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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花兒

  一切都在他自己的善惡一念之間。

  「我不動就是了。」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單奕月幾乎要不認識了。

  紀薔先用調水後的麵粉加高他的鼻子,又使兩頰豐腴,再提筆畫粗眉毛、加深眼眶,利用染劑將他的膚色染得微黑,最後還用頭髮在他臉上黏出威武的大鬍子,再順手拿來個枕頭往他衣服裡頭一塞,變裝完成。

  「你真厲害,手真巧。」太不可思議了,不管他裝成這個樣子幾次,每次他都覺得佩服不已。

  一些小技巧,把他從單家二少爺,變成了京城來的販商,另一個是四季染坊裡的王叔,他們皆身負重責大任。

  紀薔慢慢的、一步步的要引程老爺上當,動員之龐大,連柳大人都用上了。

  他不禁慶幸他們是夫妻不是敵人。

  「我也這麼覺得耶。」自從她上次為了上青樓扮成大男人的模樣,沒被識破之後,她就對改裝生出了興趣,沒事便開始研究把自己或是旁人變成別的模樣。

  當然她最起勁的還是玩弄單奕月,如果他肯乖乖讓她打扮成女人就好了。唉,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肯。

  不過沒關係,她想做的事情還沒有辦不到的,她有足夠的耐心可以慢慢的等,總有一天她會達到目的的。

  重建四季染坊也一樣,總有一天她會讓四季染坊的名聲揚遍天下。

  她要讓它成為天下第一染坊。她有那個野心,也有那個信心。

  第十章

  「爹,」程大正欣喜的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們不就要發大財了?」程老爺笑阿呵的撫著鬍子,滿意的點點頭。「沒錯。那兩個販商酒一喝,什麼話都老老實實的說了,你爹不趁這個機會大賺一筆,那不是太對不起良心了嗎?」

  他刻意的跟那兩個從京城來的商人親近,請他們吃飯、喝酒、聽戲,好不容易取得了他們的信任,又在春滿樓一群妓女的慇勤敬酒之下,酩酊大醉的他們這才說出一個秘密。

  原來他們慢慢的收購苧麻跟苧麻布是為了要悄悄的壟斷貨源。冬天一直到明夏這段期間,是苧麻產量最少,幾乎可以說沒有的期間。他們先買了囤積下來,因此到冬天的時候會只有他們擁有苧麻。

  而苧麻越浣越白,若再加入蠶絲交織成布,再利用粉錫過四染,看起來就跟闌干細布差不多,只有摸起來的質感有些差別。

  但是那些只求焙耀的有錢人們,買的是闌干細布的名氣,到底它的貴重之處在哪,他們也難以分辨。於是一匹假的闌干細布以數十兩金子的價格賣出,但本錢卻只要幾百錢,這還能不大賺特嫌嗎?程老爺趁著販商們酒醉送他們回客店時,翻過他們的家當,果然翻到一匹足以亂真的白苧麻布。

  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精了!先用白苧麻布做假闌干細布,大大的狠刮上一筆,等消息傳了出去,大伙知道便宜的苧麻布居然有賺頭,還能不開始大買苧麻來織成布嗎?

  於是他們倉庫裡囤積的苧麻和苧麻布立刻水漲船高,價格也被炒起來,他們又可以大大的賺一筆。

  這真是絕頂妙計,讓他富可敵國的大好機會呀!於是程老爺立刻買通牙行裡上下,將所有的苧麻和苧麻布交易停止,只讓他一人收購,連續忙了六天才將三座倉庫疊滿。

  而同一個時間程大正和其他人,則是到各地大量收購,而因為他們的舉動造苧麻的價格在短期內上揚,使得他們多花了兩倍的銀子才壟斷江南的所苧麻布。

  這期間大伙看他們拚命買進苧麻,也很好奇想跟進,但都不得其門而入。

  而那兩名販商更是一路罵到程府去了,程老爺索性給他來個避不見面,兩人無計可施之餘,只能天天在牙行裡求牙保們通融。

  程老爺將所有的家產都押在這次穩賺不賠的生意上,他自己還想了個更賺錢的方法,連蠶絲都不混了,直接拿苧麻去過染,想趁著夏天來到之前,用水運載往京城或是全國各地鋪貨,到時候他就等著天天摸金元寶摸到手酸。

