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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郝逑

  「這位公子,真是太感謝你了,剛才要不是你見義勇為,我和我義子兩人恐怕就難逃險境,有一頓皮肉之苦好吃了。」

  蘇君樵淡然地掃了他一眼,不發一語,閃身又想走。

  「這位公子。」老乞丐連忙遞了個眼神給義子,示意他擋住想離開的蘇君樵。「你先別走啊!」他跟著衝到蘇君樵身前,急道:「你的大恩大德,我們爺兒倆還沒報呢!  有道是『施恩勿念,受恩勿忘』,老朽讀聖賢書,這點道理可是一刻都不敢忘懷。」

  蘇君樵微蹙眉頭,他真是自討苦吃,救錯人了!老乞丐像是沒看見蘇君樵的不耐煩,也不理會義子的暗示,依舊熱絡地道:「今天不管怎麼樣,公子一定要給老朽一個報恩的機會。」

  「不用了。」受不了他的纏功,蘇君樵終於開口。

  「哎呀!」老乞丐搖頭道:「公子此言差矣,即使受人點滴也不可忘,更何況是救命大恩。」

  蘇君樵暗咒一聲,這下他真的覺得自己救錯了人。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地問:「你想怎樣?」

  「報恩啊!」老乞丐拉著小乞丐,彎腰恭敬地說:「從今天起,我們爺兒倆就跟著恩人。您要咱們往東,我們絕不敢往西,一切全聽您的吩咐。」

  「不用了。」他咬牙又回了一次,腦海中浮現待會兒被妙兒取笑的畫面。

  「不行。」老乞丐不以為然地搖頭,堅決地說:「從今天起,我們爺兒倆跟定您了。」

  蘇君樵惡瞪著他,想以一雙冰眸逼退他。

  好半天,他眼睛都瞪酸了,卻見老乞丐仍恭敬地站在他身前,以家僕自居。

  登時,蘇君樵只有一個想法——這輩子別想甩掉他了。

  第六章

  京城城西今天一大早就特別熱鬧,街道上聚集著人潮,遲遲沒有散去。

  從喧嚷的談話聲中,不難聽出今天大伙聚在這兒的原因。

  一年前,揚州首富「蘇坊」的當家主人派遣家中總管孔方平到京城置地蓋屋,取名為「絕妙好莊」。絕妙好莊佔地百餘頃,其中住宅約佔五分之二,水面約佔五分之一,竹林則佔五分之二。其莊園建築重點不求華美,講究清淡雅致。庭院造景有石壁瀑布、溪谷峰岫、流水泉石,全都仿造江南一帶著名的景致。

  一大早,絕妙好莊大門口已站齊了所有家僕,個個精神抖擻,列隊歡迎遠從揚州來的主人。

  一輛華美的馬車緩緩朝絕妙好莊大門駛來,所有人,不論是絕妙好莊的僕役或是來看熱鬧的人們全都屏息以待,想看清楚這一年來在京城成為傳奇的揚州首富。

  一年多前,不管是京城或是蘇坊的大本營揚州城,沒人聽說過蘇坊這個商號。就在那時,蘇坊的主人帶著令人咋舌的財富出現在揚州城,在他的巧妙經營下,再加上善於用人,沒多久的光景,蘇坊就成了江南第一大商家,蘇坊的當家主人也成為揚州城首富。

  據說,蘇坊的主人焦木君久居關外,之所以會移居南方是由於愛妻的關係,可見鐵漢再冷,在佳人面前依舊成了繞指柔。

  見過焦夫人的人總說,她美若天仙,尤其一雙似黑水晶的眸子鑲在小臉上,更是引得人癡癡凝視,久久難以移開目光。

  相較於焦夫人的嬌美可人,焦木君行事手段冷硬,也在江南出了名。

  不一會兒工夫,馬車安穩地停在絕妙好莊大門前。

  伴隨在馬車旁,騎著黑色神駒的總管之子孔子昂率先跳下馬,走到馬車前,恭敬地開口:「老爺,我們到了。」

  「嗯。」蘇君樵的聲音從馬車裡頭傳出來,一雙黝黑的大手緩緩拉開深藍色的布簾,接著從馬車躍下來。

  孔方平有些擔心,「老爺,夫人還好吧?這回沒暈車吧?」夫人嬌滴滴的,壓根兒受不了奔波之苦,每回坐馬車都見她暈得厲害,吐得七葷八素。

  蘇君樵白了他一眼,「你說呢?」他將早已因暈車而吐得頭昏腦脹的妙首光光抱出馬車。

  「樵哥哥?」妙首光光臉色蒼白,她實在是受不了一路搖晃的馬車,每回坐在車上,即使路途再短,她都會吐得半死。

  「你還好吧?」蘇君樵看她難過成這樣,也著實不好受,更是心疼。「我先抱你回房休息,好不好?」

  「好。」她四肢無力,虛弱地回道。她從揚州城一路吐到京城,實在沒力氣再多說話。早知道她該堅持自己騎馬,要不用輕功趕路都比坐馬車強。

  隨著兩人消失在大門內,原先列隊在門口歡迎的僕人連忙迅遠地回到屋裡,想在主人面前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不見絕妙好莊主僕的身影後,原先在路旁觀看的人非但沒有散去,反倒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剛才在眾人面前出現的蘇坊主人夫婦。

