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姐姐……我的未婚妻……是個什麼樣的人?」
「唔……」
「她曾經欺負過你嗎?在劍英門裡,她也和其他人一樣漠視你嗎?」
不明白目己究竟懷有什麼感情,沉浸在秋涼夜空的神秘氛圍下,他無法掌握住自己的思緒,只能讓心底喧騰翻飛的莫名情愫,控制著他的一舉一動。
收緊雙臂;緊牢擁住懷中的她不肯放開,漸漸陷入酣眠的她,彷彿在他的緊箍下感到安全,甜甜地、淡淡地噙起一抹淺笑,柔順地枕躺在他的懷裡,輕輕喟出一聲嚶嚀悄歎。
這重重打進冷玨的心!
他伸手托高薄月靜的酡紅醉顏,凝望著她嬌憨純稚的臉蛋,那兩瓣如桃般嫣紅的檀口,輕輕抵在他的頸邊,似有若無地輕淺閉合著。
他著迷似的微瞇起眼眸,緩緩降下頭……
「少主?」
冷玨驚頓,飛快仰首。「什麼事!」
打擾的僕役不敢太過靠近,只是站在涼亭三尺外稟告著,「掌門要我來跟你通報一聲,說是方才收到了劍英門的飛鴿傳書,通知咱們對方約在明、後天抵達武聖門,將薄姑娘帶回去。」
他的眼神倏地變冷,「來的人是誰?」
「據說是劍英門的第一高手劉穎賦。」
低頭瞅望懷中的人兒,他俊臉覆上一層寒意。
果然還是來了,那個男人。
「另外掌門還要小的向少主你通報一聲,薄掌門也訂了兩家親事的日期。」
冷玨聞言只事不關己似的挑了挑眉。「哦?」
「掌門和夫人請少主現在過去一趟,說是要和你商討有關迎娶侶兒姑娘的婚事細節。」
不見冷玨給予半點回應。
半晌後,「少主?」
「這事他們自己主張便是,我沒空搭理。」好半晌,冷玨才口吻森漠的答道。
看著傳話的下人顫巍巍的離開,他這才小心翼翼地抱起薄月靜,踏出涼亭走向她的房間。
月光下的親暱儷影被拉得老長,兩人的身形漸漸地被樹影所吞沒,暗暗中隱含著一種沒有未來的淒涼。
* * *
冷香敲了敲房門走進來,「薄姑娘?你醒了嗎?」
床榻上傳來一聲痛苦似的低吟,回應她的詢問。「香姐姐,我的頭好痛……」薄月靜愁苦著臉掀開床簾。
冷香放下手中的洗臉盆走過來,「當然頭疼了,你知道自己昨晚喝了多少酒嗎?」
唔,香姐姐的聲音好大聲。薄月靜皺緊了眉心,臉色益發青白。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的腦子裡怎麼像塞進了一座大瀑布,水聲嘩啦嘩啦的大得嚇人……天啊,她的腦子好重、頭好痛……
「誰叫那小桃酒甘甘甜甜的好順口嘛……唔,好痛啊……」
冷香可不怎麼同情她,「別喊了,一會兒我叫冷梅泡一杯濃茶過來替你解解酒。瞧你這副爛醉的模樣,若是讓劉公子看見了,他還以為我們武聖門成天灌酒尋樂呢!」
「劉公子?」
「劉穎賦啊,你沒忘吧,他特地來接你返回劍英門了。」
「穎賦哥?」薄月靜睜大了眼眸驚愕不已!「他現在人在哪裡?」
「他在……」
一道低沉嗓音截斷了冷香的話。「我讓他在大廳候著。」
「少主。」冷香立刻彎身行禮。
也不知是什麼原因,薄月靜直覺的轉開身不想面對他,可此舉當場讓冷玨刷冷了俊臉!
「出去。」
「是,少主。」冷香不敢多留一刻,馬上走人,還不忘關門。
阿吉好凶……薄月靜悄悄地嚥了嚥口水,微僵著身形不敢動,任由房中的靜默一點一滴的催緊她的神經,直到快要繃斷為止,她吸了口氣鼓足勇氣,在他諱莫如深的視線下,緩慢地攤開布包收拾行李。
「你在做什麼。」
他低沉粗嘎的嗓音駭了她一跳!
「我……我要趕快準備,穎賦哥他在等我。」
她迴避閃躲的眼眸自始至終都不曾揚起,更別提看他一眼。
冷玨心頭怒火陡生!
理不清究竟是哪一種脫韁的情感,他衝動地跨上前,伸手扣住她纖細的手腕。「你就這麼急於離開這兒?」離開他的身邊?!
薄月靜的熱淚差點兒進出眼眶!「阿吉,我的手……好痛!」
「一聽見劉穎賦在大廳等你,你就迫不及待的收拾包袱想跟他走了嗎?」
打從劉穎賦抵達武聖門開始,他的心就沒平復過!像有一股強大而無法忽視的威脅臨頭,甚至比有人要他的性命這件事還要惹人心煩氣躁……他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樣煩怒躁鬱。
這丫頭帶給他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影響?為什麼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阿吉,放開我,我的手……」
「別叫我阿吉!我是冷玨!」
她喊他阿吉的口氣中有一種醉人的甜膩,會讓他煩亂的心更加糾結紛擾!
