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住下唇,許久。「你是不該那麼說。」語音仍是沙啞的。
他深深凝望她的背影,「你……還愛著他?
她默然不語。
「他已經結婚了,甚至還有了孩子,天兒,你……不該還那樣折磨自己。」
楚天兒只是低垂眼瞼,深吸一口氣,「你不也是?我不相信你已能完全放下紅葉。」她淡淡地、低啞地說道,清楚感覺到那只扯住她的手臂一僵。
她轉過身,朝面前同病相憐的男人送去一抹淒楚的微笑。
「你放不下紅葉,就像我沒辦法輕易忘卻對星哥哥的感情一樣。」
他默然回望她,「你是因為這樣才不肯嫁給孫逸?」
「這輩子我想嫁的人只有星哥哥。」
他深深看她,半晌,輕聲歎息,伸手替她拭去頰畔未乾的淚痕,「對不起,弄哭了你,我不是有意的。」
她一震,頗為他突如其來的溫柔感到愕然。
她不知道,原來墨石也有這樣的一面。
這個總是對她板著一張冷臉,要不就大吼大叫的傢伙原來也有溫柔體貼的時候?
她簡直不能置信。
但不知怎地,淚卻越掉越凶了,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滑出眼眶。
直到他深深歎息,展臂將她纖柔的身軀輕輕擁入懷裡,那充滿委屈與傷心的淚水依舊不曾停歇。
他究竟怎麼了?為何竟對一個一向厭之惡之的女人起了某種類似憐惜的感覺?
他不該擁她人懷的,就算再怎麼抱歉,再怎麼疼,他也不該做出如此俞矩的行為。
他不該碰她的。
她是龍門大小姐,他是負責守護她的護衛,兩人的關係就該僅止於此!
但,他逾矩了,只因她感傷的淚。
他沒想到一向驕縱任性的楚天兒也有酸楚委屈的時候,沒料到她對喬星宇情之所鍾,竟如此深重。
她用情如此之深,即便星宇早已與紅葉結婚多年,仍無法輕易忘懷。
他心疼她,在恍然大悟的同時也不禁為她心折。
她並不是無血無情的,她或許驕傲,或許自我,或許虛榮,但在愛一個人的時候她仍可以投注全部情感,用整顆心去愛。
她還是有情的。
不知怎地,明瞭這一點令墨石禁不住改了觀感,對她評價大大翻升。
守護她,緊緊跟隨她身邊,忽然變得不是那麼讓人痛苦的一件差事了。
他發覺現在的自己,極為樂意擔負起十四歲那年對楚南軍許下的承諾。
他會守護楚天兒,直到有另一個男人接手他的任務為止。如果沒有,他就是她一輩子的護衛。
是的,從今以後,他會真心誠意保護她,以一個貼身護衛的身份。
而且,絕不會再俞矩,超越了該守的分寸。
楚天兒發覺自己習慣了有他的日子。
一年半來,墨石的身影幾乎總是隨侍她左右,亦步亦趨。而她發現自己竟不像從前一般排斥那樣的亦步亦趨。
她甚至察覺,偶爾他不在身旁時,她竟感到莫名的失落。
就像現在,在這場慶祝校慶的瘋狂派對裡,在衣香鬢影的人來人往中,當她驀地抬眼,卻找不到他一向隱在暗處的挺拔身影時,她竟覺微微心慌。
他去哪兒了?怎麼可能不在附近?不論她在哪兒,他都該在她身邊不遠處才是啊。
為什麼這一回她尋不到他,總可以輕易落定他的眼眸竟找不著依歸的方向?
他去哪兒了?
