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春跟我走,蘇勒,我把琥珀交給你和阿克敦,請你務必要替我好好照顧她們母女倆。」
「放心,我會以生命保護她們。」
之後四個多月,嘉琿只偶爾回來兩、三天,隨即又離去。
這年的冬天比去年更冷,因為沒有專供琥珀使用的「暖椅」,幸好還有女兒紓解她的寂寞。
是啊,真的好寂寞呢!
雖然仍有哈季蘭、格佛荷和蘇勒、阿克敦,還有許多族人陪伴著她,但她依然由內心深處感到深深的寂寞。
因為看不見他。
她從沒想到看不見他的酒窩,看不見他慵懶的笑,看不見他熾熱的眼神,看不見他的蜈蚣疤痕,竟然會令她如此寂寞,寂寞到想放聲大哭。
但是她不能哭。
因為他不在,她必須代替他守護他的族人,守護他的部落各氏族,守護他的領地,守護他想要守護的一切。
她只能默默地想念他。
想念他的酒窩,想念他慵懶的笑,想念他熾熱的眼神,想念他的溫暖,想念他的陪伴,甚至想念他的蜈蚣疤痕……
他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
第七章
春分,雪又融了。
清明後,土壤也開始解凍,因為嘉琿仍未回來,所以琥珀忙著代替他和蘇勒一同指揮族民們育苗耕種。
「長出嫩根,可以育苗了!」琥珀掀開濕布給蘇勒看。
「剛好,溝渠也挖好了。」蘇勒欣喜地道。
「秧田夠大吧?」琥珀謹慎地問。「需要我們準備耕種的田地的二十分之一大才夠喔!」
「沒問題,夠大了!」
「好,」放下濕布,琥珀滿意地點點頭。「那明天就可以開始插秧了。」
「可以。」
兩人一起走向村寨口,打算去看看秧田。
「人手分配好了嗎?」
「阿克敦負責狩獵,我負責田地和馬牛羊的放牧,都分配好了,雖然半數以上都是女人,不過我相信都沒問題,涅剌古族的女人都很能吃苦耐勞。」
「農具?」
「這個冬天裡,大家已經按照倉庫裡那副農具各自另做一副自己要用的,應該夠用了。」
「希望今年能比去年更豐收,這樣才能分給其他各氏族足夠食用的穀物,因為他們的男人都去打仗了,獵物可能不夠……啊,對了,你有吩咐阿克敦多狩獵一些分給各氏族嗎?」
「有,我還多分配給他十個人。」
「那就好。唔……」琥珀低頭沉吟。「如果有需要的話,他們也可以住到村寨裡來,我想村寨裡應該還可以再多容納二十幾棟屋子。」
「後面那片樹林全砍掉的話,可以再多三十幾棟。」
「那就叫阿克敦轉告他們一下。」
「好。」蘇勒微笑地注視著她。「如果嘉琿能看見你現在的樣子,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
兩眼一亮,「真的嗎?」琥珀揚起興奮的笑。「他真的會為我感到驕傲嗎?」
「一定會的,」蘇勒給予肯定的鼓勵。「妳做得非常好。」
「我很希望他能為我感到驕傲,」琥珀坦實地承認。「所以我會盡我所能在他需要的時候為他分憂解勞,這樣多少可以彌補一點我長得很醜的缺陷。」
天哪,還在說這種話!
蘇勒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你為什麼一直不肯相信我們的話呢?」
「甚麼話?」琥珀困惑地反問。
「妳很美,妳真的很美呀!」
琥珀感激的笑了。「因為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
「所以?」
「所以你們不想傷我的心,老是說好聽話來安慰我。」
蘇勒想拿頭去撞大樹。「沒有人這麼有耐性一直這樣安慰你呀!」
「所以我才說你們真的都是好人,大好人!」
蘇勒張了張嘴,又闔上。
他放棄!
難怪嘉琿叫他們不用白費唇舌,這小女人簡直是頑固到不行,真不明白她的眼睛到底是怎麼看人的?
話說回來,她到底有沒有看過自己的長相啊?
