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繫上的同學,除了上課碰面外,偶爾也在外面見面,很多人以為我們是情侶,但我知道我們不是。」她淡淡地說著,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
「他有良好的家世背景,自認從來沒有他要不到的東西,包括我。」
聽她這麼一說,他心裡的疑竇似乎解開了。
什麼腳踏兩條船、什麼差點成為她未婚夫,原來都是那年輕人意氣用事所說的氣話。他真是個笨蛋,居然將那樣的氣話當真而誤解了她,甚至向她發脾氣。
「我對他從來就沒有感覺,不管他多有錢、多迷人,他身上沒有我要的那種溫暖。」說著,她輕輕地揚起下巴,「我要的溫暖不是錢買得到的。」
睇著她柔柔的眼眸,他心裡湧現一股想憐愛她、保護她的慾望。
他忘情地緊擁住她,低聲道:「你要的那種溫暖,我能給你嗎?!」
她在他懷中輕聲一笑,「你已經給我了……」
第九章
吃過了飯,陶琳跟正廣「擠」在流理台的洗碗,兩人蹭來蹭去,好不甜蜜。
「別鬧了,去看看平治吧!」陶琳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催促著。
他往後一看,「他到外頭玩了。」
「那也看著他。」她說。
「你捨得趕我走?」他賴皮的一笑,在她粉頰上輕啄一記。
她羞紅著臉,「你真討厭……」嗔著,她滿手是水地推了他一把。
他順勢拉住了她的手,將她撈進了懷中。
低下頭,他吻上了她欲啟的唇。
「唔!」她想推開他,但卻馴順在他熾熱的深吻之下。
突然,門口傳來了一陣清脆嬌柔的聲音。
「抱歉……」站在門口的是一名打扮時髦、模樣成熟艷麗的女性,而她手裡竟抱著原本在外面玩的平治。
陶琳推開了正廣,一臉尷尬,而正廣卻是神情驚愕而嚴肅地睇著那女子。
女子笑得成熟而嫵媚,「我打擾你們了?」
從她跟正廣的目光交會中,陶琳可以感覺得出他們是相識的。
當她還在心裡猜測著那成熟女子的身份時,被女子抱在手中的平治突然叫著:「爸爸,我媽媽回來了耶!」
陶琳陡地一震,下意識地轉頭看著他的反應。
他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只是淡淡地望著平治口中的「媽媽」。
「你回來了。」他淡淡地道。
「是啊,這位是……」她媚眼一瞥,睨著滿手是泡泡的陶琳。
「我女朋友。」他毫不遲疑地說。
她挑挑眉,一笑,「你好,我是谷籐雪。」
「你……你好……」陶琳有點慌了,她的年紀比起已經三十出頭的正廣及谷籐雪是小了些,她無法像他們那麼冷靜、那麼壓抑。
她的不安及疑惑全浮現在臉上,因為她擔心的事竟然這麼快就發生了。
正廣心裡還記掛著他昔日的女友嗎?不然……他為什麼要替昔日女友撫養孩子?為什麼是這種奇怪的表情及反應?
「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谷籐雪睇著她,唇邊是—記沉靜而燦爛的笑,「可不可以幫我帶一下孩子,我有話跟正廣談。」
陶琳一怔,但還是抹乾了手,走向了她,「平治,阿姨抱。」
「不要,」平時很黏她的干治竟反常地拒絕了她,「我要媽媽。」
其實這也是料想得到的事,畢竟平治已經等了他媽媽好久、好久。
不過儘管是如此,看在她眼中還是有些許的傷心,因為在這個時候,她好像硬生生地變成了不相干的「外人」了。
「平治,乖,跟阿姨出去一下,媽媽有事跟爸爸說,待會兒就出去找你。」谷籐雪輕聲哄著平治,而平治癟癟嘴,終於一臉委屈地點頭了。
陶琳抱過平治就往外走,而平治的小臉卻還是面向著好不容易相逢的媽媽,一副可憐的模樣。
走出門口,陶琳不知怎地覺得心慌,也覺得心酸。
她的鼻子像是要燒起來似的,接著……眼淚竟從她眼眶之中滑落——
「阿姨,你為什麼哭?」平治天真地望著她,並伸手去抹她臉上的淚,「我有爸爸,也有媽媽了耶!」
自幼就沒有雙親呵護的她,當然希望平治能同時擁有父親跟母親的愛。
只是他所要的愛,卻可能奪去她所要的。
「是啊,」她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但看起來卻像是慘笑般,「阿姨是替你高興……」