薄月靜真的落淚了,她知道他是冷玨,是人人口中敬畏服從的冷少主,不是阿吉,她曉得。
雖然明白,但是心裡的那一個角落,還是盼望著他仍是那個陪著她天南地北四處尋人的阿吉,是她觸手可及的人,而不是現在這個她連想見他一面,都需要請人通報知會的矜高少主!
「為什麼哭泣?難道我阻止你和劉穎賦見面就讓你這麼傷心難過嗎?」
心底翻飛的躁怒與醋意狂掀,他忘了控制手勁,她臉龐上滴滴滑落的淚水太懾人,他竟無法思考……
突然間「啪」的一聲,手骨折斷的清脆聲與薄月靜的痛楚聲同時響起,大大震撼了冷玨的心!
「月靜?」
一聽聞門內異響,門外憂心等待的冷香顧不得什麼的衝了進來。「薄姑娘?!別哭、別哭……乖,別碰這隻手!我知道你很痛,冷梅?冷梅,快去把柳大夫請過來,快啊!」她壓下驚訝,焦急的喊人來幫忙,沒有理會一旁呆愣的冷玨。
接下來,是一場又一場的慌忙與混亂。
站在薄月靜的房門口,冷玨頭一次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少主,請你讓開,柳大夫來了!」冷梅匆忙推開門口處的冷玨,領著柳大夫進房。
冷夫人聽聞出事也跟著跑過來,「怎麼回事?我聽說薄姑娘她的手折斷了?」
「冷香,按住薄姑娘的肩膀,她這樣動來動去,柳大夫根本無法替她診治。」
一片喧嚷嘈雜中,薄月靜那想要壓抑卻抵不住痛楚的哭喊聲最為震撼淒厲。
冷玨靜靜看著自己的手,他就是用這隻手折斷了她纖細而脆弱的腕骨,再抬頭,耳邊只聽見她那壓抑痛楚的哭泣聲。
他又再度傷了她。
上一次傷的是她的心,這一次,他傷的是她的人。
似乎他總是在傷害她。
自己能給她的好像沒別的了,就只有反覆地傷害脆弱的她。
* * *
隨著時序的轉變已經來到了凜冽的冬季,純潔細白的雪花宛如輕柔的棉絮紛飛款落,白雪的舞動彷彿沒有休止的一天,將大地穹蒼染成了雪白一片。
噠然雜亂馬蹄聲由遠而近,一匹剽悍黑駒轉瞬間已由十里之外奔至武聖門的馬廄前。
「少主,你回來了。」馬伕趕緊迎上前。
拋出了手中的韁繩,冷玨在同時間身手矯健地躍下馬背。
依舊是那一襲將他的軒昂氣勢烘托得完美無缺的藏青色衣衫,外頭披罩著一件精緻昂貴的雪貂錦裘,柔軟雪亮的貂毛隨著他每一個步伐而起伏,在暖冬初陽的照射下,竟顯得亮晃璀璨、高不可攀。
「少主,這一趟的嶺東之行還順利嗎?」
「不錯。」
「聽冷威說,少主接下來預備到嵩巍山那兒巡視堂口?」
冷玨倏地沉下俊臉,「冷威?」
被點到名字的部下搔了搔頭,自馬廄後頭走了出來,「少主。」
「我的行蹤要你多嘴?」
冷玨的氣勢太凜冽,冷威和馬伕慌忙驚駭地低下頭,「我們方才只是閒來無事聊聊罷了。」
少主近來心情煩悶得駭人,連帶的臉色脾氣也實在叫人害怕,冷峻之勢更勝以往。
「到大廳去,冷盛有工作派給你。」他對冷威下了一道命令。
可昂藏的身形走了幾步,他突然回過頭瞧著冷威的臉,一道靈光在腦海中閃過。
他倏地瞇起黑陣,「你臉上的傷痕是怎麼回事?」
冷威愣了愣,不自然地伸手撫撫自己臉上的傷疤,「沒什麼,只是小的前陣子和冷竹她兒子玩的時候,不小心被那個胖小子劃傷了臉,謝少主關心!」
不,不是!他想起來了,那日在荒魂崖上,他劃了那叛賊一刀…
極力按捺住內心的波動,他不動聲色的淡然哼道:「是嗎?」
一旁心無城府的馬伕笑虧好友,「少主你不知道,冷威他對冷竹可熱絡了,直想著當她的丈夫、那個胖小子的爹呢!」
「別在少主面前說這種渾話啦!」冷威依舊是那副不自然的尷尬模樣。
冷玨高深莫測的神情稍稍舒緩,他心中已有了一個計劃。「快到大廳去。」
「是!」冷威立刻銜命而去。
離開了馬廄,冷玨急步走在通往書房的廊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