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向彎月那股絕不留情的氣勢震懾,小賊終於哀叫出聲投降。
向彎月從他手中拿到了一隻藍色的小錢袋。
「滾!」
小賊一下逃得無影無蹤。
突然,一陣拍掌聲響起。
「好!好氣魄、好手法。不愧是向天門的人!」
隨著拍掌聲之後的,是讓人聽了很舒服的讚歎聲。
是白衣男人。
向彎月卻嚇了一跳。
向彎月被白衣男人的話嚇了一跳。
「你怎麼知道我是向天門……」
她忽地住口,戒備地盯著那三個來歷不明的人。尤其是白衣男人。
白衣男人又捻了捻鬍子,黑亮的眼睛裡有笑意。有令人不解的笑意。
「別緊張,小姑娘,我不過是湊巧認得你那柄短劍上的記號,才忍不住猜猜……看樣子,我是猜中了。」
向天門。以精製暗器、通研機關獨步江湖的向天門。
原來這女娃兒是向天門的人。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白衣男人眼裡的笑意擴散到了嘴角。
刺眼極了。礙眼極了。
向彎月想狠狠抹掉他臉上的笑。
因為那是一種她不懂的笑。
「讓你猜中了那又如何?」她收劍回鞘。「我不認識你,我也不想認識你。我沒見過你,我也不想再見你。」
撇下又酷又絕的話,向彎月縱身就走。
紅衣女娃兒轉眼無蹤。
好率性的娃兒。
盯著她消失的方向,白衣男人的眼睛、嘴角依然泛著笑。
「爺,這姑娘真的是向天門的人?算算時間,她該不會是要……」一旁一直沒出聲的俊秀男子突然開口猜測。
白衣男人懶洋洋地舒展雙臂,懶洋洋地邁開腳步。
「嗯,如果是,那就更有意思了……」
他不知該哭該笑。
又遇上她。又在一種極度倒楣的情況下遇上她,他不知該哭該笑。
丟了錢、丟了偷走錢的人,他只能無助地呆站在街上。
他終於想起了那極度熟悉的聲音和影子是屬於誰。
他相信紅衣少女是要幫他。不過……讓一個小姑娘去追賊,好像不妥當……
他太沒用了!為什麼他會這麼沒用!
文聖賢陷入懊惱又自責的思緒中,直到一個聲音將他拉出來。
「笨、蠢、呆!」
吐出這三個字的,是一個毫不留情的聲音。
聲音,出自站在文聖賢面前的紅衣少女。
果然是她。
看見眼前的紅衣女子,文聖賢有種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
「啊!真的是你……對了!你剛才說什麼?」
懊惱和無助感一掃而空,他鬆了一口氣,甚至有些高興。
向彎月對他一點也不客氣。
「我說你,笨、蠢、呆。」
文聖賢一怔,然後苦下了臉。
被人一連以三個沒用的字眼形容,誰還笑得出來?而且對方還是個年紀比他小的姑娘。
不過的確,看來她是比他聰明、比他有用。
此時,兩條人影迅速接近。
「小姐,怎麼回事?」
「小姐,這位公子是什麼人?」
傅恆和元常魯從客棧裡看見向彎月安然出現便過來了。
他們對這秀逸文弱的書生不算陌生。
因為他們一直從客棧裡觀察他。因為他們認為向彎月突如其來的舉動是為了他。
他們當然好奇。
他們小姐什麼時候有這號書生朋友的?
向彎月眨了一下眼睛,看向那呆子的目光仍有些凶霸霸。
「這位公子嘛,說起來他還欠我一條命,現在又增加了一條……」她把一隻錢袋拎在手上。「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當自己是大爺施捨給人家?我看你先救救自己吧!」
早知道這個破錢袋理所有家當只夠買一碗茶水,她幹嘛浪費那麼多力氣!?
文聖賢高興地看著她手上的錢袋。
「啊!你真的幫我追回來了,謝謝你!雖然……雖然我只有這一點點錢,不過能拿它來幫助可憐的人,我覺得餓一兩頓也不要緊……」
沒見過這種好人。這種爛好人。
向彎月生動鮮明的黑眸突然閃著邪惡的光芒。
「餓∼兩頓也不要緊是嗎?」
當著他的面,她把錢袋裡的錢全倒出來。
握著這讓她浪費不少力氣的幾枚銅錢,她對他∼笑。
她對他挑釁地一笑,接著輕輕一甩手。
文聖賢傻了。
「匡當、匡當……」
「咦?地上有錢!?阿生他爹,你看我撿到天上掉下來的錢了……」
不遠處傳來這兩種聲音。
向彎月笑瞇了眼。
看到他傻眼,向彎月忍不住心情大好地笑瞇了眼。
「反正你說餓一兩頓也不要緊,我乾脆就幫你好事做到底,全部替你施捨出去了,不好嗎?」
不好!很不好!
