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最大的冀求,就是希望西雙幸福。」
「什麼意思?難道你自認沒辦法給西雙幸福嗎?」
「宮家的財勢只會讓她一生沉淪在攻訐算計的醜惡和不幸之中。」
那一剎那,她彷彿有些明白了,明白他為何寧願遏止自己渴望擁有西雙的心,明瞭以他如此強勢霸氣的個性,卻願意為了一個女子而放棄遵從自己的心意。
如果不是真心的情愛,相信以他的卓絕與傲人的財勢,還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
收回飄遠的思緒,楚茜凝望著眼前的宮拓,突然升起一股心疼之情。
因為愛西雙,所以必須要遠離她;因為愛她,所以不忍心讓她漫長的一生都身處在險惡的蜚短流長、惡意的攻訐中。
越是愛一個人,就越不敢接近她。
難道這就是宮拓身為希爵集團總裁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嗎?
「你明天還要搭機,先去休息吧!讓我一個人在這裡靜一靜。」
籠罩在一片熏人的煙霧中,宮拓淡淡開口。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楚茜歎了口氣,「好吧,我不吵你了。宮拓,香煙別抽太多,當心傷身。」
可走沒幾步路,她忍不住轉頭凝望他——
當她看見他偉岸孤傲的身形獨自窩在沙發中,華麗大廳內僅有寂寥與空蕩,繚繞在四周的煙霧彷彿是惟一能稍稍溫暖他的東西,她沒來由的感到鼻頭一酸,眼眸濕潤了起來。
他的寂寞、他的倔強與孤傲都叫人不由得心疼。
悄悄伸手拭淚,楚茜轉身走回房間,她明白,再多的慇勤撫慰也沒有用,宮拓要的不是她的安慰。
大廳裡,置身在一片寂靜中,宮拓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驀地往身後的沙發上倒去。
西雙的誤解和疏離……或許是上天給他的暗示,老天爺藉著這個機會在告訴他,他自私地將西雙留在身邊、竊取她的溫柔的時間已告罄用盡了,該是放她追尋自由的時候了。
怎能再將她留在身邊呢?那只會為她帶來無謂的傷害和恐懼。
宮拓從西裝內袋裡掏出一封刻意用報紙上大小歪斜的文字拼湊剪貼成的威脅信,望著那恐嚇傷害的字眼,他陰騖的眼眸倏地瞇起。
事實上,他受到不法組織的勒索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要不是這些人企圖勒索他,他還不知道原來自己總裁身份的身價竟高達二十億台幣!
警方基於不打草驚蛇的前提,要求他別將這件事大肆聲張。
廢話!他要是說出來了,豈不嚇壞西雙?這是他最不願見到的事,他不想看見她驚恐憂慮的表情。
可是警方遲遲無法揪出勒索他的不法組織,而對方也因為他無視的態度開始一連串的恫嚇行動。
先是他被人跟蹤、收到類似炸彈的匿名包裡,再來是座車被人破壞煞車……
該說他命大嗎?至少目前尚未有什麼傷害發生。或許對方意在恫嚇,短時間內尚沒有實質傷害他的打算。
可是這依舊威脅到了他身邊的人。
先是陪同他出國考察的同行幹部遭到不明人士的襲擊,警方為了消弭事端,也只是歸咎於當地的治安不良;再來是司機因為煞車失靈而險些撞車死亡。
接下來會是誰?
西雙嗎?
一想起這個可能性,宮拓整顆心都揪痛了起來!
或許該是讓西雙離開他身邊的時候了,相信會有他人能夠帶給她更好、更安全的生活,例如耿朝諒。
***
「朝諒?你今天晚上心情不好嗎?」西雙看著身旁沉默開車的耿朝諒,忍不住關心地開口。
自從下午他在淡水接到一通行動電話之後,整個人就靜了下來,連晚上到田教授家吃飯,她看得出來對於席間的熱絡,他也笑得很勉強。
耿朝諒望了她一眼,一語不發地將車子駛到路旁停下。
「朝諒?」隱隱感到他異於往常熱切的注視,她直覺地撇開臉龐。
突然間,他不由分說的伸臂將駕駛座旁的她整個擁入懷中。
「朝諒?!」她一驚,連忙掙扎,「你放開我,朝諒!」
「待在我懷裡,西雙,不要動,待在我懷裡。」
他悲傷寂寥的嗓音緩和西雙的掙扎,原本驚恐揮動的小手在他的懷抱中、慢垂下……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被他緊擁在懷中,她全身忍不住僵直。
「我覺得好心痛……」
他湊在她耳邊的低喃著實震撼她!朝諒他在哭?
