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首光光蹙著眉頭,怒道:「你以為一碗雞湯麵就可以彌補我啊?我差點吐死在路上耶!」
「我當然知道。」蘇君樵輕歎一聲,努力而且盡量再把表情擠得愧疚些,「這一路上你暈車嘔吐,我也沒好到哪兒去,光是心疼你就快去了我半條命。」
「巧言令色!」她齜牙咧嘴地朝他吼道:「你難過到哪兒去?吐的人是我耶,與你何干?講得那麼好聽,心疼我,我比你更心疼我自己!」
「我哪裡巧言令色了?」蘇君樵登時覺得被污辱了,僵著一張俊臉,不知道是該擺出氣惱狀,還是該維持原狀繼續裝傻。「我當然心疼你,見你難過,我好受到哪裡去?」
她倏然瞇起眼,咬牙道:「你敢不心疼我的話,我先打昏你!」
看她一臉猙獰,蘇君樵連忙搖頭,喃喃自語地抱怨,「我當然不敢,你那麼凶。」妙首光光突然深吸口氣,拿起身後枕頭用力往他身上丟,氣喘吁吁地咒罵道:「你……皮癢啊!」竟然當著她的面說她壞話!
蘇君樵愣愣地抱著枕頭,頓時覺得委屈極了,「我……」他什麼都沒做啊!
「你什麼?」她怒吼一聲,突然爬到他身上,不說分由便往他頸子咬了下去。「我咬死你!」
「妙兒……」蘇君樵苦著臉,很想掙扎,但又苦於她的淫威,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只能乖乖地任她咬。
咬了他好一會兒,妙首光光滿意地看著他頸上明顯的咬痕,滿腔的不滿之情終於稍稍褪了些。
蘇君樵一臉怨懟地看著她,「你氣消了沒?」
「當然還沒。」她鼓著臉,原先蒼白的臉頰因怒氣而恢復了些血色。「我吐了那麼多天,哪有說氣消就氣消的。」好歹也該再多氣上幾天,多折磨他一陣子,不然他把她瞧扁了,日後欺負她怎麼辦?
「你想怎麼樣?」
「問你啊!」
「問我?」
蘇君樵輕歎口氣,知道她是口是心非,這樣說的目的無非是要看他的誠心,要是他真的不知死活提出意見,待會兒就真的等死吧!幾次的教訓告訴他,現在裝得謙卑些,待會兒的下場才不至於太慘。
他一臉愧色地說:「做錯事的人是我,你怎麼說,我當然怎麼做,絕不敢有任何怨言。」
妙首光光臉色稍稍和緩了些。「看在你誠心誠意道歉的份上,我這次就先放過你,要是你下次再……哼!」她故意不把話說完,讓他自己去想清楚後果。看著她氣呼呼的俏臉,蘇君樵頓時只覺一陣好笑,「是,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亂來。」
這十年的牢獄之災似乎改變了他許多,不但關得他性格大變,變得陰沈冷峻,就連對姑娘家的喜好也和從前大相逕庭。以前他偏好溫柔賢淑的姑娘,像她這種愛撒嬌,有時又凶得像只撒潑野貓的女子,他連正眼也不會瞧她。
「知道就好。」
看她得了便宜還賣乖,蘇君樵只能搖頭輕歎,識相地不將心裡的話說出來。
「你餓了吧?」他攔腰將她抱起,摟著她一塊在椅子上坐下來。
「要是不餓也多少吃點東西。」
妙首光光倚在他懷裡,接過他遞過來的竹筷,低頭大快朵頤,吃得好不開心。先前因為吐得頭昏腦脹的關係,她連肚子餓都忘了,現在教訓完「罪魁禍首」之後,肚子馬上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角咕咕,唔們……已經到京城,李結……定子麼桌了嗎?」她邊吃邊問,說話口齒不清。
蘇君樵看向正吃得不亦樂乎的她,腦海裡自動把她剛才的問話轉譯清楚——「樵哥哥,我們已經到京城,你決定怎麼做了嗎?」
看他沉默不語,妙首光光不顧滿嘴食物,又叫了一聲,「角咕咕?」
蘇君樵微微一笑,拿起手巾替她將嘴角的油擦掉,「吃慢點。還有,別邊吃邊說話,小心噎著了。」
她連忙吞下口中的食物,「嗯。樵哥哥,你還沒說呢。」
蘇君樵不答反問,「那你呢?還打算繼續光顧各大門派、皇宮內苑?」
妙首光光搖搖頭,「一年前我不是回答過你這個問題了?」
「你想改變主意嗎?」「不。」她鼓起雙頰,瞪著他,「我說過了會陪在你身邊,不會留下你一個人去偷東西。」
「我知道。」蘇君樵柔柔一笑,在她圓豉鼓的俏臉上輕輕一吻。
「我也說過會陪你。