小孩子是天真的,他如何能知道他的童言童語竟是那麼的教她痛心。
他們聊什麼呢?她想知道,也怕知道。
* * * *
正廣在餐桌旁坐下,沉默地點燃了一根煙抽著。
谷籐雪在他身邊坐下,跟他要了一根煙。
他徐徐地吐出煙圈,淡淡地道:「你這個不負責任的媽,終於肯回來了?」這句話,他剛才就想對她說,但礙於平治在場,他只好忍下。
平治一直等待著他的媽媽,他不想破壞他心目中媽媽的形象。
「我知道你不能原諒我……」她睇著他,眼底有一絲的歉意,「謝謝你替我照顧平治……」
他面無表情,冷漠地覷了她一記,「你錯了,我是幫你媽媽照顧平治,不是為你。」
「正廠……」
「你難道不覺得內疚、不覺得羞愧嗎?」他目光嚴厲,言辭更是不留情,「那孩子多麼需要你,你知道嗎?」
「我……我不是有意的。」她低著頭,悶悶地抽著煙。
他神情冷肅不帶一絲感情,「你既然要生他,為什麼還要丟下他?」
「我……我見到他,就想起他那個不肯負責的爸爸啊!」她一臉委屈。
「是嗎?」他冷哼一記,兩道濃眉微慍地糾起,「那你現在又回來做什麼?」
「我……」她柳眉一蹙,「我想他。」
「你在開什麼玩笑?」他沉聲斥責,「你高興生他就生他,高興離開就離開,現在你又隨你高興地跑回來,你把別人當什麼?」
「正廣……」
「他是個活生生的孩子,你有沒有想過他的感受?」他眼底有著憤怒及隱隱的鄙視,「你打算怎麼告訴他?說他爸爸是個不負責任的混蛋,而他媽媽也差不多?」
「正廣,別說了……」她皺起眉心,懊惱地道,「我就是知道錯了,才會回來的啊,難道我現在補償他不行嗎?」
他眉丘微隆,神情深沉地睨著她。
母子連心,她想回來見見孩子是天性,只是……一直把他當爸爸的平治,又怎麼能理解他其實不是他爸爸的事實呢?
谷籐雪伸出手來,輕輕地覆在他的手背上,「正廣……」
他睇了她一眼,毅然地將手移開。
她一臉挫折,神情懊喪。「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替你撫養孩子的母親,還有被你遺棄的孩子。」他說。
「我……」她又一次低下頭,無聲地抽著煙。
「你怎麼告訴他?」他語帶責備地直視著她,「你怎麼跟他說養了他兩年的爸爸,並不是他爸爸?」
「我會明白地告訴他……」
「什麼叫明白?」他一時激動,竟拍桌沉喝,「他只是個孩子,他怎麼懂?!」
谷籐雪瞪大著眼睛,兩眼水盈盈地含帶淚光,「那你就繼續當他爸爸啊!」
他一怔,「你說什麼?」
她露出討好的笑容,「你當他爸爸,—-我當他媽媽,這樣……」
「谷籐雪!」他眸中怒光一閃,「你在說什麼?你為什麼永遠只想到你自己?!」
「我……」被他斥責,她不覺羞惱地道:「我說錯了什麼嗎?反正我們以前是一對,要不是你離家到處流浪,也許我們就……」
他沒聽她繼續說完,只是憤怒地站起。「我聽夠了你的胡說八道。」
「正廣……」她心知惹惱了他,連忙祭出哀兵策略,「對不起,我……我一時情急,才會那麼說……」
在東京打滾多年,她不只愛情沒了,連錢都沒多攢一毛。
心灰意冷的她打算回家投靠母親,也順便撫養孩子,卻沒想到一回來就從阿杉婆婆那兒聽到她母親已死,而孩子也被正廣收養的消息。
知道正廣收養了她的孩子,她是驚訝的。
他一向四海飄泊,為什麼會為了她兒子而定下來呢?
在那個當下,她一廂情願地以為他對她餘情未了;直到她看見他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年輕女子,她才發現一切都是她的空想。
但是……在大都市裡浮沉多年的她累了啊!她好想有個依靠,好想得到幸福……
如果當初正廣沒離開這兒,如果當初她沒跟東京來的男人發生關係,如果……如果現在他們之間沒有那個年輕女子,那……這幸福應該是她的吧?
忽地,她心裡響起了一個聲音,把他搶回來,把幸福搶回來!
「你到底想怎麼樣?」他打斷了她的思緒。
「我……」她一頓,旋即露出楚楚可憐的模樣,「我要好好想一想……」
「你是該好好想一想。」他訓斥意味極濃地道。
「正廣,」她輕拉住他的袖子,「我可以在這兒住幾天嗎?」
他冷淡地睇了她一記,「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