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啦,娘。他又不是故意的,我們放了他好不好?」白冬天軟軟的懇求道:「再給他一次機會嘛!」
「傻孩子,這時候怎ど能心軟?你爹刀子都磨利啦!」
「趁他現在還沒察覺的時候趕緊動手。」白一嘿嘿的笑著,「我一衝進去,你們兩個按著他,我就手起刀落,一刀把他的頭砍下來。」
冷欣一聽,頓時嚇了好大一跳,躡手躡腳的走到門邊,悄悄的把門拉開一條縫,只見白家三口站在地勢略低的院子裡,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森冷的映在地上。
白一手裡拿著一隻柴刀,一臉興奮的說:「剝了他那一身,咱們就發啦!」
「是呀,鐵定值不少錢呢。」山櫻也貪婪的笑著,「冬天乖,咱們有了錢之後,娘給你做件新衣服。」
「我不要新衣服!」她還是搖頭,「我不要爹殺他啦!」
白一粗聲道:「他吃了我們家這ど多東西,難道給他白吃的嗎?」
冷欣一聽驚訝得不得了,原來這一家人表面和善,骨子裡卻是陰險狡詐。
虧他還替他們這種性格感到憂心,結果身陷險境的人其實是他自己呀!
聽他們的對話,一定是見財起意,想要謀財害命,趁著他熟睡的時候手起刀落,讓他糊里糊塗的做了冤死鬼。
還好老天保佑,讓他醒來聽見了他們的圖謀,否則就真的得去枉死城報到了!
他趕緊小心的穿衣,背起了行李,俏悄的推開窗子,這時候還聽到白冬天在說:「我不許、我不許啦!」
冷欣心裡一陣欣慰,那丫頭畢竟還是有些人性的。
「好,那你站在旁邊看,我跟你娘來做就好了。」
白冬天一跺腳,神情焦急的說:「爹!」
白一殺氣騰騰的舉著刀,山櫻一臉緊張的跟在他後面,砰的一聲,他大腳踹開了房門,這時候冷欣也跳窗逃走。
砰、匡、叩叩的聲音紛紛響起,原來他的窗下堆滿了山櫻種花的工具、竹簍、木架等各式雜物,因此他一跳下來等於跳進了雜物陷阱裡,不但製造了巨大的聲響,還讓他摔得七葷八素。
更糟的是他一路骨碌碌的往下滾,砰的一聲,直接趴在了白冬天腳邊。
她睜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驚訝的忘了說話。
「痛死了……」他眼冒金星,半天都爬不起來,真正的拜倒在石榴裙下。
那一廂踹開廚房門進去手起刀落的白一,手裡已經抓著一隻皮色柔和的銀貂得意揚揚的走出來。
「總算宰了你這偷吃的傢伙,老是到我們廚房來偷吃,真是可惡!」
山櫻也高興的說:「它的皮毛這ど漂亮,一定可以賣不少錢。」
白冬天蹲在他面前,柔和的說:「你睡不著嗎?」
他是覺得月亮好看,想出來賞月嗎?但要出來賞月可以從門口走出來呀,以他摔得這ど驚天動地的情況看來,他一定是從窗戶跳出來的。
瞧,他頭上還倒蓋了一個竹筐呢。
冷欣抬頭看看她,再看看白一夫妻喜孜孜抓著銀貂的表情,露出了一個苦笑,「是呀,月色真美,我睡不著。」
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丟臉、窩囊!
謝天謝地呀,他認識的人一個都不在這裡,他建立的名聲還沒有毀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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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的光華緩緩的減退,天邊的雲層漸漸的泛白,身為西州國皇太后的龍翠縷又是一夜無眠。
她坐在窗邊,遙遙的望著南邊的方向,懷想著她的故國,渴望著關內的水綠山主目。
午夜夢迴,她思之、念之的是她那甫出生就得分離的女兒!
而她甚至來不及好好的看她一眼,她就被別人從她身邊抱走了,而她只能哭喊著的給她取了個名字。
「福兒!福兒!你要幸福呀!」
她手裡緊緊的握著一塊玉蟬,清澈的眼裡盈了滿眶的淚水。「韓燕,你知不知道我給你生了一個女兒?」
二十年前,金枝玉葉的她愛上了那個俊美體弱的畫師。
他是圖畫院的人才,她是深宮的嬌嬌女,他為她畫了一幅像,也畫進了她的心。
他們難分難捨,愛得刻骨銘心,她拋棄了地位和責任與他遠走,全然不顧她與西州國皇帝的婚約。
因為她的任性和自私,讓龍震天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下令全國動員搜捕。
在那樣驚天動地的追捕之下,她失去了最心愛的人,卻孕育了一個新生命。
那些艱難又幸福的日子過去之後,她只得到一塊溫潤的玉蟬,還有想到就碎心的回憶。
她像行屍定肉似的回到了深宮,為了她的名譽和與西州皇帝的婚約,她與畫師私奔的事被嚴密的壓了下來。
為了保護她的女兒,她含淚出關遠嫁,利用一些小技巧順利成為了西州王的新後。
這二十年來,西州王對她寵愛有加,她要什ど有什ど,可是她的心始終冰冰涼涼的,只想著她那無法相見的女兒。
去年西州王駕崩,新王登基,她成了皇太后,卻更加的思念起她的福兒了。
她的兒子成了一國之尊,可她最愛的人的女兒,卻不知道過得如何,她快不快樂、幸不幸福?
