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別吵了。」單奕月聽他們越說越僵,連忙出來打圓場。「敵人還沒對付,你們倒是先打起來。」
「有人心眼小,疑心病又重,老是想著人家要害他,一點都不像男人。」
「我不像男人?」
紀真氣吼,「你才不像女人!」
「是嗎?我丈夫可以證明我是貨真價實的女人!你呢,叫你娘子出來替你說話呀!」紀薔把手舉起來輕輕的掩住嘴,故意裝做失言的樣子。「喔,我忘了,不好意思,紀公子怕死了女人,哪有膽子娶媳婦呢?呵呵呵,真是對不住,又戳到你的痛處了。」
「誰說我沒有媳婦的?」紀真氣得口不擇言,「抱歉,我有媳婦了,我一點都不怕女人,明年就能生個兒子,絕對快過你這個壞心腸的女人。」
紀薔嬌媚的一笑。「話可是你說的,沒人逼你非得生個兒子不可。」
「是我說的又怎麼樣!」紀真拍拍胸脯,充分的發揮他的男子氣概,怎麼樣都不想矮他姐一截。
「說話要算話唱。」紀薔笑著提醒他後,轉到內室去,再出來的時候,手裡還牽著一名女子。
紀真只覺得腦袋裡轟的一聲,他又被擺了一道。
柳如雪這會改做少婦打扮,羞答答的看著他,含笑不語的垂下頭去。
紀薔笑著拉起單奕月的手,「那我們先出去了,待會再來跟你談正事。」
兩人走出門之後,單奕月看著她,說了一句。「好險。」
「什麼東西好險?」
「好險我不是紀真。」他認真的說:「你這麼厲害,全家都怕了你啦。」什麼人都可以得罪,只有紀薔是不能惹的。
「那你呢?你怕嗎?」紀薔低聲一笑,媚態橫生、雙頰微暈,更是顯得嬌美動人。
他一摟她的纖腰,「我不怕,我愛。」
☆☆☆
「是這樣的嗎?那我知道了,多謝你幫忙了喔。」一個留著八字須的矮胖商人,一邊從牙行裡走出來,一邊跟王牙保說話。
「你明天再來吧,我再通知麻莊的人過來一趟。」
「那就多謝了。」他看四下無人,又壓低了聲音道:「別讓人知道了,拜託拜託。」
「我知道了。」送走了林老闆之後,王牙保實在覺得很奇怪。
這陣子陸陸續續都有外地來的販商,到牙行打聽苧麻布的行情,一開始他還不覺得怎麼樣,可是他發現最近苧麻交易好頻繁。
就像這個林老闆,他就是從無錫過來的,而前幾天還有兩個從京城來的販商,來到牙行專程要買苧麻。
奇怪的是這些人都非常的低調,不惜拿銀子給他,要他不要宣揚。
苧麻充其量也只能做麻布,頂多還能造紙,一向不是什麼熱門的貨品,怎麼會突然搶手起來,而且買的人還神神秘秘的?
程老爺那兒,他一向有什麼消息、動靜都會讓他知道,這次也不例外。
於是他立刻將這件事說了,當晚程老爺便將靜心湖畔的醉仙居包下來,找來一群鶯鶯燕燕,宴請牙行裡的牙保們、縣府裡的書吏、師爺和衙役。
酒酣耳熱之際,人人都是縱聲大笑,說起一些無聊、低級的笑話。
程老爺看大家喝得痛快、玩得盡興,於是切入正題,「各位,最近有沒有什麼好生意呀?說出來讓我發個財吧。」
丁牙保笑道:「程老爺要是賺了大錢,當然少不了我們的好處啦!大家說是不是?」
「對對對!」王牙保忙捧起酒杯,「要請大家多多幫我姐夫一把了。」
「大家都是自己人,還用得著客氣嗎?」林牙保是頭兒,他摸著腰間那張折得好好的一百兩銀票,嘴巴笑得都快歪了。
程老爺不知道又有什麼事要他幫忙,所以才會私底下給了他這一百兩。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他既然收了錢當然得幫他辦事嘍。
「那麼我就直問嘍。」程老爺堆起一臉笑,「我聽說最近苧麻有人在注意,還不少人。」
「好像有這麼回事,我就遇到了兩、三個。」
「我也遇過,外地來的,什麼都不知道,問了問行情就走了。」
「這苧麻也不是什麼稀奇玩意,有什麼好問的?」一個師爺笑著說:「難不成有啥賺頭嗎?」
程老爺搖搖頭,「難說。若沒有賺頭,也不會這麼多人問,又都是外地來的。」江南一帶是苧麻大宗生產的地方,這些外地人為了這尋常的東西跑來收購,不是很奇怪嗎?
