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們兩個今天中午看到楊老頭新提出來的婚前契約了。」
柯納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是關於哪方面的約定?」
安公子聳聳肩。
「大部分都說得很好聽,不外乎兩個人要共信共諒,共度難關云云,並且,」重點就在這個並且。「為了保障他侄孫女的權益,我們兩人結婚之後,五年內不准離婚,起碼必須生一個孩子,否則他『贊助』基金會的金額,就無條件永遠凍結下來。」
「什麼?」他霍然趨近安公子身前。「雪的反應是什麼?」
「中午楊老頭的律師分別打電話給我們倆,消息才傳出來的,至於現在,」安公子微微一笑。「如雪接到她二舅的電話,約她前去楊家位於台南的度假小屋秘商,她已經出發赴約了。」
「你是她未婚夫,明知她可能有危險,還讓她獨自前往?」柯納勃然大怒。
「我沒有啊。我這不是來向你討救兵了嗎?」安公子無辜地眨眨眼。「先生,你的塊頭可是比我大很多。」
柯納忍下一拳揍倒這傢伙的衝動,他還需要人幫忙帶路。
「走!」
唉,愛情真偉大。安公子無奈地歎口氣,認命跟上前方疾步而去的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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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你有事找我?」沙如雪謹慎地選擇老人家對面的沙發椅落坐。
台南天暖,這間度假小屋是楊家人冬日避寒才會來訪的住所,罕得下來一趟,二舅單獨約她來此,又是在新版婚前協議剛發佈不久的時機,她不得不有所聯想。
「老頭子最新的決定,想必你和君崇都聽說了吧?」二舅面前擺著一杯熱氣氤氳的茶。
他今年剛做完六十大壽,在楊家四兄弟中,向來是最詭詐狡猾的那一個,也最得父親寵信。
「我聽說了,叔公也是為我們好。」她溫順地垂下眼睫,繼續裝乖。
二舅的眼閃了一閃。「雪兒,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老頭兒已經懷疑你們了,你們自己也心知肚明。」
「雪兒」兩字讓她忍不住皺起了眉心。
「二舅,我不懂呢!」敵人來意不明,她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必須走得非常小心。
「真不懂也好,假不懂也好。」二舅啜了口熱茶。「我必須承認,新版的婚前契約是出於我的獻策。」
「我不意外,二舅向來就是楊家的軍師,叔公對您是最寵信不過了。」她暗暗嘲諷。
「你和君崇若想早一點分到錢,也不是沒辦法。只要我幾句話說一說,你們就不必苦苦等候了。」依照原本約定,轉入帳的款子小夫妻倆可以分到一成,他自然不知道他們倆早就做了獨吞的打算。
「那我們一定得特別答謝二舅了。」難道連那一成他也想分一杯羹?沙如雪暗忖。
「雪兒,在我們四兄弟裡頭,老大和老ど都過去了,所有家產遲早是我和阿三的,我想要錢還怕少嗎?那小小的一成,我還不放在眼裡。」二舅輕笑了兩聲。
她想也是如此。
「那……二舅是希望我和君崇如何報答你呢?」
二舅不正面回答她,逕自環顧起屋內的裝潢。
「這間度假小屋的陳設還真不壞,可惜就是遠了點,難怪我們家人一年難得來幾次。」
「是。」她漫聲應著,心思仍在起伏。
「雪兒,我老了,再享福也沒幾年了。」他突然一改往日的陰森古怪,語氣親暱了起來。
沙如雪抬頭,猛不期然對上一雙異樣熱烈的眼睛。他……他究竟想要什麼?
二舅立刻主動提供她答案。
他突然站起身,移坐到她的身旁來。
「二舅……」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真美。」他緊盯住她,輕聲歎息了。「你自己一定也知道,你有著平常人少見的美貌,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謝謝二舅。」她的手臂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如此細緻的皮膚,年輕的容貌,風華絕代的氣質……」他的指尖輕輕滑過她柔細無瑕的粉臂。「像一尊上好的搪瓷娃娃一樣,真是美極了。」
「楊家美貌的人比比皆是,像蓮兒的容色就勝過我許多。」沙如雪必須拿出所有克制力,才能維持平靜。
「她太年輕了,少了那種成熟女人的韻味。」二舅湊近她的耳邊,呼吸全噴在她的頸項上。「雪兒,我老了,能享福的時間也只剩下這幾年。」
「外面漂亮的女人更是不少,足夠二舅享樂了。」她猛然起身換到另一張沙發椅去。
她母親是他的親堂妹,他竟敢!
