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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丹菁

  「是嗎?原來你的志氣也不過爾爾……」

  君殘六曬笑起身,將衣衫整好,再回身替她解開綁在手上的床紗。「也對,一個小姑娘,手不能挑、肩不能擔,若是流落在外,能做些什麼?窩在妓館裡頭,該算是最好的選擇了……至少不愁吃穿。倘若要是你肯委屈些,說不準他日當上了花魁,想靠近你得要日撒萬金才成呢……」

  雙手一得到自由,常磬隨即拉起被子將全身裹得死緊,不解地瞪著他。他的語氣又冰又冷,仿若是在嘲笑她,但卻又話中有話地像是想要提醒她什麼似的……呀,他會是個這麼好的人嗎?

  不可能,他不過是想嘲笑她罷了!

  他是個可惡的男人,他侮辱她,用這種方式糟踢她、傷害她……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的!

  「我不會一輩子都待在這裡的!」她怒聲咆哮著。

  「是嗎?」他冷笑著。

  冷冷睇了她一眼,他隨即轉身往外走。

  「我會記住你這個人的!」

  君殘六走了幾步,頎長的身子微微一頓,唇角滿是惡意的笑。「蒙你抬愛,真是教我受寵若驚,不過……我倒不認為我會記得你這麼一個人。」

  常磬緊握粉拳,睇著他離去的背影,淚水此刻才決堤……

  第二章

  常磬拖著蹣跚的步伐走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感覺撒落在身上的陽光有些灼人,也有些刺眼。

  時值晚秋,秋意極濃,雖說陽光普照,應也不會太暖和,然而自她踏出艷花樓,便暖得直想掉淚。

  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瞧見陽光了……

  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善心人無端替她贖了身,讓她得以光明正大地走出艷花樓。

  到底是誰?

  爹為富不仁,聯合官府強刮民脂民膏,人人皆恨之入骨,怎會有人願意救她?

  光是她的初夜便已賣了萬兩銀子,倘若要為她贖身,老鴇定然會漫天開價,但她居然還能夠安然無恙地踏出艷花樓……倘若讓她知曉對方是誰,她定會結草啣環以報。

  只是……往後她該要何去何從?

  她身無分文,值錢的東西全都被老鴇給扣留了,至今尚未用膳,往後她該如何是好?

  爹死了,宅邸被封,她又無親人可投靠……

  常磬拖著沉重的腳步,緊蹙柳眉思忖著,卻突地聽到身旁傳來說話聲。

  「哇,這君殘六究竟是誰?」

  「八成是打江南來的富商,要不豈會不知道行情?」

  「不過是要幾個丫鬟,居然開出這般天價,根本是打算要打壞行情嘛!」

  「錯也。」突地,一位身穿藍袍的翩翩公子走進群眾之中。「那是因為君殘六的脾性不佳,入府的下人不出幾日定會教他趕出府。「

  「原來是這樣……」眾人莫不點頭,表示同意。

  常磬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管他們到底在談些什麼,只是把目光放在他們身後的告示。

  不限男女,勤快者便成,一個月餉銀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這就算是天價了?

  以往她待在府裡,只管吃喝玩樂,哪裡會知道這些雜事來著?

  不過,有一兩銀子總比身無分銀來得好。

  倘若她可以待上一個月,便能得到一兩銀子,要是多待幾個月,到時候就算是離開,身上也會有筆積蓄……只是,離開後的生活又該如何是好?

  不管了,只要現在能先安頓好,往後的事往後再說吧!

  只是……她眨了眨眼,瞧著上頭寫著東水街,卻不知道東水街是在何處。

  要問人嗎?

  她抬眼睇著身旁幾個不懷好意的人,立即緩緩地退到一旁。

  「咦?這小姑娘有些眼熟哪!」穿著藍袍的公子淡淡地開口道。

  聞言,常磬頭也不回地往大街另一頭跑。

  就算要問,她也不問這些人!

  在艷花樓待了一小段時日,她多少也瞧得出這些男人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好不容易才離開了艷花樓,她可不要糊里糊塗地又教人給送回去。

  只是……東水街究竟在哪兒?

