊旋回。過慣了幸福的白鵝生活,一時之間還真回復不了身為雪雁的認知。
「喂,想不想吃肉包?」寶春朝湖中喊著,兩隻雪雁靈性地抬頭看她。香噴噴的肉包隨她雙手的揮動,在它們眼前閃亮,它們終於擋不住引誘地靠近寶春。
眼見雁影越來越近,就在寶春將肉包放在離她一步遠的地上時,它們也上了岸。
雁嘴甫碰觸到包子皮,寶春迅速自身後抽出繩子,將兩隻貪嘴的雪雁捆成麻花狀。兩隻雪雁呱呱慘叫,寶春有絲不忍,但思及皇甫還得靠它們救命,便強迫自己狠下心腸。
「你們忍一忍,我不會對你們做什麼的,只是要麻煩你們回想起來怎麼飛。」她蹲在兩隻雪雁身畔—雙手平舉,作勢學起鳥兒翱翔的模樣,還不忘拍動兩下,「像這樣,想起來了嗎?會不會了?」
俗話說「對牛彈琴」徒費口舌,事實上對「鵝」也是收不到成效的。
呱呱聲回應著她,彷彿道:誰理你呀!我們就是飛不起來,「還是因為你們身子太重?沒關係,我到皇甫的煉丹房偷了巴豆粉。」寶春當真舉起兩大瓶的藥罐,在雙雁驚恐的眼前搖晃著。
呱呱聲慘無人道的抗議:殺人……不,殺「鵝」呀!救命呀!
由於接下來的畫面過於殘忍,寶春猛閉上眼,將藥粉灌入雪雁的嘴裡。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不要怪我……」她口中唸唸有詞。
「呱、呱呱!呱呱呱呱!」沒天理,沒良心!我不要拉到虛脫!
被吵雜聲引至湖畔的十九,所見的就是寶春邊念佛號,邊對兩隻雪雁施暴的爆笑場景。
「你不會真的想把這兩隻捉來吃吧?」十九出聲打斷她忙碌的舉動,順手將兩隻五花大綁的雪雁拎起。他還真沒料到寶春敢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