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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董妮

  只是她現在需要一副肩膀來依靠,郝樞啟為什麼還不回來?她的苦只有他能瞭解,也只能向他傾吐

  「嗚……」揉著青黑的手臂就想起剛才被羞辱的慘狀,她被那些小惡魔從二樓的樓梯上推下來,他們的父母居然不罵小孩,還嫌她一個女孩子當家教缺乏威嚴,小孩子們才不信服她。

  聽聽,這是什麼話?那是不是女孩子都不能擔任教職了?還是因為她是花錢請來的,所以就沒人尊重她?那些個混賬有錢人以為有錢就了不起、可以壓死人了,什麼玩意兒嘛!惹火她,她就辭職,不幹了!屋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水如新一個箭步跳起來,衝出去開門。

  「樞啟,我跟你說……」一見著他,淚水就忍不住潰堤而出。

  「對不起,如新,有話明天再說好嗎?」郝樞啟掩嘴打個呵欠,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掛在臉上。

  「可是……」她淚水滴滴落,心情真的差到極點,現在不說,這一晚她就要垂淚到天明了。

  「對不起,我實在太累了,明天一定聽你說好嗎?」他幾乎是爬著進家門,身子一沾上被窩就匡啷一聲,倒臥不起了。

  「樞啟……」她也看出他累了,但是——「樞啟,你聽我說一下好不好?」這怨氣不吐,她睡不著啊!

  「乖!」他下意識摸摸她的頭,夢囈道:「如新是好女孩,要堅強點好嗎?」說完,他翻個身,這回真是怎麼叫也沒反應了。

  她咬著唇!縮在他身畔。他叫她堅強,意思是讓她忍耐嘍?可是,這麼委屈的工作,誰做得下去?

  「樞啟……」水如新不甘心地拉拉他的手,觸碰到的是一片傷痕纍纍、長滿厚繭的肌膚。天哪,他的手還在滲血呢?

  她慌張地在屋裡翻箱倒櫃,找到一隻簡陋的醫藥箱,倒出些升碘酒幫他消毒傷口。而郝樞啟在睡夢中皺了下眉,卻沒有清醒,他已經完全累癱了。

  摸著那雙手,她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很幸福,再大的擔子他都為她扛了,她只得了一點小瘀青算什麼?他掌間七零八落的擦傷才可怕呢?

  原來工作是要這麼辛苦的,驟然明瞭,心下不免忐忑,但離家時,她早有覺悟會受苦,如果現在一下子就被打倒,從前的努力豈不白費了?

  正如他所言,她得更堅強些才行!伸手抹乾了淚,她螓首倚在他背部閉上了眼,他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汗味兒和男人味兒,並不特別好聞,卻充滿安全感。

  「起碼我不是一個人,還有你幫我,對不?!」如新苦笑地自我安慰,「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我會變堅強的。」她想長大、想實現夢想,就得犧牲某些東西,她記得他說過的。

  ZZ  ZZ  ZZ

  幸好她沒有放棄!水如新興奮難耐地領下她人生中第一筆靠自己雙手賺取來的薪水。雖然只有少少幾張鈔票,還不及她以前在家裡一個月的零用錢,卻叫她感動得紅了眼眶。坐立難安地在房裡踱著方步,她有滿腹的心情故事等著跟郝樞啟分享。不過他近兩個月都很忙,總是工作到半夜兩三點才會回家,甚至好幾回都到了凌晨才進家門。

  「不曉得他打什麼工,要工作到這麼晚?」好奇怪,以前他們只能在學校相遇,卻常常碰面、聊天;現下兩人住在一起,反倒似陌生人般,幾天見不著一次,有時就算碰到了,也各忙各的,少了過往那種相處無間的契合感,不覺叫人洩氣。

  不過今晚不一樣,她實在是太高興了,無論如何都想等到他回家,第一個告訴他,她心底的喜悅。

  「如新。」外頭傳來拍門聲。

  她嚇了一跳,瞄一眼手錶,才七點半,他不可能這麼早回來吧?

  「誰啊?」她決定問清楚才開門。

  「是我,郝樞啟。」

  她「叭」地一聲迅速打開門,「你……真的是你?」

  「不然還會有誰?」郝樞啟手裡提著大包小包走進來,「你怎麼連我的聲音都認不出來了?」

  「我以為你要到半夜才會回來嘛!」她關上門後,走到他旁邊,「你今天怎麼這麼早?」

  「提前收工,又發了薪水,就回來嘍!」他拿出兩包薪水袋, 「喏!你下學期的學費。」他慶幸將家教讓給她,自個兒去幹苦力,薪水高多了,不過有些累就是了;但他只用了半年的時間就賺足兩人的學費,還是很值得。

  「我……」她捧著薪水袋,眼眶不住發酸, 「謝謝你,樞啟,謝謝!」這包薪水比她的起碼厚上三倍,可以想見他付出的辛勞也是她的三倍;他這般辛苦,她該如何做才能回報他呢?

