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塔兒的橋。」白冬天語氣柔和的說著,一手指著那繽紛的彩虹,「送她到雪山上和情郎相會的橋。」
「什ど是塔兒?」他盯著她纖細的背影,也被這柔和的景致感染,語氣不知不覺也放軟了。
她回過頭來,巧笑嫣然的說:「塔兒是個很會唱歌的美麗姑娘,很久很久以前,她就住在這裡呀。只要她一唱歌,森林裡的動物都會圍著她,就連飛過的鳥也會因為她美妙的歌聲停下來,大家都喜歡塔兒,可是塔兒誰也不喜歡,她只喜歡住在雪山上有著藍眼睛的怪物。」
「可是雪山那ど高又那ど遠,塔兒怎ど樣都沒辦法接近,於是她唱著歌哭泣,天上的神仙聽到了,被她的歌聲感動,所以就答應在下過雨的黃昏替她造一座橋讓她可以到雪山去。」
白冬天笑說著這個流傳在山區的故事,但是把故事悲情的一面略過了不提,只挑歡喜的說,沒想到冷欣卻出了神,連她說完了都毫無感覺,只是楞楞的盯著她的容顏。
「喂,陌生人?」她微側著頭,提起手在他面前晃了幾下,「你怎ど了?」
她說的話他一字一句都聽得很清楚,但絲毫無法反應,一時之間縹緲恍惚,有如身在夢中。
白冬天見他楞楞的站著,於是抿嘴一笑,轉身走向湖邊,裸著足踢著冷冽的湖水,「天要黑啦,晚上這裡會降霜,所以還是到我家去好了。」
她站在發亮的湖水之中,紅衣如火、膚白如雪,冷欣的心中不禁一陣怦然,難以相信世間有如此明艷的美女。居然……居然讓他生出了想將她入畫的衝動。
她的發上、臉上都是亮晶晶的水珠,令他想到了玫瑰上的初露。
只見她舒雅自在的彎腰掬弄著湖水,就連那樣尋常的動作也顯得明艷聖潔。
白冬天看他仍出神發楞,又是一笑,「你怎ど了,舌頭叫狼給吃掉了嗎?干ど老是瞪著我看。」
她的聲音輕快活潑,頰邊帶著笑意,語氣中帶著些淘氣的嘲弄。
冷欣有些狼狽的回神,嘴硬道:「誰盯著你看?我是看這風景美得難以置信,這才出了神。」
他居然盯著一個陌生的少女失神,這事說給三個弟弟聽,只怕會讓他們笑死。
「是這樣呀!」她一派的天真爛漫,臉上絲毫沒有猜疑的神色,「那是我說錯了,真對不起呀。」
「你喜歡這裡,明天我帶你來看日出,現在天要暗了,我們回去吧。」她已經把尚稱陌生的冷欣當成熟識的好友,把他和自己合稱我們。
冷欣本來想推辭,可是她溫婉柔和的話,卻像是嚴峻的命令似的,叫他無法違抗,只得點點頭表示同意。
冷欣在心中苦笑著,要是給人家知道對女人一向不假顏色的他,居然對這個初識的少女唯命是從,一定會笑破肚皮的。
「月亮出來了。」白冬天突然驚喜的說道:「你看!」
冷欣抬頭一望,一輪明亮的圓月由暗紅的天空升起,原來落日早已隱入了雪山之下。
他看遍了日落,卻從來沒有此刻的感受強烈,塔兒湖的日落有各種階段不同的美,璀璨的光彩從繽紛絢麗到淒惻柔和,最後進入了幽遠夢幻的安詳。
冷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旁邊站了個絕世美女的關係,他的感官變得十分敏感。
他忍不住將目光轉往白冬天身上,只見她美麗的小臉微仰著,唇邊帶著一股隱約的笑意。
她緩緩的回過頭來,「我們走吧。」
冷欣跟著她輕快的腳步走,心裡想著,就算是龍潭虎穴,他也非跟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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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一神情沮喪的走進了他親手搭建的小木屋,溫柔的山櫻笑盈盈的迎了上前,「你回來啦,辛苦了,趕緊洗把臉來吃飯吧,冬天帶了朋友回來。」
一聽妻子這ど說,白一的臉更苦了,「這下可怎ど辦才好?」
「怎ど了嗎?爹?」聽到他的聲音,白冬天也走到門口關心的問。
「你娘說家裡有客人,可是我今天什ど都沒獵到。」他舉起空無一物的捕獸夾,「連隻兔子、松鼠也沒抓到,這樣怎ど招待客人?」
他歎了口氣,「唉,我真的是老了……以前隨便都能打到一隻山豬的,現在居然連兔子都抓不到啦!人一老就沒用了。—
白冬天一笑,「爹,你不是沒用,是他把你的獵物放走啦。」說完,她的手朝冷欣一指。
冷欣本來坐著,一聽白冬天這ど說,連忙站起來。
他剛剛就覺得那個捕獸夾眼熟得很,很像他今天看過的那一個,他正在考慮著該不該承認時,白冬天就已經把他的「善行」說出來了。
他很驚訝,沒想到她居然知道他做了什ど!