你忘了嗎?我說過,不管你想上哪兒,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可是你要報仇。」
他搖搖頭,「這事不急。」對他來說沒有事比她更重要。
妙首光光為他的無所謂而焦急不已,拉著他的手,急道:「你等了十一年了,怎麼會不急?」他不報仇怎麼行?這事擾了他那麼多年,要是不解決它,他會有遺憾,一輩子都不會真正快樂。
「就像你說的,我都等了十一年了,不差這一會兒工夫。」他神色自若地笑著,拿起湯匙舀了口湯餵她。
「那不一樣。」妙首光光喝下湯後又道:「錢克己對你那麼壞,你不可以輕易放過他。」
「我知道。」蘇君樵又舀了口湯餵她,「我是不打算放過他。」
「可是你……」她輕咬著唇,一頭霧水,「你剛才不是問我要不要去偷東西?」
「你不想改名字了嗎?」
「想啊。」
「那就對了。你不怕你的名號不夠響亮,沒人想追捕你,到最後你爺爺不肯讓你改名字?」
「不怕。」她微微一笑,也許原先她有些擔心,但相較於身邊沒有他,她寧願有個難聽的名字,也不願失去他。不過幸好老天爺保佑,雖然她一年沒出過手,可是還是可以聽到有人尋找她的消息,她的名氣依舊響亮。
只是他為什麼……「你又問我這個做什麼?」
「這一年多來你陪我東奔西跑,忙得一點自己的時間都沒有,我怕你累了,也倦了。」最後會厭倦他,迫不及待地離開他。
妙首光光枕在他頸上,張著大眼,疑惑地看著他,突然想起一年前,兩人離開京城前的一段對話……
「妙兒,接下來你想到哪兒去?」
「那你想去哪兒?」拿到鑰匙後,他應該會去開寶庫才對。
「我?」他溫柔地撫著她白皙的小臉,笑道:「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
妙首光光蹙起眉頭,「你不想報仇嗎?」她以為他們潛進錢家莊的目的就是拿到蘇家寶庫的鑰匙,讓他得以報仇。
「當然想,只是這事得等到你辦完所有事後,我們再來談。」
「為什麼?」他不是一直想找錢克己報仇?
蘇君樵臉色一斂,專注地問:「要是我去報仇,那你呢?你打算到哪兒去?」他不願和她分開,即使是一小段時間也不願意,是以他寧願選擇陪她闖江湖,直到有天她倦了、煩了之後,再來談報仇的事。
「我……」妙首光光愣了下,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只知道不想和他分開。「我也不知道。」
兩人同時沉默不語,突然,妙首光光一笑,興高采烈地拉著他,「我陪你。」
「你陪我?」他怔忡地看著她,不敢任意猜測她話中的意思,生怕自己期望太高,失望更重。
「對啊!」妙首光光直笑,撲進他懷裡,踮著腳尖環住他的頸子,「你想到哪兒,我都陪你去,我不要跟你分開。」
蘇君樵霎時只覺一陣狂喜,但口氣依舊帶著一絲不確定,「你改名的事怎麼辦?」妙首光光愣了下,他不提她都忘了。
看著她失神的表情,蘇君樵輕歎一聲,知道她不可能放下自己的改名大計陪他報仇。
她不能放下手邊的事,但他可以。他早已經想清楚,他會等她完成改名大計,再來策劃報仇的事。「妙兒,報仇的事先暫緩,我會陪你……」
「我還是要跟著你。」她打斷他的話,認真地看著他,「不改名字也沒關係,我要一直跟著你。」
「你……說真的?」他難以置信。
妙首光光臉上漾著一抹微笑,「嗯,當然是真的。」
她不會再讓他孤單一個人,不會讓他再吃那麼多苦,她會一直陪在他身邊。
妙首光光被他深邃的眼睛瞧得不知所措,羞赧地垂下臉,不好意思再看向他……「妙兒?妙兒?你睡著了嗎?」
蘇君樵見她枕在他肩上許久不發一言,以為她睡著了,才要將她抱回床上,耳邊就傳來她甜美的聲音。
「我沒睡著,我在想事情。」她搖搖頭,試著理清為什麼一年前他問了一次,現在又再問了一次。「你為什麼一直問我要不要再去偷東西?」突然,她俏臉一變,神色哀戚地瞪著他,「你……覺得我討厭,不想再跟我在一塊,想攆走我了?」
蘇君樵見她眼裡開始泛著水氣,心疼又不捨地連忙解釋,「妙兒,你別胡思亂想,我什麼時候討厭你,不想和你在一塊?」
她用力吸吸鼻子,管不住眼眶中氾濫的淚水,一會兒後已經哭得像個淚人兒,「你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