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抵。」
「角抵?男人跟女人?」琥珀驚呼。「怎麼可能?」
「角抵不只靠體型和力量,技巧更重要。」
「這樣嗎?」琥珀略一沉吟。「好,教我!」
教她?要他教她?
這不太適合吧?
達春還沒來得及回絕,已先聽得一聲慍怒的低吼。
「不准!」
「為什麼?」琥珀馬上仰起臉對上嘉琿陰鬱的眼,不悅地質問回去。
「因為我說不准!」開玩笑,他怎麼可能容許她去和其他男人貼身角力做肉搏戰!
「小氣!」
小氣?
男人在這種時候有權利小氣!
如果她真的以為他有一對和她爹親一模一樣的酒窩,她就可以把他當作紙老虎般隨心所欲吃定他,現在他就要來證明她是大錯特錯!
不管她有多美,涅剌古族的男人是絕不會讓女人爬到頭上去撒野的,她最好早點明了這個事實,免得將來日子難過。
「不准就是不准!」
「理由?」
「沒理由!」
「霸道!」
「我是你的丈夫,有權霸道!」
「你……」琥珀撅起嘴,四眼瞪了半天,驀然哼一聲憤然別過臉去。
達春失笑,但在嘉琿的危險瞪視下馬上又收回笑聲,眼觀鼻,鼻觀心,一本正經地修心養性。
一炷香後,自懷中始終挺直僵硬的嬌軀,嘉琿可以感受到小妻子依然處於極為不悅的情緒之中,於是他決定她應該已經瞭解到想隨心所欲的吃定他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現在他可以稍微表現一下其實他也不是太小氣了。
「你可以參加女人的博克賽。」再補充,「在你習慣這裡的嚴寒季節之後。」
嘻嘻嘻,他果然是只紙老虎!
雖然他高大魁梧得像株松樹,強悍勇猛的氣勢比爹爹更駭人幾百倍,但他確實是只紙老虎,所以她根本無須害怕他,因為他將會如同爹爹一樣任由她「為非作歹,耀武揚威」,只要她使用對方法,她就可以隨心所欲的吃定他,就像剛才,她不是已經贏了一回嗎?
是的,她完全不必害怕他,因為他只不過是只紙老虎而已!
琥珀立刻放軟了身軀,「謝謝你,夫君。」並很滿意地回應出她的感激。「請問博克賽的獎品是什麼呢?」賽馬的獎品是馬,射箭的獎品是弓箭,博克的獎品不可能會是人吧?
「女奴隸一名。」
「……」
第三章
他的族人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酋長已經娶了老婆。
這點由他的馬匹一踏入村寨裡,人都還沒來得及下馬,一大堆人就爭先恐後圍上來七嘴八舌地抱怨不已,更沒有人注意到他懷裡多了一個睡得正酣熟的小「包袱」上可以得到充分證明。
「太過分了,酋長大人,明明說很快就會回來了,怎麼拖到現在才回來呢?」
「至少派人捎個消息回來嘛!」
「放牧牛羊的人都回來了說!」
「漁獵的人已經捕回來好幾趟漁獲了!」
「負責狩獵的人也已經先行由阿克敦帶領出去半數人了,剩下的人再不出發,今年冬天的獸肉就不夠大家分了啊,酋長大人!」
「對啊!今年我們還要負責提供十匹麋鹿給遼狗耶!」
他的族人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酋長已經娶了老婆。
除了蘇勒。
如同他的姓名含義──聰睿賢能,他是個聰慧又有謀略的人,是嘉琿最信賴的的左右手之一。
他一眼就注意到酋長懷裡睡著一個小傢伙,而且酋長還非常寶貝懷中的小傢伙,看他好像抱著一個脆弱的小娃娃似的小心翼翼,尤其一旁的達春還咧嘴笑嘻嘻地猛對他擠眉弄眼,實在非常噁心,害他清早吃的夾肉餑餑一時全湧到喉嚨口,差點就噴出來。
這種狀況確然有必要先由他趕走所有族民,再逮來酋長大人倒吊、鞭打、火炙、針刺嚴刑拷問一番,以滿足他心中強烈的好奇。
酋長大人注視懷中人的溫柔眼神實在非常可疑。
「好了,大家稍安勿躁,既然酋長已經回來了,一切問題應該都可以得到解決,所以大家可以各自回去準備,隨時都可能要出發到東山嶺去了。」
他的族人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酋長已經娶了老婆。
但是他的族人都非常信任依賴他們英明強悍的酋長大人,因此一聽到蘇勒這麼說,立刻一哄而散各自回去作準備。
馬兒這才繼續踱步前行,蘇勒跟隨在一旁,一邊做報告,一邊暗自揣測酋長大人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告訴他那個小傢伙是誰?