  哈哈哈!程老爺一邊想著未來的財富,一邊大笑,殊不知他的財富正快速的流到單府的賬房裡。

  原來他高價、大量收購苧麻,紀薔也就把手上的存貨全部出清。她之前命人四處小量、低價購買,累積起來相當可觀的數量,全部再讓程府的人買走。貨品轉手,她賺了兩倍的差價。

  而她把這些從程家賺來的銀兩,拿來重建四季染坊。

  在被燒燬的舊址上,忙碌的工人辛勤的建造房子,新蓋好的四季染坊會比以前的規模還要大。

  揚州城依然是熱鬧、繁華的,人們依舊是來來去去,城內兩家遙遙相對的大戶,各忙著各的大事,看起來像是絕無關聯,其實卻又有一些牽扯。

  四季染坊的被毀,是程府動的手腳。而程府忙碌的原因,又是紀薔撒下的餌。

  就這樣,冬天來了。

  *****

  天氣雖然冷,但愛熱鬧、愛窩在酒樓、茶館的人,還是會冒著風雪出來。而一張江寧織造發下來的佈告,就貼在城牆下,引起大家的興趣,成為這幾天的話題。原來是因為每年的織造品選薦有弊端傳出,部分縣衙傳出有人賄賂,選上的盡都是粗製濫造貨色,真正好的東西反而因為沒有送賄而被埋沒了。

  為了一掃這股歪風,織造大人決定明春的時候,親自主持這屆的大賽,不經各地縣太爺推薦,讓真正好的貨品有公平出頭的一天。地點就選在揚州城的平山堂。

  而參與討論的每個人都有擁護、看好的對象。

  有入覺得興順的希望大,有人覺得四季染坊雖然毀了,不過應該趕得及在明年春天重開,而新開的南陵染坊,也有不少支持者。

  「雖然大部份的人都認為四季染坊和南陵染坊不大可能打對台,但又希望夫妻相爭的場面,能替比賽帶來更多看頭。

  不過也有人不以為意,就算比賽在揚州辦,也不代表是此地的染坊出頭天呀!有可能是嘉興的爽月染坊,還是像往年一樣得到織造大人青睞,而拔得頭籌。

  但如果天下第一染的名頭落在揚州城,那他們住這的人也是與有榮焉呢。

  *****

  雪花漫天的飛舞著,梅花也紛紛飄落,形成一幅雪與花共舞的美景。

  好了。紀薔放下筆,桌上一張畫好的寒梅圖,正是她準備拿去做鏤空版的新圖樣。

  因為這幾天外面下著雪,她體恤工人們,不忍他們冒著風雪工作,於量旦布停工幾天。但她又是閒不下來的人,所以就畫些新花樣,準備做版之後,四季染坊再重開時就用得到了。

  單奕月坐在她對面,膝上攤著一本色譜,正聚精會神的看著。

  「奕月,你來瞧瞧我這圖畫得好不好?」

  「既然是你畫的,那就一定是好的了。」他心不在焉的回答她,滿腦子都是自己南陵染坊的事。

  他的南陵染坊開了快要半年,他也越做越有心得,越學越多,再加上岳父多年的經驗在旁邊協助,於是生意蒸蒸日上。

  現下,他想要找方法,減少人力的浪費和染料的消耗,這樣可以將成本降下來,出去跟人家競爭的時候才有賺頭。

  紀薔嗔道:「你根本沒看。」她一把搶走他手上的色譜。「看得這麼入神!你說是色譜好看,還是我好看?」

  「當然是你好看啦。」

  她嫣然一笑,「那為什麼你不看我,盡看這無聊的東西?」

  「這怎麼會無聊?這是正事,你從小看習慣都背熟了,我跟你可不一樣,我是半路出家,當然要用功一點。」

  「那麼用功幹嘛,又用不到。」她往他腿上坐,摟住他的脖子,「你真的要把南陵染坊做起來,跟我打對台嗎?」

  「都是自家的染坊,哪有什麼打不打對台的說法?」他勉強一笑,被她的精明給嚇到了。

  她那麼容易就看穿了他,是他太不會掩飾還是她太過敏銳?沒錯,他非常耿耿於懷一件事,爹曾經說過他沒有本事打理染坊,他不服,他要用事實證明他並不比紀薔差。

  「既然這樣,為什麼南陵染坊不收了呢?」她撒嬌的說,「難不成你想在這次的大賽裡出頭,然後反悔跟我成親?」

  他們成親都快半年了,難道他還打著這主意嗎?

  難道他口口聲聲說愛她、疼她,都只是敷衍她嗎?

  「你在說什麼呀,我壓根沒想過大賽的事。」單奕月笑道,「南陵染坊對我的意義,就像四季染坊對你一樣。你有重建四季染坊的堅定,我也有光大南陵染坊的決心。」

  她嘟起嘴,「我明白了,你就是要跟我比就對了。」

  「良性競爭。」他沒有意思要跟她一較長短,只是想證明白己並非不行。

  他有本事的,紀薔做得到,他也可以,或許還能更好。

  「競爭就是競爭!你是鐵了心要跟我搶這天下第一染的美名嘍。」她站起身來。「我不管,我不許你這麼做,你收了南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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