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一抹雪花飄過了屋簷,款款落在他的眼前,他俊眼一轉,被眼前的飄雪景色給吸引,驀地停下腳步,腳跟一轉走向花園裡。
他不自覺的歎息出聲,在雪中呵出一道暖氣。都冬天了呵!那丫頭不知道怎麼樣了?
已經過了兩個多月,折傷的手骨應該痊癒了吧?他當時無心失控的力道,怕是讓她吃上一陣苦頭了。
不知她在劍英門裡過得好嗎?還會和以前一樣受到漠視嗎?或者情況好一點了?她還會為了得不到爹娘的關心而哭泣嗎?還是一樣喜歡多管閒事,期盼借由陌生人的笑容,獲得一些溫暖嗎?
冷玨不懂,自己為何思的念的都是她,過了那麼久,她的影像也早該消失了。
但是為什麼依舊還是那麼地清晰呢?他已經讓自己夠忙碌、夠疲憊了,為什麼還是忘不了她的淚眼、她的笑顏?
他攤開了掌心承接款款而落的雪片,沁涼的冰晶在他的掌心中,轉眼間溶化成一滴雪水,他緩緩地握住,彷彿那是當初他無心傷害她時,她所落下的一滴淚……
驀地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花園,他俊臉上恢復了冷峻,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可走沒幾步路,卻被總管給攔了下來。
「少主,掌門和夫人請你到大廳一趟。」
「什麼事?」
「說是要和你商討前往劍英門下聘的事情。」
「這點瑣事要下人去辦就行了。」
冷玨的腳下不見一刻停留,誰知總管竟不死心的跟了上來,儘管他臉上是一臉的懼意。
「少主,掌門特地交代,這一次一定要你親自前往劍英門下聘,這件婚事籌辦至今,對方始終不見你登門拜訪,據說薄掌門頗為光火呢!」
「挺好。正巧把這樁婚事給取消。」
薄老頭想在他面前擺架?下輩子吧!
「少主!」
像是被追得煩了,冷玨倏地停下腳步——
「我不去劍英門。」去那裡代表會再見到她……
見到那丫頭,他腦海中對她的影像豈不更加鮮明清晰?
那麼這一次,他又要花多久的時間來強迫自己淡忘?
「不,我絕不去劍英門。」
第七章
儘管劍英門的地理位置比起武聖門而言,更偏近南方,但是一旦進入了隆冬時節,依舊霜冷凜冽、皚皚雪景四處可見。
一個落雪稍停的早晨,薄侶兒直纏著母親訴苦抱怨。
「娘,你一定要替孩兒作主啊!我不要嫁給冷玨,絕對不要!」
「傻丫頭,婚事都已經籌備到這個階段了,你還在跟我鬧這件事,當心被你爹聽見,他肯定劈頭給你一頓大罵!」薄夫人被女兒纏得煩了,忍不住加快腳步想離開。
「我不管啦!你又不是不知道,孩兒喜歡的人……是穎賦哥啊!我才不要嫁給那個未曾謀面的冷少主!」
「就快見到面啦,據說冷玨已經出發,近幾日就能抵達咱們劍英門來下聘了。」
「冷玨要來?」薄侶兒著實吃驚。
「是啊!乖女兒,你等著見准夫婿吧!」一提起這件親事,薄夫人就眉開眼笑,得意極了。
「為什麼是我嫁給他?」薄侶兒幽怨地嘲起嘴,「如果真要嫁,叫月靜那丫頭嫁啊!」
「傻瓜!」薄夫人重重拉了女兒一記,「你知不知道冷玨在江湖上的地位與勢力?條件這麼卓越的對象,我當然要留給你啊!哪能平白便宜了那個賤丫頭!」哼,那丫頭配嗎?
「我不管啦!總之我不要嫁!」薄侶兒驕縱的粉臉上有著泣然欲泣的淚意,「人家的心,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穎賦哥的嘛,娘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叫人家嫁別人……」
「侶兒你聽話,娘絕不會害你的。冷玨論人品、才識、武功,哪一點比不上穎賦?他還是江湖上公認將來的武林盟主呢!你嫁給他啊,絕不會吃苦的。娘和你爹為了替你找個好歸宿,不知花費了多少心思,好不容易攀上這門親事,你可別不知好歹啊!」
「我不要啦,娘,你一點都不疼我!」
薄夫人有些動怒,卻又捨不得對愛女生氣,「娘哪兒不疼你了?盡心盡力的為你的將來盤算,你看我幾時這麼替薄月靜那丫頭費心思了?娘最疼的當然是你啦!」
「可是……」
薄夫人憐愛地牽著女兒的手一邊走一邊勸說,眼神中流露的儘是對女兒的疼惜與放縱。
雪花又在不知不覺間開始飄落下來,綿密輕柔的雪片冰晶飄飄搖搖的款然落下,落在薄月靜精巧細緻的鼻尖上,那沁涼的凍意彷彿能稍稍澆退她心底翻湧的失落與羨慕。
有娘疼……真叫人傾羨啊!