「喝點吧,Lisa,你最愛的法國香檳。」一向交好的男同學perry送上一杯冰涼的金黃色飲料,朝她微微一笑,碧綠色的瞳眸淡淡漾著酒意。她接過香檳,心不在焉地吸了一口,星眸仍微微茫然地四處流轉,徒勞想穿過一道道人牆尋找一心掛念的身影。「perry注意到她的不尋常,「怎麼了?在找什麼?」她沒回應,置若罔聞。「Lisa!他彷彿受不了她的漠視,急切地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上半身俯向她,「你到底怎麼了?」
濃重的酒味令她不禁蹙眉,「你喝醉了,perry。」
「我是醉了。」他笑嘻嘻地,「為你。」
她驀地揚眸,愕然的眼神迎向他,「你說什麼?」
「我說我為你而醉。」他深深微笑,俯向她的身體忽地一陣搖晃,整個跌入她懷裡。
她無奈歎氣,掙扎著想擺脫他沉重的身軀,「站起來,Perry你好重。」
「我……不起來。」他埋首她胸前,愉快自得,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好一會兒,略略昂起下頷,醉眼濛濛地瞥她一眼,「這裡好香,好舒服。」
楚天兒皺眉,她明知自己被吃豆腐了,可對方是自己的同學,又喝醉了,教她一時也無法發作,只能無奈地伸手攫住他賴皮的頭,試圖將他推開。
可他不僅不肯輕易被推開,甚至埋得更深,依戀地以臉頰摩擦她柔軟的乳峰。「Perry!」她銳喊一聲,正凝眉思索著該怎樣擺脫這酒醉的男人時,一隻猿臂忽地凌空伸來,攫去了依戀她胸前不去的男人,粗魯的行為像老鷹抓小雞似的。
很快地,「Perry便被抓離她胸前,甚至狠狠地被拋落在地,額頭重重地敲擊地面。
她嚇了一跳,急急奔向倒地的Perry確認他的額頭毫髮無傷後,才愕然揚首,星眸迎上墨石陰沉的面容。「你何必如此粗魯?萬一弄傷了他怎麼辦?」
「那也是他應得的。」墨石冷冷地說,「誰讓他膽敢碰你。」
「他喝醉了啊,不是有意的。」
「哦?」俊眉嘲諷地一揚,這樣看來,是我破壞了大小姐和他的好事。」
「你……胡說八道什麼!」
「不過你的眼光也太差了吧,這樣的軟腳蝦有什麼過人之處?」
她倒抽一口氣,起身,怒氣沖沖地瞪視他,「你莫名其妙!我跟他根本沒什麼。」
「沒什麼?他根本整個人都貼在你身上了,還說沒什麼?」他低吼,眼眸慍怒,「非得要讓他將你整個人搞上了床才叫有什麼嗎?」
「你……」她怒極,不假思考便隨手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聲響剛剛揚起,她立即陷入極度後悔。
她咬牙,看著墨石的面容忽青忽白,神情變幻不定。
「你……誰教你出言不遜!」她倔強地說,「竟敢這樣侮辱本大小姐——」
他不語,陰沉的眸光冷冷瞪視著她。
而她,被那樣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亂,得拚命克制自己才不至於全身顫抖。「你……剛剛上哪兒去了?是你沒盡到一個保鏢的責任,是你令他有機可乘。」
「我去接一通電話。」他冷冷地截斷她一句比一句低微的言語。
「電話?」
「行飛打來的,他要我們立刻回美國。」
她驚愕,沒料到竟會聽到這樣一句話,「回去?為什麼?」
「他沒說為什麼,只說事態緊急。」
她有不祥的預感,「究竟……什麼事?」
他沒理她,只是靜靜拋下一句,「我們搭明天的班機回去。」
第四章
出事了。
回到楚家那位於舊金山市郊的豪華花園宅邸,迎接楚天兒與墨石的竟是空無人影的寂靜,庭園、屋裡,一個人也沒,完全不見平常穿梭來去的僕傭以及龍門各級管事們的蹤影。
父親呢?哥哥呢?他們都去哪兒了?
還有星哥哥跟紅葉呢?大家都到哪裡去了?
楚天兒面容雪白,窈窕的身子裡裡外外慌亂地尋找著,一顆心怦然直跳,隨著確認宅邸裡空無一人而更加忐忑不安。
她簡直不能相信,即使龍門的大老們今日同時出國度假,這裡也不該成為一座死城。
至少還有傭人們啊,至少該有他們來看顧打掃這座豪華宅邸。
怎麼會一個人都沒有呢?
「究竟怎麼回事?墨石。」她顫然開口,驚慌的星眸茫然地望向身旁神色凝重的男人,「為什麼大家都不見了?」
墨石搖頭,同樣無法理解為什麼趕回舊金山後遇到的竟會是這樣一種狀況,他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天接到行飛的電話確實隱隱感到事態不妙,但顯然地,情況比他想像的遠糟上許多。
究竟怎麼了?
隨著楚天兒倉皇地跑遍楚府裡裡外外,他的一顆心亦隨之更加不安。
終於,當兩人匆匆由宅邸三樓奔下金色雕花迴旋樓梯,重新回到一樓大廳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攫住了兩人的注意力,也使得兩人慌亂不安的心總算稍稍安落。
是喬星宇,黑色翻領休閒衫加藍色牛仔褲的挺拔身影完全不見素日的俊秀儒雅,相反地,垂落額前的汗濕頭髮顯示了他才剛剛經過一番辛勞奔波。
「你們總算趕回來了。」一見兩人,喬星宇首先開口,語氣急促,墨黑的瞳眸掠過異樣神采。
墨石覺得相當不妙,「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大事。」喬星宇簡單一句,鏡片後的眼神閃爍不定。
他欲言又止的神態令幾乎瀕臨歇斯底里的楚天兒更加驚惶失措,拉高了聲調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星哥哥!爸爸呢?哥哥呢?他們都到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