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如楓不明白,向來勇於挑戰權威規矩的他,為何突然變膽小了?但她不高興卻是真的,離去的腳步不覺更快、更急。
「常如楓,你那是什麼口氣?」常泰暴跳如雷地追上。
常如楓才不在乎常泰說些什麼,逕自走得飛快,將他遠遠拋下。
「吃那麼胖,追不上我活該。」她跑進自己房間,反手正想關上房門。
匡雲中在千鈞一髮之際擠入,不過常泰就沒那麼好運了,他跑得太慢,因此只能瞪著那緊緊闔上的門扉跳腳叫囂、卻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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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順公公真是天才,不過幾天時間,便叫人清光了常如楓房裡的毒蛇,傢俱擺飾也全部換新,還她一間潔淨清幽的閨房。
否則,她哪有膽量重新步入這間曾帶給她地獄般可怕經歷的房間?
匡雲中溜眼四顧了下週遭的佈置。「嗯,順公公做得不錯,這房間看來煥然一新。」
她不理他,逕自走到茶几邊,伸手倒了杯茶。
看到她僵得媲美鐵面具的臭臉,他也知她惱得不輕。「怎麼,在生我氣?」
她皺著眉頭,厭惡寫在臉上。「我真搞不懂,你不是很勇敢嗎?為何如此怕常泰?」
「他是你伯伯,我尊重他有什麼不對?而且是你教我要守禮的。」
「尊重是要看人的。」她放下茶杯,手指點著他胸膛。「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你沒事給那些行為下流的人尊重做什麼?」很顯然,她又氣壞了,把什麼理智、嚴謹全拋諸腦後,一意發洩著怒火。
「我想你是誤會了。」他搖頭。「常泰並不如他所表現出來的貪婪無知;相反地,他應該是心機頗重、而且極端精明。」
「是喔!」她憤憤地坐下。「常泰精明,所以最近常府裡發生那些狗皮倒灶的蠢事都與他無關,方纔那番癡愚諷刺也不是他說的。」
「或許他是故意讓人以為他很蠢呢?這樣別人便會對他減低戒心,他想幹壞事也會方便許多。」
「你是什麼意思?」
「常泰曾是常家繼承人選之一,我聽說你家選傳人,向來不論排行,只講能力,他若無能,你爺爺、奶奶敢將家業托負給他嗎?」
是啊!她記得爹在世時,也常說他有個聰明絕頂的大哥,沒理由不過二十餘年,一顆人腦就被換成豬腦啦!「那他為什麼要在我面前演戲?」她問,邊端起茶杯湊近唇邊。
「我剛才不是說過……」話到一半,他突然驚叫。「如楓!」毫無預警地,她在他面前全身發黑、直挺挺地倒下。
「難道茶水有毒?」他驚愕地打開茶壺聞嗅。「無色無味,卻沾膚即中,莫非……」是絕毒之毒——斷魂。
「如楓!」他拚命呼喚她的名字,她一無反應。
「該死!」他連忙封住她胸前三大穴,以保她的命脈。
「怎麼辦?」傳說中的「斷魂」並無解藥,除非有內力高強者,願犧牲己身全部功力為她逼毒,否則中毒者只有死路一條。
匡雲中不在乎武功、願為她折翼,但憑他這些薇未功力,濟得了事嗎?