  當天,在京城盛傳已久的蘇坊主人又再次造成轟動,成為人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蘇君樵站在房門前,手裡的托盤上是妙首光光愛吃的食物。他仰望著天空,忍不住歎了口氣。

  今晚月明風輕,夜空中星星閃爍,他本來想邀佳人一同賞月,可是一想起待會兒有苦頭好吃,就像是被桶冰水澆下,再大的興致也沒了。

  他猶豫地看著房門,真不懂自己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愛撒嬌,有事沒事老愛黏在他身上,平時為了一點小事可以嘮叨半天,脾氣又壞,動不動就愛使性子,又喜歡遷怒在他身上,對他老是又踢又打,沒事還愛咬上兩口,自視甚高,又愛自吹自擂,即使吹噓得再厲害,也沒見她紅過臉。

  綜合這些,她實在不是個好妻子的料,就連當貼心的紅粉知己都構不上邊,他到底是哪一點鬼迷心竅,怎麼會對她那麼死心塌地?她說一,他絕不敢回二;她要往東,他也會乖乖地跟上去。

  蘇君樵低頭看著雞湯麵,忍不住吁了口氣。難道「懼內」這種事也會父傳子嗎?

  記憶中,爹娘雖然是大家眼中的佳偶,夫如天,妻賢淑,相敬如賓,可是關起房門後,爹娘相處的情形只能用三聲長歎來形容。倒茶、捶背,為妻梳發、畫眉,爹在外頭的大丈夫風範全不復在,娘只要輕哼一聲,就見爹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沒想到現在他也是……

  蘇君樵不禁又歎息,大概是兩人初見面時,他為她所救,不知不覺中對她除了感激外,還有點威懼。

  低頭見手中的雞湯麵似乎涼了些,蘇君樵不敢再蹉跎,連忙推門走入房裡。

  「妙兒。」他將托盤放在桌上,在床沿坐下,輕聲喚著她。

  妙首光光眼睫輕輕動了下,緩緩張開眼睛。「樵哥哥?」

  「還是很不舒服嗎?」蘇君樵輕撫著她依舊了無血色的臉頰,柔聲道:「我找大夫來替你看看,好不好?」要不是她的怪想法——名醫哪能向人問醫,他早老就叫孔總管找大夫來了。

  「不用了。」她有氣無力地回答。「我再躺一下就好了。」

  蘇君樵緊蹙眉頭,輕柔地將她扶起身靠在他身上。「你中午的時候也這麼說,怎麼臉色還是這麼難看?」

  妙首光光擺擺手,氣虛地說:「不會啦,大概是你眼花了。」

  「胡說。」他心疼地輕斥一聲,不悅地看著她,「臉白得像紙一樣,還說沒事?」

  妙首光光伸手摸摸自己的臉,「真的很白嗎?」

  「沒錯。」

  突然,他輕歎一聲,握住她的手,一向冷漠的俊臉此時滿佈愧色。「對不起,我該聽你的話騎馬才對,不應該硬要你坐馬車。」因為心疼她,是以明知道她會暈車,他還是堅持要她坐車,只是他真的沒料到她這次會暈得這麼厲害。

  妙首光光輕哼一聲,語氣不善地道:「你知道就好。我早跟你說了,可是你偏不信,現在還把我害成這樣。我沒吐死只能說是平時積德,廣結善緣,老天爺保佑我這個大好人。」

  蘇君樵頭皮一麻,聽到這幾近難聞的輕哼聲,只覺冷汗從背後流出,知道自己離死期不遠了……

  說也奇怪,剛才明明見她臉色蒼白,也聽見她有氣無力的聲音,可是一到數落他的時刻,馬上見她精神一振,登時又生龍活虎,半點病態也沒有。不知情的人說不定還會以為她以數落他為樂,每次叨念他,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事,也能見她說得滔滔不絕,幾乎欲罷不能。

  「我很抱歉。」雖然明知是垂死的掙扎,但蘇君樵就是忍不住想開口求情,希望她妙首姑娘良心大起,待會兒下手留情些。「真的很抱歉,比你所能想像的還要抱歉很多。」

  「哼!」妙首光光忿忿地輕哼一聲,他不提她都忘了找他算帳。

  要是平時,她一定會記得牢牢的,絕不會讓他輕易逃過,可是今天實在是吐得太慘了,連說話都沒力,哪有閒工夫記仇。

  「妙兒,我特地要廚房幫你下了碗你最喜歡的雞湯麵,快點趁熱吃吧。」蘇君樵討好地撐起笑臉,不死心地想把她帶離怎麼折磨他的思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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