「我在東邊又加了一層圍柵,以免像去年春天一樣,『老爺子』一推就倒。」
「很好,每年春天冬眠剛醒來的『老爺子』都是從東邊下山來找食物的,這點確實該防。族人的屋舍呢?」
「該重建的已重建好,該修補的也修補完成了。」
在大部分的女真人依然以氈帳為家,過著居無定所的生活時,唯有嘉琿的涅剌古族早在七、八年前便已安定下來。簡陋的圓木草屋茅舍依山谷而建,土坯柵木作間牆,群聚為一村寨,而木屋內也僅有三面炕,不論吃飯睡覺或做手工活兒,一律往炕上爬。
與漢人的屋宇樓閣相比,女真人的草屋茅舍確實非常簡陋,連綿一整片竹籬陋屋,就像是漢人那種生活極端艱苦,潦倒又困厄的貧困農村,然而屋舍雖簡陋卻非常堅固紮實,高大堅毅的涅剌古族民個個都是一臉樂觀開朗的笑容,欣喜又是一年平安度過,粗圓木圍牆內的村寨洋溢著一片恬淡安詳的平和氣氳。
在這當中,只有一棟圓木屋比其他屋舍大上兩倍不只,而且乾淨端整又附門廊,屋前還有一大片空地,空地正中央有一座高台,這便是涅剌古部酋長的住屋,雖然嘉琿僅有一人獨居。
屋前,嘉琿勒住馬韁,掀開風袍一角對裡面的人說:「醒醒,琥珀,已經到家了!」
話才剛說完,風袍就被搶回去蒙住。「討厭啦!很冷耶!」
嘉琿歎著氣,再一次掀開風袍。「琥珀,到家了!」
風袍又被扯回去蒙住。「不要啦!再讓人家睡一下下嘛!」
「琥珀……」
「吵死了!」
為免小妻子勞累過度,嘉琿已經把行程拖慢到不能再慢了,每天近午才出發,天未暗便紮營,前行的速度媲美烏龜爬,硬是把兩天的路程延長到六天。
雖然在前兩日裡,她整天都精神奕奕地忙著欣賞這一片與江南景色截然不同的雪嶺莽原風光,好像她在中原漢地天天都嘛騎在馬背上過日子,早就習慣了;然而到了第三、四天,即便是在馬上,她也能酣甜地瞇個午覺;最後兩天,她幾乎整日都像只小貓咪似的窩在他懷裡,當他的大腿是床墊,手臂是枕頭,睡得東倒西歪。
她果然承受不了這種辛苦羸頓的生活。
嘉琿無奈地暗忖,抱著懷中人兒下馬,踏上門廊,在蘇勒益發好奇的目光下,達春搶前一步替他打開屋門。
「達春,把行李拿到我的房門外。」
「絲綢呢?」
「交給蘇勒,讓他去平均分給所有族人。」
依女真人的習俗,房舍屋門必開南向,進門為堂屋,西面放置薩滿神壇,東間為灶房兼堂屋,存放雜物和做飯,西兩間為居室,皆為南北通炕,前為客屋,來客住西炕,長輩住北炕,晚輩住南炕。
後屋則是嘉琿的寢室,南炕西首置木製炕櫃迭放被褥,北炕西處置木箱一對,擺放嘉琿的衣物和私人物品,南北炕皆設幔帳,西炕前面地中放一張矮四方桌,西南北座各置一鋪墊,簡單,但大方舒適。
嘉琿的寢房從不曾請任何女人「光臨寒舍」過,直到他將琥珀抱進去。
「客人不是應該住前屋嗎?」協助達春把琥珀的行李拿進屋裡來的蘇勒沒有直問,而是拐彎抹角地問。
達春卻只會嘿嘿笑,看上去更令人噁心了。
「女人?」雖然不太可能,但……
達春依然嘿嘿笑。
「到底是誰?」語氣已經不太好了。
達春還是嘿嘿笑,蘇勒不禁瞪過眼去,但達春仍舊保持嘿嘿笑的嘴臉──儘管瞪吧!就算蘇勒把眼珠子瞪得掉出來滾到地上去也不關他的事,又不是酋長大人,有什麼好怕的!
蘇勒正想一拳揍掉達春那可惡的的嘿嘿笑,嘉琿自他的房裡出來了。
「嘉琿?」
蘇勒想問的是睡在嘉琿房裡的人究竟是誰,嘉琿卻故作不知地盤膝往鋪墊上一坐。「說吧!到底有多少問題?」
蘇勒只好與達春分坐對面兩邊,順便再多瞪達春一眼。
「其實也不是真有什麼問題,而是你一直沒有消息回來,族人們無法不擔心,畢竟現在還沒有人能夠接替你的位置。」
嘉琿點頭表示他明白了。「莊稼收穫情況如何?」
「不好。」簡簡單單兩個字傳達了最壞的狀況。
嘉琿搖頭歎息,朝達春使了一下眼色,再繼續問:「馬牛羊?」
「只損失了一頭母羊,但繁殖情況比我們預計中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