林牙保突然說:「你這麼一問我也覺得奇怪,福州那裡聽說也有人在收購苧麻,我還笑他是冤大頭呢。」
「這麼說來的話,鎮江、無錫、寧波那裡的情況不知道怎麼樣?」程老爺皺著眉頭。「林牙保,你有辦法去問一問嗎?」
「沒問題,那些地方的牙行我都熟。」林牙保拍拍胸脯。到底芝麻有什麼值得買的呢?真是奇怪了。他心裡狐疑著。
「那就拜託大家了,我要是賺了錢,絕對不虧待大家。」
「別客氣了,程老爺發大財,我們也能發發小財,是互相幫忙呀。」
「說的是呀,來來,我們互敬一杯,但願年年都有今日!」大伙連連舉杯,杯到酒干喝了個不亦樂乎!
三天之後,林牙保一臉欣喜的到程府去拜訪,把消息帶給程老爺。
原來最主要在收購苧麻的,是京裡來的兩個販商。他們分別用小量、分批的方式,很低調、緩慢的在江南四處收購,因為不是大量收購,他們又刻意的把做買賣的地方分散在各縣,所以價錢沒有很明顯的上揚,以致各處的牙行都沒有注意。
他們不只買苧麻,還買苧麻布,用的也是同樣的手法。
「奇怪,這是為什麼呢?」
程老爺感到非常疑惑。
苧麻織成的布,質輕、涼爽、不黏身、透氣性好,是夏天衣著最適合的用料。可是因為價格便宜,製作簡便,所以一向不受王公貴族、大戶人家喜愛,一般都是小百姓用的。
「還有呢,」林牙保又接道:「我說了你一定嚇一跳。」
原來去年雲南送進宮的貢品裡,有三千匹叫做闌干細布的,就跟綾錦一樣美麗精細,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皇上還金口讚過它精巧纖密,細如綢緞。因此,這種闌干細布跟著水漲船高,京裡上至達官貴族,下至富商販夫,人人都以有闌干細布為貴,變成了一種顯示財富的表徵。
尤其是後宮妃嬪、大官閨閣千金,更是人人都恨不得自己也能有個數十匹來裁衣做裙等。
但闌干細布非常的稀少,人人爭相購買,所以價格不斷的飛漲,往往數十兩金子還無法買到一匹。
「我聽過這件事。」程老爺腦筋轉了轉,「那跟收購苧麻和苧麻布有什麼關係?」
林牙保小聲的說:「我跟你說,前些日子柳大人到京城去的時候,由一個官老爺親自迎接,瞧他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便是闌干細布做的,於是那位官老爺便想拍他馬屁,說他好品味,這種貴重衣服也只有他穿得起。
「結果反而被柳大人訓斥了一頓。原來他穿的根本不是闌干細布做的衣服,只是普通的苧麻布。」
林牙保哈哈笑道:「原來那位大人眼力差,看走眼了!把便宜的苧麻布當成昂貴無比的闌干細布。這件事傳出來之後,那兩個笨商人大概以為有機可趁,想用苧麻布混充賺一筆。「
那位官老爺會認錯也是情有可原啦,誰料得到像柳大人官位那麼高的人,會穿尋常料子做的衣服?程老爺暗地計量。
「我看他們穩賠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麻布就是麻布,怎麼會上當呢?」
聞言,程老爺想了一想,做生意的人不可能這麼笨的,明知道根本混不過去,就不會硬去做,否則賠錢是一定的。既然如此,就一定有他們不知道的內情。
「那兩個販商還在城裡嗎?」
「應該還在吧,他們買的又少又慢,大概怕人家趁機抬高價錢,其實這種便宜東西也貴不到哪去。」
「你幫我牽個線,說我想認識他們。」
「程老爺有興趣?」林牙保保守的道:
「這事其實也透著古怪,我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們要幹嘛。」
「就是因為不明白,才要弄清楚。」程老爺哈哈一笑,「做生意就是要掌握別人來不及發現的,這才會賺大錢。」
「高明、高明呀!」
兩個男人相視而笑,笑得愉悅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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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動呀!」紀薔嗅了聲,「好不容易黏上去,又要掉了。」
她特地為程老爺精心設計了一個圈套,準備要一舉鬥垮他程家的生意,讓他知道被設計、被陷害的滋味。
因此她現在在幫單奕月改裝,讓他這個「京城來的販商」去赴程老爺的約,跟他結交。
雖然她一直覺得做生意本來就要老實,設圈套、使詐害人是不對的。可是程老爺的行為實在是卑鄙到極點,她這次鐵了心的要讓他傾家蕩產。
如果他肯安分一些,或是不使壞,那麼他這次就可能不會上她的當,他的家產也會好好的。但反之,他還是惡性不改,那鐵定會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