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琿流露出滿意的表情。「漁獲?」
「豐收!」
「國相(女真部落聯盟裡負責管理聯盟事務的人)來通知過了?」
「對,今年咱們涅剌古部負責上貢十匹麋鹿。」
「還是比五國部輕鬆。」嘉琿喃喃道。「狩獵?」
蘇勒沒有即刻回答,待達春將取自灶房裡的酒和碗放下,他先為嘉琿斟滿,然後……哼!達春可以自己倒。
「阿克敦按照預定時間先行帶走一半人手,餘下一半等你回來。」
「他帶人上哪兒狩獵?」
一口氣喝下半碗,橫手抹去酒漬,「桃山。」蘇勒說。「那兒野豬最多,還有馬鹿。」
「『老爺子』也最多。」
蘇勒聳聳肩,要獵物就得有被當成獵物的勇氣,否則沒有資格當獵人。
「你什麼時候要出發?明天?」
嘉琿沉默了下。「不,再過兩天。」
再過兩天?有沒有搞錯,他已經遲了很久了,居然還想更遲一些?他什麼時候開始如此怠惰了?
「可是……」蘇勒正想問出心中的詫異,驀而發現達春又開始擠著眼冒出曖昧的嘿嘿笑,心頭一動,兩道視線自然而然移向嘉琿的寢室方向,下意識認定嘉琿反常的原因就在那裡頭。「難道是因為剛剛那位──」話說一半聲音突然噎住,彷彿被人掐住了脖子。
怎麼話說一半?喝酒嗆到了嗎?
其他兩人納罕地朝他望去,但見他雙目巨睜,整個人好像被點了穴道一樣僵成一副非常怪異的姿勢,嘴巴仍保持在「位」的嘴型上,手裡連半碗酒都端不住,咚一下跌到桌面晃了兩晃歪倒,醇紅的液體霎時流洩滿桌。
見狀,達春不由得錯愕地回眸望去,想瞧瞧究竟是什麼東西居然能嚇掉蘇勒的魂,沒想到僅只一眼,他自己的反應更可笑,不但將整碗酒全倒在自己身上,還噗一下噴出兩管鼻血。
「唔……夫君,這裡……是哪裡啊?」
揉著惺忪的兩眼,琥珀搖搖晃晃地出現在房門口,柔滑的絲綢內衫毫無保留地將她完美的曲線呈現出來,領口處半敞,露出一大片撩人的玫瑰紅肚兜以及雪白晶瑩的肌膚,由於得到充足睡眠而越顯嬌艷欲滴的粉顏因為猶未完全清醒而更添一抹甜蜜嬌憨,嫵媚動人。
這是一幕連聖人也會發狂的景象,難怪他們兩人一見便丟了三魂七魄。
「夫君,他們……」
不待她說完,嘉琿便有如一道狂風也似的把她捲回房裡去,大腳一踢門砰上,留下堂屋內兩人依然保持原來的姿勢不變,蘇勒繼續瞪眼張嘴,達春繼續流鼻血,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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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夠按照自己的意思,嘉琿認為自己應該留下來陪伴琥珀認識他的部落、他的族人、他的家,這是他身為丈夫的責任,但身為酋長的責任感卻警告他這是不被容許的事,他必須暫時把她交託給他的族人替他照顧她。
「她好美!」
「不,她很醜。」
「呃?」蘇勒與達春聞言不禁相顧愕然。
嘉琿歎氣。「她認為她自己很醜,是天下第一醜女。」
「欸?!」那小女人很美,但腦袋有毛病嗎?
「如果你告訴她她其實很美,並不醜,她會認為你在安慰她,然後反過來告訴你,她不希望你因為要安慰她而說謊。」
「……」不,那小女人是白癡。
「所以你們大可不必白費唇舌想去勸服她這件事,這件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必須好好保護她、照顧她。」
「這我們知道,不過……」達春擠著眼湊近嘉琿。「能不能告訴我們,她為什麼挑上你?」
嘉琿聳聳肩。「因為我的酒窩。」
「……嗄?!」嘉琿說完即走開,表示他不想就這個話題再多說了,達春只好扛著更大的問號呆在原地,怎麼也想不透嘉琿的酒窩究竟有什麼特別,為何能獨享美女的青睞?