話說回來,她不該意外的。住在楊家這麼多年,她見過的醜事難道少了?
「有哪些女人擁有咱們楊家人的容貌?你雖然身為外姓人,楊家貌美如花的因子在你身上卻一點也不少。」他繼續用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輕歎聲說話。
「二舅,這種事,被人發現了不太好吧?」
「什麼事?只不過是二舅約外甥女出來談談心,聊聊近況,哪有什麼怕人知道的事?」他雙手一攤,眼中寫滿狡黠。「雪兒,有些事情想做就得趁早,切莫待機會流逝,那就只能大呼遺憾了。」
「二舅的意思是,婚前協議一事願意幫我處理妥當?」她尋思片刻,緩緩的開口。
「既然是我提的主意,我自然有辦法讓它作罷。」
「二舅真是仁慈善良。」她譏嘲道。
「其實,簽下那紙婚前契約對你們倆也不算壞事,起碼可以保障你未來三年的婚姻幸福。」他無可無不可地攤了攤手。「我和你叔公也都是為你好,你能瞭解吧?」
「我瞭解。」太瞭解了。
他歎息了一聲,眼神變得悠遠。「只可惜了你姊姊,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年紀輕輕就成了一具焦炭。如果她現在還活著,不知該有多美。」
沙如雪的笑容完全未變,腦中卻有一根弦迸裂了。
他不該提起姊姊的,不該……
「那都已經過去了,生者應該往前看,不要沉緬於過去。」只有她自己知道,體內有一處軟柔的地方正在僵硬、發冷、死去……
「說得也是。」他欠了欠身。「二舅的時間不多,不想全花在說話上頭,你自己多想想。」
「二舅看上雪兒,說來還是雪兒的榮幸了。」她似笑非笑地瞟著他,「只是不曉得二舅需要我多久呢?」
「這種小事也不必佔去我們生活的太多時間,以後我們每兩個月碰一次面就行了。」
「是嗎?」她垂下眼睫,再抬起時,眸心泛著一抹勾惑的光采。「對我來說,倒不是難事。」
「你也同意羅?」
「我試過君崇,也試過那個美國佬,倒沒和年紀大的男人在一起過。」她媚人地挑起嘴角,一雙水眸露骨地掃瞄著他的身軀,彷彿用視線代替手,正在愛撫他。「二舅的身材保養得真好,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六十歲的男人。」
「你這個小浪蹄子!一知道要結婚,老頭子那方面的監督鬆懈了,就瞄著我們開葷?」他的臉上有一種獵物即將到手的亢奮神采。「男人的能力和年齡不一定成反比,我還有其他『更厲害』的地方,你沒見識到。今天晚上就讓你見識見識。」
「那,雪兒等著一開眼界了。」她的舌尖舔了舔紅唇,充滿誘惑力地低問:「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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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彎進度假小屋幽靜的車道裡。兩旁薄林夾道,分外清幽涼僻。這個地區大多闢為獨門獨戶的休閒別墅,目前並非度假季節,一路行來幾乎沒遇到幾輛車子,人煙稀少。
小別墅前,停了兩輛汽車,其中一輛喜美的後車廂打開。
「你還好吧?」安君崇熄了引擎。
柯納的傷勢初癒,方才一路從台北顛簸下來,實在是辛苦了一些。
「我沒事。」他臉色蒼白,撫著胸口勉強笑了一下。
「廂門大開的那部車是如雪開來的。」
下了車,小屋的前門竟然是大開的。
「那是什麼味道?」安君崇嗅了嗅空氣問。
兩人交換一眼,神色倏變。
「汽油!」
柯納連胸口的痛傷也顧不得了,拔腿衝進小屋裡。
屋內的景氣霎時讓他瞪大眼。大型傢俱還安然放在原位,一些較輕的小椅小花瓶,卻碎裂了一地,整個客廳地板全浸在汽油裡,氣味越發刺鼻。
壁爐前,一個老人兩手被反剪在身後,全身五花大綁,嘴巴貼了一張膠帶,委頓在地上。他的頭臉充滿紅腫的傷痕,似乎是被鈍器打出來的。
碰撞聲從裡間響起,沙如雪的身影隨即出現在走廊口。
她的秀髮蓬亂,衣襟撕裂,頸項與臉頰上有幾處暗紅的淤痕,傷勢此較輕,顯然是佔上風的那一個。
她手上提著一個大汽油桶,跌跌撞撞的正在四下潑灑汽油。
「雪?」他柔聲輕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