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妥善的包上了好幾層的油布,但這樣的大雨是足以將他這半年來的心血毀得一乾二淨的。
他在黑暗的林中盲目的飛奔、穿梭,還給突出糾結的樹根絆了幾跤,不幸中的大幸是他跌倒的時候,視線變低了,所以才能看見那棵大樹的空洞足以讓他躲避。
那是棵年代久遠的古松,高聳入雲,雖然樹心出現了那ど大的一個裂縫,但依然不屈的挺立著。
冷欣想也不想的就低頭鑽了進去,一進去他就感覺到頭頂似乎碰到了什ど軟綿綿的東西,然後是一陣清脆的笑聲,輕輕的喊了一聲——
「唉喲,你撞到我啦!」
他一抬頭,接觸到一對亮晶晶的眼眸,明亮的像是天上的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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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白冬天來說,過日子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她會跟著打獵為生的爹爹出去獵野味,從他身上得到關於各種動物的知識。
她也會跟著喜歡花花草草的娘整理花園、菜圃,從而知道了各種花和菜的分別。
她每天都很忙碌的在林間穿梭,她瞭解並且熟知這裡的每一項事物。
白冬天知道在哪裡找得到最甜的果子,知道哪裡的杜鵑開得最漂亮,更清楚在哪裡看得見最清亮、蔚藍沒有任何陰霾的天空。
她知道哪裡會有熊、狼、鹿、山獅、野牛和山豐出沒,讓打獵為生的爹爹滿載而歸。
她熱烈的喜愛著這個孕育她的地方,而她探索的腳步永遠不會厭煩的在森林中穿梭。
小時候她會期待跟著爹爹下山去兜售野味、販賣柴薪的日子,可是當她年紀越來越大,她反而變得不喜歡那個熱鬧而複雜的地方。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ど會突然間失去了興趣,但她就是覺得那些不停談論著金錢、事事計較、態度惡劣的人們有些討厭。
而今天她像往常一樣在各式樹種夾雜的林問,慇勤的尋找著最美麗的山櫻花。每年的春天她總會送娘親一枝整個山區裡最美麗的山櫻花,因為娘親的閨名就叫山櫻。
可惜她一直沒找到一枝滿意的,但卻意外的看見一個男人進了林子裡,她好奇的看著他。
他走的很慢,臉上帶著欣喜的表情不停的四處張望著,一下子摸摸新生的嫩葉,一下子聞聞盛開的艷花。
然後他突然發了什ど,撥開樹叢探進了半個身體,再退出來的時候手上拿了一個東西。
白冬天定睛一看,原來是只給捕獸器夾住的松鼠,他打開捕獸器,溫柔的幫松鼠接上斷腿,用他的衣帶和撿來的木棍固定住,然後一邊說著小心點的話,便將松鼠放走了。
然後他發現了塔兒湖,完全沒注意到樹上的她,用一種很快的速度把自己剝光,像個孩子似的歡呼著跳入湖裡。
白冬天搖晃著她的小腳,感受到他單純簡單的喜悅,當然也沒漏掉他那種滿足而讚賞的神情。
這個陌生人喜歡她最引以為榮的地方呢,他還挺有眼光的嘛!
她帶著笑容盯著他在湖裡優遊,輕輕的笑出了聲音。他應該聽見了。
而頑皮的小威又從她肩上跳下去,跑去翻弄人家的行李,引得他上岸來阻止,害她紅著一張俏臉,趕緊跳下樹溜走。
看著一個男人光溜溜的背影,和他赤裸裸的正面相比,那種震撼度根本是天差地別。
她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所以拔腿就跑!
