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是婆婆說這兩隻雪雁知道赤芍小姐的住處,可以利用它們來傳書請赤芍小姐回來的。」寶春想將雪雁奪回,十九僅揚高手,她就連邊也構不著。
「還給我啦!」寶春在十九身邊一跳一跳。
「不管你再怎麼努力,這兩隻雪雁也沒有辦法為你傳書給赤芍小姐。」
「不會的,只要它們飛得起來就有辦法。」她對它們有信心,十九露出恥笑她的表情,仰首與兩隻雪雁鼻眼相對,「你們還認得路嗎?」
果然是與眾不同的靈禽,馬上搖頭否認。
「瞧。」十九解開雪雁的繩索,讓它們逃離寶春的魔掌。「這兩隻雁在府裡過慣了糜爛生活,腦中早早就忘了路線圖。何況赤芍小姐遠在邊疆,你以為憑這兩隻像鵝的笨雁,能安然飛抵赤芍小姐的手上嗎?」還不如叫它們生幾顆金蛋來玩玩比較有可能成功。
寶春露出難過的神情,眼淚再也關不住地狂溢,「怎麼辦?皇甫會死掉!嗚嗚……這兩隻笨雪雁,在皇甫府裡吃好的、用好的,結果一點功用也沒有……只會在那裡游來游去、叫來叫去……」她開始數落起它們。
十九搖搖頭,遞給她一份白色物體,寶春以為是要讓她擦淚的手巾,反射性地拭去頰邊淚珠,順便摸摸鼻涕。
「謝……謝謝。」
「那是赤芍小姐的住所。」十九突然道。
「什麼?」寶春沒聽清楚,抬起頭又問。
「我說,那張紙上寫了赤芍小姐現下安身的住所。」
「什麼紙?」寶春輕皺眉間。怎麼十九說話都沒個準兒,害她捉不到話中的重點?他們之間果然有溝通上的困難。
「你剛剛擦淚、捍鼻涕的那張紙。」
※※※
好不容易將請求赤芍回府的信送了出去,寶春累癱在桌上。
沒注意到雙手滿是墨汁,寶春抹抹疲累的臉蛋,卻染了滿臉黑。她彎腰收拾著地上數十張的棉紙,每張棉紙上寫滿密密麻麻端正的字跡,正是出自皇甫的手。
原先她是打算讓皇甫親自修封家書請回赤芍,但硬脾氣的皇甫說什麼也不肯動筆,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累得寶春只好每寫到一個不懂的字,便哄騙著皇甫教她識字,事後再回房謄在信上。結果三百個字裡她就有兩百八十七個字不會寫!
也多虧這次的事件,又讓寶春認得不少字。
她從枕頭下取出藥書,發現能讀出來的字是越來越多,也代表著她離知道皇甫全名的日子也越來越近。她將藥書內文圖片裡所有神似上回皇甫給她看的那根生薑的,都做個小記號,數百多種藥草刪刪減減已剩不到十來種。
「皇甫的名字就在這裡面!」寶春呵呵傻笑,環抱著藥書。
「寶春姊。」若夏敲敲她的房門,讓寶春回歸現實,她趕忙為若夏開門。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若夏啐笑一聲,「像塊小黑炭似的。」
寶春瞥向銅鏡裡的自己。咦?這個滿臉黑得找不到一塊正常膚色的女人是誰呀?越看越眼熟……
「哎呀!!」寶春輕叫一聲。八成是寫信時沾上的,不過這也沾得太大片了吧,除了那雙眼及嘴唇外,活像剛從墨汁池裡爬出來的狼狽。
寶春擰來濕巾清理自己,讓原先淡雅的紅嫩回復在清爽的臉龐間。
「寶春姊,你好似變漂亮許多呢。」若夏坐在床沿,撥撥青絲。當然寶春的容貌還是不及她,但帶笑的唇眉間讓寶春發散一股嬌柔之氣。
「有嗎?」寶春笑道。「還不是兩隻眼、一張嘴。」
「五官當然沒有太大變化。嗯!改變的是你散發出來的一種……幸福的感覺。」若夏打量寶春半晌,順手摸摸寶春的臉頰,「皮膚也變得滑溜多了。」
寶春雙手也在自己臉蛋上磨蹭,光滑的觸感是有目共睹的鐵證。多虧皇甫每晚強迫她吞下一瓶的珍珠細粉,加上各式各樣的藥草塗塗抹抹,才有現在的收穫。
「還得謝謝皇甫呢。」
若夏若有所思,寶春被她盯得不好意思,才想開口詢問若夏為什麼直瞧著她時,若夏反倒先開口,「皇甫公子似乎對你不錯?」
她柳若夏既不笨也不傻,皇甫和寶春之間不可言喻的波濤洶湧,她可清楚明白。
「算不錯。」寶春答道。只不過偶爾要耍她、逗逗她,將她當成玩具,滿足他的無聊人生。
「你喜歡他嗎?」若夏一針見血地問。
寶春一愣。答案當然是肯定的,她從第一眼就被皇甫吸了魂,雖然一開始是沉迷在他無懈可擊的笑容中,但長期相處下來,她戀棧於他的每一面,不論是高興的皇甫、生氣的皇甫、愛笑的皇甫、冷漠的皇甫……對她而言都是獨一無二。
「看你的表情也知道答案。」若夏輕笑一聲,揚著滿面似桃花的嬌艷,蛾眉輕佻,緩緩道:「我也喜歡他。」
「呃?」寶春措手不及,只能呆呆地看著若夏認真的臉孔,好不容易才找日自己的聲音,細如蚊蚋地問:「你……你說什麼?」
若夏投給她一個堅定又驕傲的笑靨,「我、也、喜、歡、他。」她字字加重語氣,毫不客氣地再吐露一次。「你也瞧見啦,那日他對我的態度客客氣氣又頗具好感,我想他應該也是喜歡我的。」她對自己可是極有自信的。
是了,誰會不喜歡漂亮的若夏呢?誰會不喜歡充滿自信又嬌艷的美人呢?
