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她帶他去別處玩嗎?那可不成,她的地盤只限於揚州城!
所以,為免再讓他苦苦糾纏,她是真的別無他法了,希望他不會覺得她太殘忍、太無情。
「我只是……」
有時候,他總覺得喜恩一點都不喜歡他,甚至還有點厭惡他……
「沒有只是!」她完全不給他選擇的餘地。
「可是……」
「住口!」她怒瞪了他一眼,然抬眼面對司馬玉麟時,又立刻飲去怒意,「老爺,男兒豈能畏縮地只待在家中不出半步?定是得要到外頭增加歷練,才稱得上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喜恩……」她真這麼希望他走嗎?難道她沒有半點不捨?
她側眼睞著他。像他這樣婆婆媽媽,像個娘兒們一樣,根本沒有男子該有的決斷,只會教她感到厭惡。
「好了,就這麼辦。」司馬玉麟下了決定,走到兩人身旁。 「待五年後你習武歸來,我便讓你們成婚,如此一來,豈不等於雙喜臨門?」
嗄?喜恩微蹙起眉。
真是失策,她都忘了還有這麼一件事了。
成婚啊……屆時她要怎麼躲呢?不管了,反正她有五年的時間慢慢想這個問題。
司馬邀煦直瞅著她好半晌,才道:「好,就這麼辦。」待他五年後歸來,定要迎她為妻,再也不和她分離。
第一章
藏花閣,揚州首屈一指的勾欄院,裡頭的花娘個個貌美如花,絕艷誘人,伺候客人的手段又拿捏的好,遂名聲大噪,更有許多文人雅士、達官顯貴特地前來。
今兒個天色猶亮,藏花閣裡卻已掛上大紅燈籠,迎接從四面八方湧進的客人,而這當頭,有個女子扮男裝潛在其中。
「爺兒,您是個生面孔,初次來嗎?是外地人吧。」老鴇見他一身素衣,然懸在腰際的玉帶綬環價值不菲,遂立即迎上前來。「想要什麼樣的姑娘,讓嬤嬤替你挑挑。」
女子麗眸斜睨,被藏花閣裡頭迎來送往的嘻笑聲吵得有些惱火,再加上她有一肚子氣未能發洩,因此一張標緻的臉始終覆著一層寒霜,不管老鴇如何舌粲蓮花,她只是迅速地在人群中梭巡著,彷若正在尋人。
「爺兒,要不你倒是說說,什麼樣的姑娘才會教你喜歡?」見他不答話,老鴇不禁有些沉不住氣。 「咱們藏花閣要天仙有天仙,要洛神有洛神,只要爺兒拿得出好價碼,什麼都好商量。」
聞言,女子輕歎一聲,自懷裡掏出一錠銀子。 「我要找個男人。」
老鴇霎時瞪大了眼,不只為了眼前的一錠銀子亦是為了他的一句話,然老鴇終究是個生意人,忙不迭地將銀子收進懷裡,揚著手絹便道:「爺兒可真是識貨,知曉咱們這藏花閣裡要什麼有什麼……」她邊說邊掩嘴偷笑著, 「嬤嬤立即替你打點,你請先在一旁候著。」
「你在胡扯什麼?」頓覺自己的聲音太大,她又連忙壓下音量。 「我是要找人!」
嘖,把她當成什麼來著?是她話沒說清楚,還是她年紀大了聽不清楚?她是要找人,找個男人。
「啊?」老鴇這才恍然大悟。 「難不成爺兒有朋友在此?」
「可不是?」她沒好氣地道。
「那麼是嬤嬤會錯意了。」老鴇乾笑兩聲,又道:「不知爺兒要找的人姓啥名啥?」
「司馬邀煦。」
「啊,原來是司馬三少的貴客。」老鴇一呼,忙領路往二樓走。「哎呀,爺兒早說不就得了?還讓嬤嬤同你說得口沬橫飛。」
根本都是她自己一廂情願地說個沒完沒了吧!喜恩在心底冷哼一聲。
「爺兒,你可知道,三少是咱們這兒的貴客,就連王公貴族也沒他來得闊綽,三少幾乎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了,遂嬤嬤特地在閣裡替他備了間上房,讓他可以隨時在這兒休憩。」
原來都是她搞的鬼?難怪三少爺會夜夜在這兒流連忘返,還索性住下了……
他想要怎樣,她自然是管不著,可問題是老爺甫過世哩,難道他會不知道嗎?他不守孝便罷,不穿素衣也罷,居然跑到這種地方風流……再任性也該有個限度吧。
難道老爺過世,他一點都不難過?
怎麼可能,老爺疼惜三位少爺在揚州城是出了名的,他怎能無半點孝心?