  「謝什麼?」他揮揮手,打開手中的袋子,「瞧,慶祝我們籌足學費,我還特地買了些滷菜、兩碗牛肉麵和兩打啤酒!我們今天好好打打牙祭。」

  「耶!」她歡呼,已經好久沒吃一些像樣的東西了。為了省錢,他們不是吃泡麵、就是啃麵包,胃都給餓扁了。

  他倒了碗牛肉麵給她:「快趁熱吃。」

  「嗯!」她唏哩呼嚕吞下一口牛肉麵,才想起自己也領了薪水, 「樞啟,你瞧。」她完整無缺地奉獻出自己的薪水袋。

  「什麼?」他接過來一瞧, 「你賺的啊,了不起喔!第一次自己賺錢感覺很不一樣吧?」

  「嗯!」她搔搔頭,傻笑著,「不過還不到你的三分之一,我……好丟臉,賺不到更多的錢。」

  「那有什麼!我工作的經歷比你長,賺的錢比你多很正常啊!」他又把薪水袋還她。

  「咦?你不要嗎?」她拿著錢發呆。

  他拿滷菜的手頓了下,「我怎能拿你賺的錢?」

  「但這是要貼補家用的啊!」她住在他家裡、用他的水電、花他的錢……自然也想盡一份心力。

  「不必了,這個家我還供得起,你不用擔心家用問題,你自己賺的錢就自己存下來,看有什麼要買的就去買吧!」他還有一點兒男人的骨氣,不想用女人的錢。

  「可是……」她覺得家是兩個人的,不該只交付給一個人扛。

  「我說你別擔心嘛!」他開了罐啤酒,仰頭灌下一大口,「你們女孩子有很多時候、很多機會得花一些錢,這種事我身為男人是無法明白的,所以你身邊好歹得留些錢才行。」

  「我要用什麼錢?」她有得吃、有得住,食衣住行他都供應了!她還要其他花費嗎?

  「當然要啦!像是化妝品、保養品、衛生用品之類的,哪一樣不用花錢?」千萬別指望他會去為她準備那些女性用品,男人搞那玩意兒,多丟臉!

  「那個……一定要嗎?」其實她不介意做個單純、簡樸的女人。

  「你是女孩子嘛,那些東西哪能少?」他仰頭,整罐啤酒下了肚,「再說,女孩子身邊有點私房錢,也會多些安全感,所以嘍,把錢收好,別再拿出來了,知道嗎?」

  「那……好吧!」水如新把薪水袋塞進口袋裡。她想,不如就把這些錢存下來。當作兩人以後共同生活的救急基金,「喂,你喝什麼?也給我喝一口啊!」

  「啤酒。」他自塑膠袋裡掏出一罐冰啤酒丟給她。「喝啤酒、配滷菜,人生至樂,不過……你能不能喝啊?」他看她不過輕嘗一口,五官都皺成一團了。

  「哇,好苦!」什麼人生至樂?分明是人生至苦嘛!

  「哈哈哈……」他拍掌大笑,「這證明你還沒長大,小孩子都不喜歡喝酒的,拿來。」他搶過她手中的啤酒,「這種甘美的滋味只有大人才懂得享受。」

  「我是小孩子!」水如新從來就受不得激,這下子別說啤酒,就算農藥她也照灌不誤了, 「我們兩個同年!你搞清楚點好不好?」二度搶過啤酒,她像水牛飲水般,咕嚕咕嚕地灌個不停。

  「喂,你行不行啊?雖然是啤酒,但這樣喝也是會醉的。」

  「你才不行呢?」喝完一罐啤酒,她雙頰已經酡紅得似要滴出血來,「廢話少說,敢不敢跟我比啊!」

  「你敢跟我挑戰?」他已有了兩三分的醉意,笑得無比猖狂,「我是酒王,乾杯不醉的。」

  「比過才知道!」她雖沒飲過啤酒,幼時卻常陪父親上法國品嚐葡萄酒,自信酒量不輸人。

  「比就比。」酒意助長膽量,卻煽滅了理智,郝樞啟打開了整整一打啤酒,與她捉對廝殺了起來。

  「來,干了它。」連續幾罐啤酒下了肚,水如新搖搖晃晃跳起舞來。

  「哈哈哈……好醜,好像猴子在耍猴戲……」他也醉得不輕,拿筷子在桌上又敲又打。

  「你敢說我像猴子?」她手插腰,「有本事你來跳啊!」

  「我跳就我跳,絕對跳得比你好看。」他脫掉外套,也跟著顛顛倒倒起身。

  「好啊、好啊!再脫、再脫——」她在一旁又吹口哨,又拍手的。

  郝樞啟本來就年輕氣盛,受此鼓噪還不緊跟著將襯衫也一起脫了。他把襯衫拿在手裡揮舞著,水如新的情緒更是被煽揚到最高點;彷彿嫌拍手不夠表現心情的激奮似的,她更用力地踏著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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