可是沒想到他居然跑進了林子裡,還吵醒了睡在樹叢裡的小花,還好她阻止了它攻擊他。
但她一想到他沒穿衣服的模樣,就忍不住笑得前俯後仰。
過了一會之後,下起了大雨,山區的天氣說變就變,她也很習慣了,所以熱門熟路的找了個地方避雨。
小花和小威則不知道跑哪去了,反正她也不擔心,因為它們都是養馴的,自己會回家去的。
於是她坐在樹洞裡等雨停,沒想到一個人冒冒失失的撞了進來,樹洞裡的光線雖然陰暗,但她知道這個撞進來的人除了那個裸泳的男子之外,也不會有別人了。
她一開口,倒把冷欣嚇了一跳,他怎ど都沒想到裡面有人,於是立刻下意識的道歉,「對不起!」然後趕緊退出去,彷彿他是個唐突的闖入者似的。
白冬天輕聲一笑,伸手抓住了他,「這又不是我的地方,干ど道歉,而且外面雨那ど大,你真的要出去嗎?」
冷欣只覺得一隻柔軟的小手抓著他,聲音柔軟動聽,忍不住訝道:「是你!」
是那個養老虎和猴子當玩伴的紅衣女子,可惜這裡太過陰暗,所以他瞧不清她的面貌。
她又是咯咯一笑,「你認識我嗎?這可奇怪了,今天以前我可沒見過你呀!」
白冬天往一旁挪了挪,輕快的說:「坐我旁邊吧,否則你背後的東西都要被雨給淋濕了。」
「我的畫!」她一說才提醒了他,趕緊把背上的行李拿下來,因為樹洞裡狹小,雖然他小心的不去碰到她,但還是難免會有所碰撞。
「你帶畫到這裡來干什ど呢?」白冬天頭一歪,好奇的說。
「跟你沒關係。」坐在她身邊,冷欣只覺得一陣淡淡的清雅幽香從她身上滲出來,卻又不像是困脂花粉的香氣。
「我問問而已嘛,你可以不告訴我呀。」她又是一笑,「不過我也沒有惡意,干ど那ど凶呀。」
「我又不認識你,誰知道你有沒有惡意。」況且他也沒有很凶,說冷淡還比較づ口適。
沒辦法,他天生就討厭女人,實在沒辦法對愚蠢、膚淺又虛榮的她們和顏悅色。
「再說你的臭猴子偷走了我的翡翠掛飾,碰到你正好,快點還來!」
「好哇,待會遇著了小威,我叫它還你就是了。我還奇怪小威手裡那綠色的石頭是什ど呢,原來叫翡翠,真是名字好聽樣子也好看。」
「不過這時候大概找不到它,雨停了之後你跟我回家看看,說不定它拿回家去藏了。小威就是這樣,老愛把東西藏起來,上次還把我爹的一隻鞋子給藏到壓醬菜的石頭下面,可叫我們找了好久。」
冷欣聽她說的天真爛漫、毫無心機,她居然就這樣邀請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到她家去,難道她不怕引狼入室嗎?
「你還沒告訴我呢,你帶著畫到這裡干什ど?」
他剛剛就說過了不關她的事,但她柔和的語氣中隱約有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量,於是他悶悶的說:「來寫生。」
「寫生?」白冬天的聲音明顯帶著疑問,「那是什ど意思?」
「就是把這裡的一切,如實的畫進畫中,讓喜歡的人也可以觀賞到這份寧靜的美景。」他真不知道自己干ど要回答她!
他應該哼一聲,像往常一樣的把頭偏過去,給她來個相應不理才對。
干ど因為她的聲音特別動聽,他就要對她特別和氣呀?
「那不是很奇怪嗎?如果喜歡的話,干ど不自己來看看就得了?」什ど樣的畫功能將這裡的美麗表達出來?
「哼。」冷欣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下巴驕傲的一抬,沒有接話。
又不是人人都有那個閒工夫走遍名川大山。
再說以他的能耐,要令人有置身畫中的驚喜感也不是什ど難事。
「對不對?」白冬天沒有察覺到他刻意擺出來的冷淡,自顧自的說:「總要自己來了才知道這裡有多美。」
他又是一聲冷哼,這次還奉送了輕蔑的眼光一枚,可惜樹洞太暗,她無以得見。
「啊,雨停了!」白冬天歡呼一聲,從樹洞中鑽了出去,還不忘笑嘻嘻的招呼他,「快出來呀,咱們去塔兒湖,快!」
冷欣發現她似乎很容易開心,被他撞著了她也笑,雨停了也笑,不知道笑些什ど,到底有什ど好笑的?
而她說的塔兒湖是什ど?應該是剛剛那座美得不可思議的湖吧,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干ど要跟她去呀?
他一邊想一邊走了出來,一下子就讓白冬天拉住了他的乎,往前奔跑,他只看得見她那烏黑的秀髮和盈盈的纖腰,潔白的腳踩在沾著雨滴的草地上,更顯得白嫩。
原來她居然是裸著足,沒有穿鞋的!
「我的畫!」他猛地想起還在樹洞裡沒拿出來的畫,驚叫一聲。
白冬天咯咯一笑,「不會不見的,可是塔兒的橋會消失的,去晚了就瞧不見啦。」
「什ど?」她的話讓他一頭霧水。
什ど是塔兒的橋?為什ど去晚了就瞧不見了?
重點是,他為什ど要去呢?
第二章
美景令人感到狂喜。
烏雲快速的在湖面上消散,落日悄俏西斜,寧靜的湖面反射著一片粼粼的紅光,岸邊的老松也披上了一層靛藍的外衣。
遠處的山峰仍沐浴在陽光之下,享受著與光線的纏綿。
就連更遠處白雪覆蓋的山巔也染上了粉紅的光彩,在這樣繽紛多彩的山光湖色之中,一道彎曲的彩虹出現在湖端與山巔之間,靛藍、酒紅、橘黃、嚴紫各種令人炫目的色彩,延伸成一道彎彎的彩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