何況,二少爺趕著在百日之內將懷笑娶進門,府裡頭上上下下為了老爺的喪葬之事和二少爺的喜事全忙得人仰馬翻,他居然在這兒偷閒……
好樣的,上了一趟西冷山習武歸來,他便變成這模樣了,真不知道他上西冷山學的到底是什麼獨門功夫?可以讓他一連三年勤跑藏花閣,彷若這裡成了他練武的好地方。
啐,真是荒唐!
拐了個彎,尚未轉進上房裡,喜恩便聽見一個極為熟悉的笑聲。
門一推,簾一掀,果真見著司馬邀煦身著天空藍鑲銀線的袍子,搭了件玄色絲緞半臂,腰上懸著大內御賜的革帶,革帶上繫著綬環,下頭結著金鎖穗,而綰起的長髮上頭還以玉冠束起……
瞧他那一張俊美得仿若潘安再世般的俊顏,他明明已經瞧見她了,卻又視若無睹地跟花娘調笑,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
「大內傳來了手諭。」喜恩把詔書往矮几上一丟,隨即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司馬邀煦緩緩地轉過眼,手一擺,花娘和老鴇皆順從地退下,見簾子再次垂放,他才攤開詔書詳讀。
「你好歹也該要有個分寸,老爺才剛過世,二少爺現下要娶懷笑過門,府裡頭忙得不可開交,你居然在這兒流連數日未歸……」氣死她了,氣得她直想掐死他。
「爹成仙了,我自然是要為他歡喜的,是不?」他濃眉微挑,大眼睞著喜恩,唇角勾起一抹笑。 「我原本是想要請十來個花娘到家裡頭熱鬧一番,然二哥不准,我只好作罷了。」
「二少爺當然不會答應!」誰會答應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這小子,真是愈活愈回去了,真不知道他腦子裡到底是在想些什麼?原本老爺是打定他一回府,便要替他們兩人完婚,孰知他回府之後,卻再也沒提過完婚之事,反倒是天天往花街柳巷走,氣得老爺不輕,一陣子下來,身子也跟著差了許多,前些日子便駕鶴西歸了,害她也覺得有點內疚,然而……真正的始作俑者是他!
改天她非得要親自上一趟西冷山,問問那奇靈老仙那五年到底是教了他什麼,竟把他教成這德行……不對,或許是因為他自己受不住外頭的誘惑,才會一頭栽進溫柔鄉里。
「庸俗。」司馬邀煦不甚認真地輕應一聲。
「你!」喜恩惡狠狠地盯著他。「罷了,我不管你到底有何打算,橫豎這幾日你得回府待著,總不能二少爺要娶妻了,你還不聞不問。」
司馬邀煦再次抬眼睞著她。「你倒是很關心。」
「當然。」她不解地睞著他。「大少爺的身子骨不佳,圓不了房;二少爺遵從了老爺的遺願,趕在百日之內迎娶懷笑,這麼一來,司馬府的子嗣很快便會有著落了。」
他也不想想她現下忙裡忙外到底是為了誰?他倒好,把所有的事全丟給她處理,自己卻日日待在藏花閣尋歡作樂!
倘若他真這般風流,為何不乾脆也經營間勾欄院算了?
「子嗣又不是想要便能有的。」冷笑一聲,司馬邀煦拿起酒大呷了一口。「府裡的事,你作主便成,犯不著事事都要問我,擾了我的雅興。」
「你的雅興?」她橫眉豎目地瞪著他。「司馬邀煦,老爺的喪葬我和長樂全都辦周全了,根本沒要你費心,但二少爺的喜事,你怎能不回府?這可是喜事,天大的喜事耶!」
「怎麼我身子康復了就不算是一件喜事?」他支手托腮反問。
「那自是不同。」她沒好氣地道。
都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了,現下再拿出來說,會不會太久了一點?
「誰說的?有什麼不同?」別人的都是喜事,唯獨他的不是?
「嘖,你甭把事情給轉到這上頭,你只管同我回府便成,我可不想再上這花柳之地。」氣死她了,他真是愈來愈不聽她的話了,甚至還一副愛理不理、好似她打擾他的模樣。
呸,要不是府裡有喜事,她才不會跑來這種地方,難道他以為她愛來嗎?
「知道了,別像個老媽子似的在我耳邊念個沒完,念得我頭都疼了。」
「你要是乖些,我會念你嗎?」喜恩緩緩起身,攝著一屋子的脂粉味。 「光是聞這味道,我都快吐了,你怎麼受得住?」
司馬邀煦手一伸,將她拉入懷裡。「你要是別再扮男裝,天天抹上脂粉,我就天天待在你身邊,哪裡都不去。」
喜恩勾出一抹冷笑。 「這種肉麻話,你儘管拿去對那些花娘說,我的年歲已大,早已不適用,聽了只會想吐!雖說我是你的童養媳,但我也不是非你不嫁,你可別浪費精神在我身上,只管風流去,這樣我還落得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