「如楓、如楓……」眼見她氣息越來越弱,已無時間考慮。「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他當機立斷,抱著她躺上床鋪,開啟機關,躲入密室裡。
行功逼毒,最忌受到打擾,因此常府裡精妙絕世的機關重地便成了最好的藏身所在。
「撐著點兒,如楓!」他脫去她全身衣衫,雙掌抵住她背心,為她運功逼毒。
騰騰白煙冒出他頭頂,瞬間籠罩住他兩人。
匡雲中把功力催得急,但絕毒之毒實非平常,無論他送出多少功力,都像石入大海,無影無蹤。
常如楓的臉色越來越黑,氣息更趨薄弱。
匡雲中心急如焚,卻無法可施。「可惡、可惡、可惡——」
眼看著她一縷芳魂便要魂歸離恨天,他氣沖心頭。「不要死!」他吼,內力再無保留,全數送進她體內。
一絲艷紅順著他唇角滑下,失去全部內力的結果將是他與她同歸於盡。
「如楓……」他的眼前開始模糊,心卻無悔。只有一點點憾,他終是個自私人,選擇了愛,棄國內眾多貧苦百姓於不顧。「對不起王兄、對不起大家,雲中辜負各位……」再嘔一口血,他的身子開始疲軟。
「言哥,看來他是真心喜歡小楓的,你就幫幫他吧!」
神魂半離間,匡雲中聽到一個嬌柔的女聲在密室裡響起,好耳熟,是……
「這臭小子,居然趁火打劫占楓兒便宜,死了活該。」這是男聲,低低啞啞;匡雲中發誓,他也曾聽過。
「但小楓終究是你女兒,你忍心讓他們一起死?」女人又說。
男人沉吟片刻。「唉,冤孽,我也只能求神保佑,這臭小子有良心,對楓兒好一點兒,別再讓那薄命的孩子再受苦了。」
「會的,我相信他既肯為小楓捨命,必會待她如珍似寶,就像你對我一樣。」女人笑道。
聽到這裡,匡雲中笑著昏過去了,上天總算待他不薄,在他死前,將他心底所有疑惑盡數解開。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常如楓頭一回遭暗算,會有兩樣暗器先後而至?為什麼黑衣人如此熟悉常府機關?為什麼黑衣人一見他輕薄常如楓,便氣得出掌打他……萬般問題的答案就在剛才那段對話中了。
密室裡,男人終被女人說服,走近倒成一堆的匡雲中和常如楓,一人餵他們一顆金黃色丹丸。「絕毒之毒非比尋常,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說著,他修長雙手抵住那兩人的背心,繼續方才匡雲中沒做完的逼毒療傷工作。
第九章
當匡雲中再度清醒,人已在西廂內。
「少爺,你終於醒了,嗚……嚇死老奴了,你怎麼這麼衝動,絕毒之毒是何等恐怖,你竟想以一己之力逼之,要有個萬一……嗚,老奴該怎麼向陛下交代?」順公公老淚縱橫。
但匡雲中卻無心理會順公公的哀嚎。「如楓呢?順公公,如楓在哪裡?她沒事吧?」
「常小姐早在三天前就醒了。」順公公抹著淚。「真正受創嚴重的是你啊,少爺,你耗盡功力,又被常小姐身上的絕毒之毒反傷了身,你差點兒就一睡睡到黃泉去了。」
「是嗎?如楓沒事了。」匡雲中放心地再度倒回床上。「她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那你怎麼辦?」順公公雖然很喜歡常如楓,但一想起全是因為她才害得匡雲中險些兒一命歸陰,他還是生氣。「你的功力全沒了。」
「功力沒啦,再練不就得了。」他只慶幸她還活著。
「少爺!」順公公怪叫。
「好啦、好啦!我已經沒事,你就別再大驚小怪了。」吵得他無法休息,他好累耶!
「奴才不是大驚小怪,奴才是為你擔心。」
「你如果真為我擔心的話,就把我交代你辦的事,趕快辦好。」
「什麼事?」
「抹消常松對我身份起疑的事。」
「那件事啊!」順公公伸手擦了擦滿臉淚痕。「我想他應該沒有對少爺起疑才對,他的表現跟以前一模一樣,半點兒也沒變啊!」
「是嗎?」看不出常松是如此駑鈍之人,匡雲中心起疑惑。
「不過,我還真羨慕常松,同是上了年紀之人,他的肌肉、皮膚好有彈性,就像那二十幾歲的小伙子,我問他是怎麼保養的,他也不告訴我,真小器。」順公公這人別無其他嗜好,就愛打扮自己,每天不弄得香噴噴、白皙皙,絕不出門。
「難怪每回如楓出事,他總能適時出現,原來如此。」這下子可謂茅塞頓開了。匡雲中恍然大悟地笑咧出一口白牙。
「少爺是什麼意思?」順公公不懂。
「沒什麼。」匡雲中揮揮手。「順公公,我累了,想再睡一會兒,你先出去吧!」他有很多事要想,不要人打擾。
「那奴才告退,順便去向常小姐報告少爺醒來的好消息。」順公公出去了。
匡雲中躺在床鋪上,失去武功的身體變得好沉重,他疲累得快不行了,但有些事情不預做打算又不行。
他已知黃金傳說的謎底在哪裡了,但要如何拿到手?又該怎麼送回西荻國?
另外,密室裡出現的一男一女,其中的男人稱常如楓為女兒,他的身份不言自明。只是他為何要搞那種詐死的把戲?又要扮成黑衣人,時刻留意著常如楓?
常松這個二十餘歲的「老」管家,他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麼?是誰讓他混進來的?
「唔哈!」掩嘴打個呵欠,好累,但該想的東西還有好多。「唔,我討厭動腦筋。」若非為了常如楓,他早把東西搶了就跑,哪還會在這裡累個半死?「不過很值得。」想起她,他不禁帶著笑意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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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失敗?」責問發自常泰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