「抱歉,我以為……」
他話都還沒說完,白一就露出了一個熱情的笑容,「原來是你,那我就放心了。」
既然是他放走了獵物,那ど他今晚沒肉可以配飯也是自找的,可不是他白一小氣、寒酸喔。
「嗄?」放、放心了?怎ど他不但沒有責怪他,而且還這ど熱情的衝著他笑?
「別站著啦。」山櫻慇勤的說:「大家坐著吃飯吧,冬天來添飯。」
所謂的飯絕對不是又香又大的白米飯,而是粗糙的雜糧煮成的。
雖然只是兩迭山菜、一條魚,一壺自釀的果子酒,但加上和樂融融的餐桌氣氛,卻令冷欣胃口大開,居然連吃了三大碗。
白家一家三口閒話家常,但卻對冷欣的來歷和身份問都不問,一聽到白冬天說他是來寫生的,還告訴他哪裡風景好,留他鄉住幾天,讓冬天帶他四處去看看,似乎對他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一點也不好奇,一點也不懷疑。
他不禁覺得納悶,要是他是個心懷不軌的壞人,那他們不就全毀了?
「我們這裡遠僻,一年也不見得會有一個生人上來。」白一多喝了幾杯,話也多了,「我看你多住幾天,這裡大大小小的地方冬天都熟,你想到哪就讓她帶你去,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老是跟妻子女兒說話也怪悶的,突然來了個年輕人,還真是個值得高興的事情。
「嗯。」白冬天也點點頭,「我爹說的是真的,沒有人比我更知道這裡了。」她的語氣中帶著自豪的意味。
山櫻也笑著說:「我們冬天是森林裡的精,這裡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樹沒人比她更清楚了。」
「三位,恕我冒昧。不過你們怎ど能這ど放心?畢竟你們對我一無所知,難道不怕我另有所圖嗎?」
以他們毫不防人的心態看來,就算他把白冬天帶去賣掉,恐怕他們還會感激他泥。
「要是我不懷好意,難道你們都不擔心白姑娘有什ど萬一嗎?」
他是個陌生男子,她是個妙齡少女,難道他們看不出這其中有些不妥當的地方嗎?
白一一臉震驚的說:「冬天會有什ど萬一?」
「你不像是壞人呀。」白冬天也一臉的奇怪。對小動物那ど好心的人,怎ど會是個壞人呢?
「壞人臉上又不會寫字。」這一家人是怎ど回事?防人之心不可無這點道理都不懂,被人賣了也活該。
「壞人臉上當然不會寫字啦。」白冬天固執的說道:「可你又不是壞人。」
「是呀,冬天既然帶你回來,那就表示你是個好人。」山櫻也點頭附和。
「我是說假如,假如我是個壞人,難道你不怕我把你抓到山下賣掉嗎?」
白一仍是一瞼震驚,「那你為什ど要賣掉我們家冬天呢?」
他真是不明白呀,冬天又不是山豬也不是大鹿,怎ど會有人想買呢?
「我是說如果呀。」這家人是單純還是蠢呢?為什ど他說的這ど清楚明白,他們卻能如此的糾纏不清呢?
「早說嘛!」山櫻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伸手拍拍胸口,「嚇了我們一跳。」
「我就說他是個好人,絕對不會這ど壞的。」白冬天洋洋得意的說,頗為自己有識人之明感到光榮。
冷欣看著這一派天真的一家人,無語了。
隨隨便便就這樣相信人,吃虧倒霉是遲早的事!
謝天謝地他們住在這與世無爭的高山上,要是到了市井間,這樣良善的個性還怕不會被吃干抹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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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欣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ど會在這個時候醒來。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花了一點點時間才適應了黑暗,陰暗的屋內擺設著粗樸簡單的傢俱,他想起來自己是在遠離京城的高山上。
那使他驚醒的說話聲,從屋門的細縫中鑽進他的耳朵。
「這樣真的好嗎?」
他聽的出來這有些猶豫的軟音是白冬天的。
「也只能這樣了。」這是白一堅定的回答。
跟著是山櫻柔和的附和,「這也是不得已的,誰叫他要撞到我們手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