文聖賢就這麼呆呆地看著他的錢,他僅剩所有的錢被一對老夫婦歡天喜地地撿雖然他是那麼說沒錯,可是……
「咕嚕、咕嚕……」
突然,一陣雷鳴似的抗議聲乍響。
眾人的視線不由齊聚聲音的來源。
文聖賢紅了臉。
「呃……算了。我……我再回去賣幾張字畫就有錢了……」他對向彎月一揖,一路退後。「姑娘,謝謝你上回救命之恩。後會有期!」
不好意思看他們的表情,他強打起精神轉身就走。
「慢著!」一個清脆的聲音從他身後傳出。「你以為本姑娘這麼隨便就能打發?上回的救命之恩還沒報答,你現在就想溜嗎?」
蠻橫十足、霸道十足的語氣,除了她,還會有誰?
向彎月睨眼看著轉過身來目瞪口呆的文聖賢。
「那……那你要我怎麼報答?我現在……身無分文……」
「沒關係,就拿你的人來抵。」
「什……什麼?!」
「我問你,你會什麼?」
「我……你可以考我琴棋書畫。」
「嘖!我考你琴棋書畫幹什麼?它們又不能當飯吃!」向彎月翻翻眼。「這種無用的傢伙怎麼有辦法活到現在……」
他沮喪極了。
因為她說對了。
因為這一路上他已經深深體會了什麼叫「百無一用是書生」。
「咕嚕……」
突然,一陣令人尷尬的聲音再次傳出,而且比剛才更響亮。
文聖賢窘著臉,簡直快無地自容了。
所有人同情地看著他。
除了向彎月。
向彎月對他一笑。向彎月對他嗤地一笑。
「你的琴棋書畫不能讓你當飯吃,不過我可以給你飯吃……」
文聖賢的腦筋還沒轉過來。
「我供你三餐外加一天兩文錢,你只要做一件事。」
總算弄明白她的意思。
「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施捨。」他瞪大了眼睛,差點跳起來。
「哼!你以為我是你?我可沒你的笨好心。」向彎月一向只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你想吃想拿當然要付出代價。我說你,該不會連駕馬車也不行吧!?」
不行。
向彎月瞧他一臉吃驚就知道不行。
「小哥,他就交給你了。」她轉身對因尋她不著才剛跑回來的傅遙說。「你有沒有辦法立刻教會他駕馬車的本事?」
雖然還沒完全搞清楚狀況,不過傅遙一向很能配合她。
「行!包在我身上!」
「喂!我沒有答應要……」
「我看你真的是還不死心。」向彎月瞇起了眼,眼中跳動著危險的火焰。「這樣好了,我跟你打個賭,若是我輸了,我聽你的,若是你輸了,你聽我的,公平了吧?」
「你……要跟我打賭?」
「怎麼?不敢嗎?」向彎月望著他笑,笑得刁鑽古怪。
文聖賢終於被刺激了。
『好!我……我跟你賭!你要賭什麼?」
「賭你的字畫。」向彎月對他一挑眉。「我賭你一個時辰內賣不出一幅字畫!」
第三章
湖。一望無際。
一望無際的湖上,船影點點。
一望無際的大湖,美麗得吸引人。
一望無際的大湖,美麗得也吸引她。
所以她堅決要停在這裡休息。
向彎月討厭一直趕路。
她可不全是為了送東西上藏意山莊才出來的。
「小姐,沒想到那傢伙還真是不屈不撓,馬車坐了兩天暈了兩天,他竟然還不肯放棄。」傅遙整理著馬兒,讓馬兒也暫時休息一下。
傅恆和無常魯則決定再去剛才經過的城鎮補充足夠的糧食回來。
傅遙邊對向彎月笑著、邊爬進馬車廂裡探了一眼。
「好像真把他整慘了……」
「這麼沒用。」向彎月嘴角揚著邪邪的笑意。
書獃子就是書獃子。
打賭?她多的是讓他輸的方法。
所以她贏了。
所以她得到了一個馬車伕。一個不怎麼有用的馬車伕。
她當然不缺人駕馬車。
她只是看不下去了而已。
她只是要讓他變得至少有用一點而已。
不過,經過這兩天磨練下來的結果,那書獃子還是一樣沒用。
除了一樣。
除了他的毅力令人佩服這一樣。
湖水,清澈。
向彎月忍不住蹲踞在湖邊撥弄著水玩。
好涼的水。
好想下去玩玩。
向彎月差點就要接受誘惑。
如果不是發現了異樣,向彎月差點就要接受誘惑。
異樣,發生在稍遠處的湖心。
向彎月一抬頭,就被湖心上正在發生的異樣景象吸引了注意大。
∼望無際的湖上,船影點點。
船影點點,原本悠哉愜意。
原本悠哉愜意的船影,如今全由四面八方攏向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