她的娘呢?曾經疼過她的婆婆呢?
她垂下小臉,輕輕握起粉拳忍住眼眶內翻滾的淚水,卻抑不住鼻頭間濃濃的酸意。
還有阿吉……不對,是冷玨。他就要來了?!所以她有機會見到他嗎?能嗎?
怎麼告訴他,她其實很想他呢?
她要跟他說,自從她迷迷糊糊的被穎賦哥帶回劍英門之後,她就無時無刻不想他,還有他當日折傷了她的手,他一定會覺得好愧疚的,她該怎麼告訴他,其實她一點兒也不怪他。
好奇怪,她應該對他生氣的,但是她卻發覺自己怎麼也辦不到。
她對他沒有責怪、沒有怨戀,只有綿綿密密的思念,這般包容無怨的情感,究竟蘊含著怎生的心意?
她思念他思念得好痛苦,卻也在同時,感到不可饒恕的罪惡。因為她竟然在想念自己的姐夫?哦,天啊……
「月靜?你在這裡做什麼?」
聽見後頭的輕喚聲,薄月靜連忙伸手拭淚。「穎賦哥。」
「剛剛廚娘拿了一些自創的小糕點給我,我想讓你嘗嘗……你怎麼了?眼眶怎麼紅了,方才哭過?」』
她輕輕一退,躲開他熱切的撫觸。
這無意間的動作卻讓劉穎賦著實受傷。他望著她低垂的臉龐,驀地握拳咬牙,而他手中的糕點全數落地。
「穎賦哥,你怎麼把桂花餅給捏碎了?好可惜哦,都掉到地上去了,穎賦哥……」
沒預警的被劉穎賦緊緊抱住,薄月靜嚇得說不出話!
「還不能接受我嗎?」他難掩語氣中的失望與急切,感覺到懷抱中她的掙扎,手臂益髮箍緊。「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嗎,月靜?」
「放開我、穎賦哥,放開我!」使盡力氣拚命地逃開劉穎賦的懷抱,薄月靜急喘的臉龐上漾著驚魂未定的惶恐。
她在怕他?他痛苦地握起拳,「對像如果是冷玨,你就不會抗拒了嗎?」
這個名字倏地抽痛她的心。「什麼意思?」
又氣又惱的劉穎賦選擇忽略她的疑問,大聲咆哮,「他是你未來的姐夫!不管你對他懷有什麼樣的感情,他的身份都不會改變,不可能回應你的感情,因為他是你的姐夫、是薄侶兒婚配的丈夫!」
僵立在原地,薄月靜緊握著小拳,狠狠咬住自己的雙唇,抵禦剎那間心底翻飛的痛苦與震撼。
她知道、她曉得、她懂……
可是為什麼要說出來?穎賦哥為什麼要這樣赤裸裸的揭開她極力想隱藏、想撫平的情傷?
驀地轉開身,她懦弱的只想逃離。
「冷少主明天就會抵達劍英門了。」
劉穎賦冰冷的嗓音自她身後響起,她忍不住止住腳步,就算是一丁點也好,她想聽見他的消息,好想、好想。
「掌門已經吩咐下來,要所有人明天一律到門口迎接冷少主的蒞臨,劍英門該有的排場不能少。」
薄月靜靜靜聆聽,止不住心頭期盼的顫抖。
這麼說,她明天能夠見到阿吉一面了?
他看穿她的期待,冷酷咧嘴輕笑,「但是不包括你。掌門夫人特地點名交代的。」
所有的期盼和渴望,瞬間就像破碎的鏡子鏗鏘的墜落,在她滿懷希望的心底,刻劃下一道道銳利的傷痕。
* * *
「少主,前面就是劍英門了。唉,咱們趕了三天三夜的路總算到達了。」同行的冷威興高采烈的說著,難掩興奮之情。
威風騎乘在剽悍黑駒的背上,冷玨俊臉上深奧難測的神情,叫人看不出情緒端倪。
「少主,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呢!當初你不是怎麼也不肯親自走這一趟嗎?為什麼後來又改變心意,願意自己前來下聘呢?」
冷玨依舊沒有回應,只是漠然地睨了冷威一眼。
多嘴的他立刻低頭閉嘴。
踏踏的馬蹄聲在石板地上徐緩而雜雜地響著,自武聖門帶來的聘禮大大小小總共兩百多件,無一不顯名貴。但身為主角的冷玨臉上沒有任何的期待,更別提欣喜之色,冷傲莫測的臉龐上除了冷峻,就是漠然。
之所以親自走這一起,是因為他聽說那丫頭的手傷迄今未癒。
已經過了三個月了,她的手傷怎麼可能還沒好呢?劍英門到底是怎麼照顧她的?
不用說,他們肯定該死的一點兒也不在意她!
當日是他的錯,一時的情緒失控,害她纖弱無骨的手腕被他硬生生的折斷,那該會是多大的痛楚?瘦小的她怎受得住那樣的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