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緊咬唇,彷彿能感受到他當時的無助與痛苦。
「可是如果他學不會控制能力,他便會對週遭的人造成傷害,他們會害怕他,不敢接近他,就像他的家人一樣。」
天!
「他整整被關了半年,才被允許跟其他人一起用餐,一年後,才能走出研究大樓。」
她閉了閉眸,十指緊緊互絞。
「然後,他便被安排接受訓練,訓練他成為一個超能力緝捕者。」
「緝捕者?」
「追緝,或是逮捕。」譚梨解釋,「我們的任務是接受上級命令,到世界各地調查超自然案件,緝捕那些危害人類的超能力者,或者物品。」
「比如……『公主的願望』?」葉盼晴顫聲問。
「『公主的願望』並不是我們的任務,修一是為了個人興趣才想得到它。」
「個人興趣?」
「因為它的力量,因為它只聽從女性命令的力量。」譚梨緩聲道,「為了控制力量,修一承受了常人無法想像的嚴苛訓練,他不明白為什麼『公主的願望』擁有比他還強大的力量,而這力量又只聽女性主人的號令?他很好奇。」
「所以,他才千方百計接近我,想探得背後隱藏的秘密?」
她懂了,終於。
她終於明白修一為什麼對那顆藍鑽如此執著,為什麼為了得到它不惜欺騙她。
雖然仍然為他的謊言感到心痛,可她終於能理解他的行為。
「你能原諒他嗎?盼晴。」譚梨啞聲問她。
她沒有回答,站起身,直直走向通往陽台的落地窗。
曾經,他以為她心情不好,特意買了一把仙女棒來振作她的精神,就在陽台,他與她共同凝視那燦爛煙花。
他笑她無聊,聲稱這樣的舉動簡直愚蠢。
可他還是在一旁陪著她。
一個人的本質是不會變的,雖然他編造著謊言接近她,可他仍然以一種特別的方式溫柔待她……
迷濛的眸一揚,望向窗扉一角。
那裡,曾經掛著一具可愛的祈晴娃娃,在她趕他離開的那晚,她衝動地扯下它,狠狠拋向天際。
她發誓,再也不見他了,她與他,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該有交集。
「……請你告訴他,譚梨,告訴他我不怪他。」她低低開口。
譚梨大喜,「那麼你肯再見他囉?」
「不。」她搖頭,「我想暫時還是不要比較好。」
「為什麼?」
因為她不想再依賴他了,因為她要一個人也過得很好,因為她想弄明白如果不要白馬王子,自己真正的願望究竟是什麼。
凝睇她沉默的背影,譚梨有些黯然,她顰眉,正想說些什麼時,胸口忽地一陣悶痛,恍若遭受某種重擊。
她瞪大眸,看著突然出現在腦海裡的影像,心頭漫開不祥的預感。
「糟了!」
「怎麼了?」察覺她的異樣,葉盼晴旋過身來,「什麼事槽了?」
「修一有危險!」
* * *
寂靜的山區,忽然爆開陣陣巨響。
茂密的樹叢問,幾個黑影迅速晃動,其中兩個,緊迫追著另一個。他們追著,偶爾搬動巨石砸在試圖逃逸的男人前,阻止他的去路。
「該死!」男人詛咒,使用念動力一一把攔路巨石栘開,以最快的速度穿出樹林,來到一片空曠的草地。
草地前,一片斷崖,後頭,正是那片森林。
他歎口氣,知道自己終究逃不過,索性停下步履,緩緩旋身。
「你們究竟想怎樣?」俊眸瞇起,冷冷瞪向追逐而來的兩個黑衣人。
「奉上頭命令,給你一點教訓。」其中一個黑衣人回道,薄銳的嘴角揚起陰狠的弧度。
「什麼樣的教訓?」
「這個!」另一個聲音拔峰而起,跟著,一陣強風捲起砂石,毫不容情地襲向他。
他凝定全副心神,召喚體內的力量。
龍捲風被他擋在幾尺之外,憤慨地呼嘯狂號,就是無法近他的身。
「我來!」另一個男子加入,雙臂一層,推動龍捲風前進。
兩股力量合流,彙集成遠比他強大的能力。
他漸漸地抵擋不住了,踉蹌後退。
終於,兩人的力量高過了他,風越過了他設下的屏障,放肆地侵向他,將他整個帶起,在空中任意玩弄。
直到盡興了,才將他狠狠拋落。
他的胸膛撞上堅硬的地面,逼出一腔血。
他雙手撐地,硬氣地站直虛軟的身軀,幽深的眸不馴地瞪向站在遠處的兩個男人。
「看來你還不服氣。」兩人冷笑,交換了一個眼神,重複方纔的伎倆。
一次又一次,他被他們捲起、拋落,再捲起、再拋落。
藉著一次次的重擊,他們試圖折服他的意志,要他開口,開口求饒。
可他不肯,即便全身骨骼痛得快散了,即便一口又一口地吐血,依然不吭一聲。
「好傢伙!」
兩名黑衣人證了一聲,可手下的動作卻絲毫不停。他勉力展眸,看著又一波龍捲風朝他襲來。
沒有力氣抗拒,也不想抗拒。
他閉上眸……
「不要!」尖銳的女聲□地高揚,震動了相互對峙的兩方。
接著,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隨著風,送入他鼻端。
是薰衣草。是……盼晴!