這個事實她早在及笄那年就清楚瞭解,現在為什麼又湧起陣陣心酸?寶春略微失神。
「寶春姊,你也會說過,你並不打算嫁人,不是嗎?既然如此,把皇甫公子讓予我可好?」若夏親暱地握著寶春的手,撒嬌要求。她深知寶春容易心軟的性格,加上寶春對她的疼愛,不論她向寶春要求任何東西,從來沒有失敗的紀錄。
「我……」寶春遲疑著。她從不吝嗇給予親妹妹所有物品,雖然以前家境不甚富裕,但只要是最新的衣裳、最好的食物,甚至是她能力範圍內所能付出的,她從沒拒絕過,可是皇甫……
「好啦、好啦!」若夏輕甩動兩人合握的手,嬌滴滴地要求著。
「這……」讓或不讓,又不是她所能決定。
「寶春姊,你不覺得我和皇甫公子比較相配嗎?」
「是這樣沒錯,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我知道你是最疼我的,對不對?」
「好——」寶春正想以「好難回答」來婉拒若夏的要求,砰的一聲巨響打斷兩姊妹的談話,也讓兩人受驚嚇地回首。
可憐的門板哀怨地躺在地上,而謀殺門板的兇手正站立在踢出的缺口前,眼神幾乎要噴出火焰。
從沒見過盛怒中的皇甫,寶春嚇得和若夏抱成一團蝦球。
「柳寶春,你給我再說一次。」明明是怒火沖天,他吐出來的話竟還能冷似冰、寒若霜。
寶春受驚地想躲在若夏身後,可惜若夏與她有同等的想法,兩個女人只能步步往床角縮。
皇甫大掌一捉,準確地拎起寶春的衣領,將她拖出床角。
「不要!不要打我!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寶春搗住臉,她不知道皇甫在氣什麼,道歉的話無意識地如連珠炮逸出她口中。
好可怕,他會不會賞她一頓好打……
「你有膽就將你剛剛答應她的話再說一次!」皇甫的吼聲幾乎要震破寶春的耳膜,還加上動作猛烈地搖晃她的身子。
「不敢!我不敢……我沒有膽啦……」寶春斷斷續續地呢喃。誰有這種勇氣和一頭發狂的獅子辯論?至少她柳寶春沒有!
「沒有?!你竟然敢把我出讓?!你連我都敢不要?!」方纔,他不過是想找寶春一同去玩弄雪雁,沒料到竟聽見令他狂怒的對話,這個無知的女人竟然願意將他讓給她妹妹!
寶春方纔那個「好」字幾乎扯斷他所有的理智!
她將他當成什麼?一件物品?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一個大方讓給別人也不會心疼的男人?
虧他對她投在百般心思、想盡辦法讓她開心、想將她留在身邊,結果一切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若夏瞧見皇甫額上的青筋幾乎要爆出,拍著自己受驚過度的心臟,心思一轉,想以嬌柔的模樣讓皇甫轉移注意力,於是強扯出最美麗的笑容,「皇甫公子……」
「滾!」皇甫想也不想地衝口大吼,連多餘的目光也不肩施捨。
「若夏,救我……」寶春睜開一小條眼縫,看見若夏慘白著臉拔腿就跑,企圖請求若夏一同帶走她。
皇甫右腳一勾,地板上的門隨即飛起,重新鑲回缺口,也阻隔掉寶春最後的生路。
皇甫粗暴地將她塞向躺椅,惡狠狠的臉孔逼近她。
「不、不要這麼生氣……對身體不好的……」寶春吞嚥下恐懼,安撫著他。
皇甫冷笑,「你還會關心我的身體?何必呢,你不是大大方方的將我出讓?又怎麼會在乎我是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