撩起掩窗的獸皮,嘉琿望著聚集在屋前空地上的族人們,還有後面的奴隸們,「大家都到齊了?」他問。
「都到齊了,男女老幼全體,除了到劾裡缽那兒輪值的一百二十人,以及阿克敦帶領出獵的三十多人。」
「好,今天就先讓咱們涅剌古氏族的族人認識琥珀,待明年春天雪融後再通知其他氏族。」
「咱們涅剌古部共有九個氏族,各氏族人數不一,但起碼都有兩百人以上,多則五、六百人,我建議到時候把各氏族族長叫來喝上一頓喜宴就行了,不需要讓所有人都來湊熱鬧,不然咱們村寨會爆滿的。」他可不想再起建村寨一次。
「可以,屆時就由你來安排。」話落,嘉琿放下獸皮,回身至寢房開門探頭進去。「琥珀,大家都在等你一個了,你還在蘑菇什麼?」
「……對不起,你最後一句講太快了,我聽不懂,麻煩你再講一次好嗎?」
歎著氣,嘉琿又講了一次,慢慢的。
「馬上好,馬上好,我沒有自己綁過辮子嘛!所以……嗯,好了,好了!」
琥珀終於出來了,深深淺淺的紫團袍和襜裙,襯托得她越顯膚白若雪,清秀細緻的嬌容上沒有半點脂粉的痕跡,卻更是高雅清麗,可是她卻垮著一張傾國又傾城的美美嬌靨,愁眉苦臉。
「你確定真的不要我覆面紗嗎,嘉琿夫君?我這麼醜,如果有人被我嚇死了怎麼辦?也許不要讓女人和小孩子看見我比較好,你知道,女人家天生膽子比較小,小孩子又不禁嚇。」她很認真地說。「你認為我的建議如何,夫君?」
三個男人神情怪異地互覷一眼。
「我想……」嘉琿咳了咳。「我們涅剌古部的族人個個都是膽大豪氣壯的英雄豪傑,包括女人和小孩子在內,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有人會被你嚇死,對,這就是我的想法。」
蘇勒與達春不約而同地噗哧笑出聲。
「不過有件事最好還是先警告他們一下比較好。」蘇勒笑著出屋去命令大家,「手裡抱著孩子的人請先把孩子放下,拿著什麼尖銳沉重物品的人也請先把東西擱在地上。」這樣就不至於發生有人不小心把孩子摔在地上,或者掉斧頭砸了自己的腳板子的慘事。
令人困惑的命令,不過大家都乖乖服從了。
「好,可以請夫人出去見族人了。」
於是,琥珀深吸了口氣,毅然隨在嘉琿身後走出屋子,勇敢地站上空地中央的高檯面對所有族人,然後,就如同她所預料一般,無論男女老幼,黑壓壓一大片幾百個人,個個一副瞠目結舌嚇傻了的表情,連尖叫都叫不出口,好可憐。
幸好,沒有人昏倒,更沒有人當場嚇死,他們果然是膽大豪氣壯的英雄豪傑,包括女人和小孩子在內。
琥珀安慰自己,但仍感歉疚得很,不曉得他們會不會連作好幾天噩夢?搞不好晚上不敢睡覺了也說不定,尤其前面不遠處那幾個拚命眨眼的少年,嘴巴張得好大好大,他們一定嚇壞了。
她一邊考慮應該如何彌補他們,一邊仔細聆聽嘉琿如何介紹他的妻子,準備把它們銘記起來流傳百世,讓他們的子子孫孫知道當年祖先是如何盛讚他的妻子的,可是因為嘉琿介紹她的話說得飛快,字連字,句連句,所以她聽得滿頭問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默記下來。記下那些問號嗎?
只有最後面那幾句,因為他說的比較慢,所以她才能聽懂。
「……因此我想多留一天陪琥珀熟悉一下,之後再帶人去打獵,各位有意見嗎?」
「沒有!完全沒有意見!」族人們異口同聲大叫,誠心誠意的支持酋長大人的決定。「酋長大人想陪夫人多久都行,一輩子也行!」
於是,嘉琿知道,僅只這一面就足夠了,他的族人們已經很樂於為琥珀奉獻出他們的生命。
琥珀則感動得差點掉下眼淚。
沒想到不僅是她自己挑選的紙老虎夫婿絲毫不介意她的醜陋,連他的族人也能這樣毫無怨言地接受她的醜陋。
他們真是好人,大家統統都是好人!
「好,那大家可以回去忙了。」嘉琿揮手道。
等大家各自散去後,琥珀立刻抓住嘉琿提出要求。
「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去打獵!」
嘉琿蹙眉考慮了一會兒。「先讓我看看你的箭法如何。」
於是,四人結伴到村寨旁的練箭場,途中有人聽說酋長夫人要「表演」箭術,馬上聞風跑來一大堆人觀賞免費表演,大家都圍在琥珀身後熱心地大喊加油。
「你先試試射那株圓木。」
「沒問題!」
琥珀立刻搭箭上弓,姿勢還滿像那麼一回事的,下一刻,手放箭出,但見在一旁純看熱鬧的達春驀然身子一矮,箭矢驚險萬分地自他頭上疾掠而過,帶起幾根斷裂的髮絲,達春駭然張大嘴,不僅嚇出一身冷汗,連尿都差點嚇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