他愕然,驚恐地發現她不知何時搶到他身前,代替他承受了龍捲風的侵襲。風將她高高捲起,然後,狠狠拋落。
「不--」他嘶喊,雙臂一展,凝聚全身僅剩的力氣托住她纖細的身軀。
她不能摔,那樣柔弱的身軀,禁不起摔……
當她落地後,他疾奔上前,慌亂地撐起她柔軟的上半身。「盼晴,盼晴,你怎樣?你沒事吧?」
「我……沒事。」她虛弱地應道,容色蒼白,「有事的……是你,修一,你受傷了。」說著,她伸手撫去他唇畔血漬,瞳眸滿是痛惜。
「我沒關係,習慣了。」他急急說道,急急檢查她全身上下,「你呢?你怎樣?」
然後,他忽地看到了,她的手臂擦傷了一大片,她的大腿淤青紅腫,還泛出血絲。
細細的,艷紅的血。
瞪著那美麗卻也刺目的紅,石修一驀地驚呆了,他怔怔地瞪著,胸臆逐漸漫開某種他無法控制的憤怒。
她受傷了--為了他,她受傷了。他竟沒能保護她,他費盡力氣托住她,卻還是讓她流了血。
他沒護住她,沒護好她……
「啊--」痛楚的嘶號衝破了雲霄,宛如落雷,突如其來。
他跳起身,伸直手臂,指向兩名黑衣男子。
他的怒氣,暴烈激昂,他的力量,排山倒海。
空氣中的流快速奔竄,一株株樹木遭他劈落,而那兩具血肉之軀更早已被他掙脫封印的力量高高舉在空中。
他發狂了。
葉盼晴驚慌地望著這一切,望著那嵌在一張扭曲臉孔上的血色雙瞳。
他發狂了,他的力量會害死那兩個男人……
「不,不要這樣,修一。」她奔向他,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他的腰,「放他們下來,不要傷害他們。」
「讓我教訓他們!」他嘶聲喊,像頭猛獸般猙獰地咆哮,「我要狠狠教訓他們!」
「不,不要。」她踮起腳尖,捧起他狂怒的臉龐,「我下要你傷害他們,修一,冷靜下來,別再傷害任何人。」
「可他們傷害了你!」
「我很好,我沒事。你必須控制自己,控制自己的力量。我知道你能做到,對嗎?你能做到的。」她溫柔地望著他,溫柔地對他說,「你一定能做到,修一,停下來,下要這麼生氣了。」
「盼晴?」他困惑了,在她一聲聲溫柔的呼喚下,在她一句句溫柔的勸導下,胸膛漫天燒開的怒火,漸漸熄了。
他逐漸冷靜下來,瞳眸斂去了可怕的血霧,臉部肌肉也不再抽搐。
他平靜下來了,空氣中的流下再四處奔竄,樹木不再倒落,那兩個男人也輕巧地落定地面。
「沒事了,修一。」她抱緊他,像一個母親抱著她受驚的孩子一樣抱緊他,「沒事了。」
望著這一幕,譚梨不覺感動,鼻尖一酸。
她深吸一口氣,輕盈的步履經過緊緊相擁的兩人,走向兩名黑衣人。
「你也看到了,譚梨。」其中一名男子開口,「今天的事要是我們報告上級,給石修一的懲戒可就不像現在這小兒科了。」
這樣折磨他還說是小兒科?
譚梨下頷一凜,「你們傷了他關愛的人,又怎麼能怪他因此發狂?」
「那是誤傷……」
「我知道。總之,今晚就到此為止吧。」她沉聲道,「回到英國後,我們自然會向上頭請罪的。」
「那好吧。」兩名男子點了點頭,應允了她的求情,大步離去。
目送黑色的背影淡去後,譚梨旋回身,「沒事了,我們走吧。」
「謝謝你。」石修一啞聲道,「這下你可真的被我拖下水了。」
「小意思。」她淺淺地笑,「不然搭檔是用來做什麼的?」
他也回她一笑,可只一會兒,立即斂去。
「修一!」感覺他的身軀突然癱軟在自己懷裡,葉盼晴驚慌莫名。
「沒事,他只是暈倒了。」譚梨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