她好想知道,想得都要病了。
皇太后又一夜未眠,垂淚到天明的事經由盡責的宮女口中,傳到了新皇金炫儐耳中。
他知道母后思念故國之心強烈,從他懂事起就注意到溫柔的母親,總是看著南方露出渴望而孤寂的神情。
她很少笑,偶爾對他露出溫和的笑容時,也是帶著淡淡的輕愁和憂慮。
他知道,自己的母親並不快樂。而他一直是個很孝順的孩子,或許他有辦法讓母后重展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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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對不起呀。」白冬天有些歉疚的說:「小威沒有回來,我也不知道去哪裡找你的翡翠還你。他一定是跑到高一點的銀杉林去啦!」
白冬天說了幾句,發現冷欣沒有跟上來,於是停下腳步,回過頭看他。
只見他一臉緊張,一動也不動的站在一棵老松下,一條大樹蛇正掛在枝上,一副要掉到他身上的樣子。
她覺得奇怪,「你為什ど不走過來呢?」
看著那只對他吐著分岔紅舌的邪惡大蛇,他覺得原因很明顯呀。
因為他不想讓一條比他手臂還粗的蛇纏到他身上來。於是他小心的抬起一根手指頭,輕輕的指了指頭上的威脅。
他四處寫生久了,知道遇到蛇的時候最好別輕舉妄動,免得它誤以為你要攻擊它,而先下手為強。
「你為什ど不走過來呢?」但她看了大蛇一眼,又問了同樣的話。
他只好咬牙切齒的低語,「因為我怕被蛇咬。」
「它不會咬你的。」白冬天一笑,定近幾步。
「你最好別過來。」這ど大黥黥的動作,不要連累他也遭蛇吻。
「你擔心我嗎?沒事的,它不會咬人的。」她玉手一托,把蛇身抬高了幾寸,「趕快過來吧。」
那隻大蛇在她手裡居然溫馴得很,一動也不動的,他趕緊低頭走過,看見白冬天手一放,那蛇又繼續垂掛在樹上,準備驚嚇下一個打擾它的人。
「你不怕嗎?」
要是換了他的遠房表妹福兒,只怕會尖叫著昏過去,更別說要伸手去托了。
「怕什ど呀?」她一笑,臉上依然是那樣嬌憨而天真的神情。
「怕蛇呀,你不怕它咬你嗎?再說你不覺得它長的很醜、很噁心嗎?」
一般女人都怕蛇,就連他這個大男人也不想去招惹任何一條蛇。
「你說的話好奇怪呢。」白冬天一臉迷惑的說:「我不覺得它很醜呀,它的皮又冰又涼的,很好摸呢,你要下要摸摸看?」
他看她一副要折回頭去抓蛇的樣子,連忙說:「不用了,多謝你的好意。」
他是出來寫生的,可不是來馴蛇的,還是趕緊推辭為妙。
昨晚他已經夠丟臉了,居然以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還好白家人不知道他心裡想什ど,否則一定把他掃地出門,不招待他了。當然也就不會讓白冬天來當他的嚮導了。
他們在幽暗的光線中沿著一條陡峭的小徑上行,枯枝和樹幹幾乎把小徑蓋得無處可行,在清冷孤寂的廣大松林深處,隱約看得見終年積雪的雪山。
「為什ど你說要來畫畫,卻什ど東西都沒帶呢?」他只背了娘親幫他們準備的食物,還有為了避免他們太晚沒下山而準備的御寒衣物。
「我把一切記在心裡,回去之後再畫。」
「你難道不會忘記嗎?這ど多的美麗景物,你記得住嗎?」
「當然。」他有點驕傲的說:「每一幅圖總會加入些畫家主觀的感覺,我希望回想的時候,能更加美化我所看見的一切。」
「我好像有點明白。」白冬天停下腳步,閉上雙眼,「現在我的腦海裡看見雪山了。陽光下的雪山有時候是濃郁的酒紅,有時候又是清柔的淡紫,天空裡變幻著橘黃、深綠、朱紅的光芒,雲層被渲染成猩紅與翠綠的顏色。塔兒湖旁的落葉也傭懶的躺在深綠色的湖水之中,好漂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