「你有沒有看過自己的模樣?」蘇勒脫口問。
「當然有啊!不過……」琥珀聳聳肩。「銅鏡看不真確,水面也老是晃呀晃的看不清楚,所以……」
「我看妳是根本不敢仔細看吧?」
「哈哈,」琥珀咧出傻笑。「你怎麼知道?」
「妳啊!如果……」頓住,「咦?奇怪,他怎麼了?那樣慌慌張張的。」望住匆匆忙忙迎向他們跑來的阿克敦,蘇勒納悶地喃喃自語。
「難道是……」琥珀忽地感到一陣不祥的預感。「夫君……」
「別胡說!」蘇勒急忙喝止她的胡思亂想。「我看是他又在大驚小怪了,或者是有什麼問題想找我去幫他解決。」
但阿克敦一到近前來,果然是令人很不安地望定琥珀。
「夫……夫人,」阿克敦喘息著。「有人……有人自中原來找你!」
「耶?中原?」琥珀怔然。「是……副宰相……」
「不,不是,是……」阿克敦遲疑地瞄了蘇勒一下。「他說他叫蘇俊彥,是夫人的未婚夫。」他的漢語半生不熟,但已足夠聽懂這兩句話。
生平第一次,琥珀表演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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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死了!」
琥珀一醒來便對著哈季蘭、蘇勒失聲狂叫。
「他為什麼還活著?為什麼要讓他活著?為什麼不讓他死下去?為什麼?」
蘇勒與哈季蘭對視一眼,自琥珀驚惶狂亂的叫聲中,兩人都聽得出來她非常嫌惡憎厭那個人,還有一些畏懼。
「夫人,鎮定一點,無論他是誰都與你無關,你早就嫁給嘉琿了不是嗎?」
與眼神堅定的蘇勒對望了好半晌,琥珀終於自一時的驚慌失措之中回復平靜。
「對,我嫁給夫君了,那人與我無關。」
「沒錯,夫人。」蘇勒的語氣更堅決。
琥珀點點頭,深吸了口氣,吐出,然後下炕。
「好,我去見見他,看他還想如何?」
「我們會陪著你的,夫人。」蘇勒與哈季蘭異口同聲說。
「謝謝。」
琥珀先到對炕去親親在炕上爬來爬去的女兒,再把她交給格佛荷,然後轉身勇敢地面對蘇勒與哈季蘭。
「我準備好了。」
她並不畏懼蘇俊彥,畏懼的是失去現在的生活,失去她的嘉琿夫君,為了保有不想失去的一切,她會奮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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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想讓蘇俊彥進入她的村寨裡,所以琥珀決定到村外的白楊樹林裡,在哈季蘭的陪伴,蘇勒和阿克敦的護衛之下面會她的前任未婚夫。
而遠遠的,蘇俊彥一見琥珀便驟然睜大眼,目光中異彩暴閃。
「琥珀,妳更……」
他沒有說完便收聲,但蘇勒可以猜得出他想說什麼。
琥珀更美了!
生產過後的琥珀脫離青澀更是嫵媚動人風華絕代,只要是男人見了便無法不動心,然後便卑躬屈膝地仰慕到極點,或者妄想擁有她。
不過能擁有她的男人只有一個。
「你應該死了!」琥珀劈頭便咒人家該死。
蘇俊彥挑了挑眉,溫文地笑了。「不,我被人救了,但由於頭部受傷一時失去記憶,不久前才回復,所以現在才來接你回去。」
見他又露出一貫的溫和笑容故示爾雅,琥珀真想吐給他看。
其實蘇俊彥的容貌已夠格用上俊美兩個字,雖然年紀大了一點,但看上去溫和又斯文,確實是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美男子。不過琥珀可清楚得很,這個人只不過是包裝好看,內裡可是集卑劣奸險殘忍無情之大成,爛到不行。
「抱歉得很,我已經嫁人,不再是你的未婚妻了!」琥珀堅定地回絕。
「不,」蘇俊彥緩慢但決然地搖頭。「只要我活著,你就是屬於我的。」
「開玩笑,你別以為現在還可以任你為所欲為,我可是副宰相……」
「他已經被貶到陳州作知府,自身難保,又如何保你?」
琥珀驚喘。「耶?他……他……」
「更何況……」蘇俊彥笑得益發溫和。「這件事原就是他私底下的作為,皇上根本不知情,所以他藉皇上之名所安排的一切都算不得數,也就是說,你仍然是我的未婚妻,命定要嫁給我!」
「算不得數?」琥珀喃喃道,怔忡好半晌後,猛然甩了甩頭,回復堅定的神情。「管你算不算得數,我已經嫁給涅剌古部的酋長,這是事實,你再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
蘇俊彥雙眉挑高了。「嘖嘖,你變勇敢了,是嗎?」
「我沒有變,」琥珀傲然道。「我原本就是這樣!」
「啊……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蘇俊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是怕連累那些伺候你的丫鬟,所以才會裝得那樣溫馴乖巧,是嗎?」
「是又如何?」
「不如何,但是……」蘇俊彥雙眼中閃過一絲狡詐。「如果你不想連累丫鬟,當然更不會想連累到此刻你所關心的人,對不對?」
琥珀心頭一懍,臉色微微變了。「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