益發收緊雙臂,他哽咽地說著,「你還記得嗎?我曾經在大學時代跟你提過,我父母走得早,幾乎是叔叔和嬸嬸把我養大。」
「記得。」
「叔叔對我不錯,也幾乎把我當成自己親生的兒子般看待,可是我嬸嬸她就……當初我要出國留學,嬸嬸她說什麼也不願意,她說留學必須花費一大筆錢,她寧願將這些錢拿去栽培她自己的小孩。」
「別恨她,朝諒,這是人之常情。」
「我知道。」他更加擁緊她,渴望借由她溫暖馨香的體溫,撫平心口的悲傷。
「後來是田教授為我爭取到公費留學,我才能出國順利完成進修。誰知道我現在有點兒小成就回國之後,嬸嬸她開始三天兩頭埋怨我不懂得回報她的養育之恩,怪我淨把好處往自己身上攬,反倒讓她的小孩到現在還晃晃蕩蕩、無所事事。
「可是那根本不是我的錯啊!你應該還記得,我那些堂兄弟對我有多冷淡、多厭惡!
「嬸嬸知道最近有很多所大學想要招攬我去開班授課,她竟然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去和每個學校開條件、講價錢,最後中部的一所大學願意接受她的高價聘用我,而我事先根本都不知道,尤其我早已經拒絕過它的邀約,因為它的體系制度我沒辦法接受。
「在知道我拒絕之後,嬸嬸竟然開始威脅我,她說我的表弟們需要這筆錢去開店做生意,所以我非得接受不可,否則她要去死!死之前還要連絡各大報章媒體,向世人揭發我這個頂著學術大獎歸國的學術精英有多現實、多薄情!」
說到最後,耿朝諒再也忍不住傷心地抱著西雙,悲傷落淚。
「朝諒……」
面對哀慟哭泣的他,她不曉得該怎麼安慰,只能輕輕伸手環住他的腰,可誰知她這朋友似的慰藉,竟惹來耿朝諒更熱切的擁抱。
「我該怎麼辦?西雙,你說我究竟該怎麼做?我不怪嬸嬸她當初虧待我,畢竟誠如你所說那是人之常情。但是現在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會孝敬她的,如今我有能力,我一定會報答她的養育之恩,可是……西雙,你說,你告訴我,嬸嬸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我也不知道……」她被摟得有些困窘,伸手想推開他。
「西雙,別走!別離開我!」耿朝諒激動得抱得更緊,幾乎要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裡,「陪著我!西雙,算我求你……除了你,我不知道我心裡的苦還能跟誰說!」
「朝諒,我……」
西雙想掙開,卻又害怕這麼做會傷害了他,左右為難之下,她只得靜靜地讓他這麼抱著。
「留在我身邊,西雙,答應我,你會永遠留在我身邊!」
「我……」
西雙的腦海在那一瞬間閃過宮拓的臉,她才直覺地想開口拒絕,下一秒楚茜的身影和昨晚她在宮拓房外聽見的對話,又倏地躍然浮現眼前。
黯然闔上原本欲出言的唇瓣,她發覺自已竟說不出拒絕的理由。
第六章
西雙才從電梯中走出來,一抬眼便看見自己的辦公座位竟換上先前秘書室的同事葛藍。
「葛藍?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坐在我的座位上?」
「西雙……你聽我說。」葛藍戒備地回頭望了屏風一眼,起身神秘兮兮的將她拉到一邊小聲地說話,「你昨天蹺班去哪兒了?總裁好生氣,等你很久呢!」
「我……我心情不好,出去走走。」
「走走?你這一走,麻煩可大了!總裁在辦公室等了你快一整天,所有高級幹部差點兒沒被他的低氣壓給壓死,後來,今天早上又傳來消息說總裁的司機將車子開去保養廠保養,誰知道路上竟然發生重大車禍,司機被送進醫院,聽說性命垂危呢!我看總裁現在的臉啊,鐵定繃得更緊了!」
「怎麼會這樣?!」西雙難掩震驚,一張俏臉倏地刷白。
葛藍的聲音壓得更低,「早上公司的人都在說總裁最近不知道是被什麼衰神給纏上,偏偏他命格硬、受不了傷,反倒是他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遭殃。」
「別這樣說話,葛藍!」
西雙難得繃起俏臉嚴厲地道,這番話要是讓宮拓聽到,豈不重重傷了他的心?
她瞭解他,雖然他表面上總是冷峻威嚇得叫人不敢親近,其實他心地很好、心腸又軟,只是不習慣將感情表達出來,久而久之就成了如今眾人所熟悉以為的樣子。
「我說你啊現在還有心情幫總裁說話,等你知道我接下來要說什麼,你肯定就會恨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