  她站在大街上,東南西北各瞧了一遍,在心底輕歎一聲。

  東水街……那就往東走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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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府

  「你要當下人?」

  夜蒲瞪大眼,眼珠子仿若快要掉出來一般。

  「我什麼都會做,不管是要劈柴、升火、灑掃,我都做得來。」常磬壓根兒不覺有異,只當他是瞧她柔弱,以為她肯定吃不了苦。

  「這……」

  倘若他沒記錯的話,她該是那日在艷花樓被公開叫價賣出初夜的小姑娘,六少替她贖了身,還留了一筆錢給她,她怎麼會……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大家閨秀,怎麼會……

  「管事大哥,求求你,你相信我,不管主子的脾氣有多壞,我定會努力不惹他發火的。」見他猶豫得很,她只差沒雙膝跪地。

  她從來沒這樣求過人的。

  倘若她連這兒都待不下,她真是不知道自己還能上哪兒去了。因為爹的緣故,汴州城裡絕對不會有她的容身之地,而她現下身無分文,就算想走,也走不成哪!

  「可是……」夜蒲為難極了。

  那一日自艷花樓回府,他可沒忘了六少的那張臉一連臭了好幾天,嚇跑了一干下人,才逼得他不得不加高餉銀,希冀可以盡快再找些下人。

  誰知道,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卻來了。

  六少人在後頭歇著,若是一覺醒來見著她……不知道會不會大發雷霆?

  他的性子向來無常,時好時壞,就連跟在他身邊多年的他,也捉摸不清……

  唉!六少若是再發火,倒霉的一定是他。

  「管事大哥,就當你是發善心做善事吧。」常磬雙手合十地請求著。

  夜蒲為難地挑高眉。不是他不願意,他不過是六少的貼身侍衛,雖說他負責六少的起居,小事皆由他打理,然而……

  對象是曾惹六少盛怒的她他可不敢自作主張哪!

  「哎呀,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思前想後,把事情的嚴重性仔仔細細想了一遍,他決定狠下心來,「你請回吧。」

  六少一旦發火是很恐怖的,他會怕,他一個人擋不住啊!

  為了避免悲劇發生,他還是決定不留她,況且,換個角度想,倘若真把她給留在府裡,天曉得六少會怎麼報復她?

  到頭來,還不是一樣會傷了她?

  一樣都是傷,由他來,應該會好一些。

  「管事大哥,求求你。」常磬猶豫了一下,牙一咬,二話不說地跪下。

  「你、你別這樣。」他忙伸手想拉她起身,卻被她執拗地拍開手。「別折騰我了,要不這樣吧,我給你一筆錢,你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他日若是飛黃騰達再報答我便成。」

  夜蒲忙自懷中取出幾兩銀子,不由分說地塞入她手中。

  她征愣地瞪著手中的銀子,抿緊了唇,將銀子一丟。「不要侮辱我,我的身子強健得很,我還沒有淪落到要當乞兒,不要施捨我!」

  她長這麼大,何時受過這種侮辱來著?

  或許他真是好心想幫她,但無功不受祿,她沒道理收下他的銀子。

  「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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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頭在吵什麼?」

  君殘六不耐的聲音自大廳後頭傳來,夜蒲霎時瞪大了眼,立即將常磬自地上拖起,忙要將她扔出門外。

  「夜蒲,你在做什麼?」

  夜蒲登時僵在原地,冷汗直冒。

  「六少,你怎麼起身了?」他微微回眼睇著君殘六,見他的臉色鐵青,不由得汗濕了背脊。

  「你吼這麼大聲,誰聽不見?」君殘六微惱地道。

  嘖,不想要他起身,就不該在大廳上大吼大叫,教他不醒都不行。

  「是嗎?」他方纔已經努力壓低聲音了耶!唉,八成是六少一隻眼睛瞧不見,耳力也好得多,以後他可得要小心點才成。

  「管事大哥……」常磬仍在低聲哀求著,就盼在後頭的主子可以發現她的存在。「你就幫幫我吧!」

  「你……」他現下就是在幫她,她瞧不出來嗎?

  「你在做什麼?」君殘六低斥道,緩步走到他的身旁,斂眼瞅著正跪在他身前的女子,突地瞇起陰沉的黑眸。「你……」

  「是你!」常磬瞳目結舌,不敢置信。

  夜蒲無奈地放開她的手,乖乖退到一旁。他盡力了,是她自個兒不走的,往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不管了。

  「夜蒲,這是怎麼著?」他低聲問道,目光直盯著她。

  難不成她是打算上君府為奴?

  「呃……六少,這位小姑娘想要到咱們府裡為奴,不知道……」

  「我不要!」常磬驀然站起身。

  可惡!怎麼會是他、怎麼會是他?

  要她進他的府邸為奴,她寧可去死!

  「喲,現下都什麼時候了,還死鴨子嘴硬……」君殘六驀地勾唇冷笑。「你該想想自己到底是什麼身份,眼前的處境到底容不容得你執拗,要是一個不經意餓死在路旁,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豈不是太教人傷心了?」

  睇著她霎時刷白的粉臉,不知為何他心中居然有一股莫名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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