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兒,我的心肝肉啊!」陸夫人抱住嬌小的芷娘,小心仔細地看著她,確定了她毫髮無傷後,才猛地將她抱進豐滿懷裡。「你可讓乾娘擔心死了,昨晚那死老鬼竟敢讓你一個人回去!天寒地凍的,天又那麼黑了。我知道他沒讓轎夫送你,差點沒剝了他的皮。」
芷娘的臉被埋在陸夫人的胸前,有點難以呼吸。「乾娘,我很好,沒事的。」
她掙扎著想呼吸。
司馬夫人也急著走上前來,瘦削的臉上滿是焦急。「真的沒事嗎?昨天夜裡我從陸家出來,回家裡就聽我家那口子說,有報更在小徑裡撿了包東西,那報更的老實,把東西送到府衙裡。我家那口子一看那繡袋,就連忙給我送了來。我一看,可還得了,裡頭全是我們昨天塞給你的金簪子、銀鐲子等等嫁妝。」
另一旁的葛夫人也摸摸芷娘的手,確定地真的安然無恙,這才鬆了一口氣。「我們可是擔心了一夜啊,以為你摸黑回去出了什麼事情,還讓我家的爺派人去找了一整夜呢!」
芷娘好不容易稍微掙開陸夫人過度熱情的鉗制,她被眾多婦人們圍在中間,忙著安撫眾人。
「我沒事的,那包東西是我在走路時不小心掉的。」她的臉微微地紅了,又想起了魅影是如何用長鞭除去她身上的衣裳,那包珠寶就是那時被他打落的。
陸夫人緊張兮兮地摸摸她,轉頭看看表情有些古怪的顧炎。「我還在想,這藥罐子每天咳啊咳的,說不定連你出了事都不知道,所以一大早就趕了過來。」
頓時,所有婦人們的視線都落在顧炎身上,眼神都有幾分嚴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
古夫人抹抹芷娘的臉,發現上面還有著淚水,她怪叫一聲,一臉像是要跟顧炎拚命似的。「芷兒,你怎麼在哭?說,是不是這個該死的藥罐子弄哭了你?你快快說詳細來,乾娘們一定替你教訓他,打得他滿地找牙。一她翻起華麗的袖子,目露凶光地看著顧炎。
「不是的,乾娘,是我自己愛哭,不關顧爺的事情。」芷娘緊張地說道,連忙拉住古夫人。
石墨悄悄走到顧炎的身邊,小小聲地解釋:「芷娘夫人幾年前開始掛牌見客,就被一些高官們找了去,這幾位夫人本想要去教訓丈夫,沒想到卻見到如花似玉的芷娘夫人,當場喜歡得不得了,之後就把她當女兒似地寵著。這些年來,表面上是高官們召芷娘夫人去陪酒,其實都是夫人們找她去作伴。」他努力抿著嘴,很怕會笑出聲來。
難怪陸大人瞧見芷娘,就像是瞧見救星似的!眼前這幾個夫人可都是京城裡有名的悍婦,自家的相公雖然都是高官,但是全被管得死死的,見到妻子就像是耗子見到貓,只敢瑟瑟發抖。
顧炎低頭看了石墨一眼,危險地瞇起眼睛。「你知道這件事情多久了?」他有一種被蒙在鼓裡的強烈感覺。
石墨的頭垂得更低。「打從芷娘姑娘嫁進來那天起,屬下就聽覺爺提起了。」
他輕鬆地將責任推在皇甫覺身上,之後表現出一臉詫異。「主人,難道覺爺沒跟您提過嗎?」
他的問話,換來顧炎一記冷冷的瞪視。
婦人們仍舊圍著芷娘,確定了寶貝乾女兒沒事後,全都鬆了一口氣。
「我早說過不該把芷兒留那麼晚的,該趁著天還亮著,就讓她回去才是。她可急著要回顧家呢,根本不肯留宿。」陸夫人找了張椅子坐下,用紅色汗巾擦擦汗。大概是體型較福態的關係,她稍稍一動就汗如雨下。
「你還說,你還不是捨不得讓芷兒回去,硬是留著她用晚膳,才肯把那些藥材給她。」葛夫人揮了揮手。
「芷兒突然出嫁,大夥兒都慌了手腳,好不容易見著她,當然會問東問西啊!」司馬夫人也在桌旁坐了下來,想起先前聽來的事情。「我聽說,先前那個拐騙芷兒的媒人,不知被誰掛在城門口,乾嚎著直哭,一張臉不知被甩了多少耳刮子,腫得像是個紅麵包子。」她嘖嘖稱奇地說道,倒是很高興惡人有惡報。
芷娘詫異地瞪大眼睛,想起在拜堂時,她因為藥效而全身無力,那媒人還低聲威脅,說事後要賞她耳刮子呢!是誰聽到了那些威脅,特意為她報仇的嗎?
腦海裡忽然浮現魅影的身影,她連忙用力甩甩頭。他只會可惡地欺負她,哪裡可能會為她出氣?再說,那天拜堂時,媒人威脅的聲音好小好小,他怎麼可能聽見?
陸夫人拍拍芷娘的手,一雙眼睛又往顧炎身上瞧,皺著眉頭打量他。「小子,我可警告你,芷兒被人用計嫁了過來,她生來死心眼,以為拜了堂就該是你的人,昨天還不斷地替你說好話。你要是稍微欺負了她,我就拆了你的骨頭!」她張牙舞爪地說,把芷娘護在懷裡。
古夫人挑剔地搖搖頭。「瞧瞧你的臉色,慘白得難看呢!我說陸夫人啊,我看昨天給芷兒的那些稀藥,怕還是不夠,這人是該要好好地補上三年五載,看看身子骨會不會變得壯一些?」
陸夫人連連點頭,為了乾女兒的終身幸福,她可是不惜血本。「是啊是啊,可真要好好補一補,等會兒我叫家裡那死鬼,把要給皇家的補藥給留下來。反正坐在龍椅上那個昏君身子好得很,三天兩頭就跑得不見人影,那些藥材給他是浪費了。」
此時,收到消息的皇甫覺正端著茶盤,低著頭想扮成僕人再來看看好戲。顧炎的那些岳母們找上門來,如此精彩的戲碼他怎能錯過?當陸夫人嘴裡大力數落著當朝的「昏君」時,他的腳尖恰巧踏入花廳。
只是,皇甫覺剛好又聽見背對著他的顧炎,喃喃地說了一句話。「那個昏君,不如喂毒殺了他乾脆!」顧炎以極低的聲量說道,雙眼裡迸射著危險的光芒。
皇甫覺的動作僵了僵,敏感地察覺到某種危險的氣氛。他當機立斷地馬上掉頭就走,根本也不敢再動什麼偷聽的念頭。他十分懷疑,要是現在出現在花廳中,顧炎會狂怒地撲上來宰了他。
石墨轉過頭去,剛好看見皇甫覺迅速離去的背影。他讚歎地搖搖頭。「覺爺,您真是識時務啊!」他低聲說道,不敢讓顧炎發現。
情況大致底定,陸夫人拍了拍芷娘,突然覺得餓了,她轉過頭去看著顧炎,嗓門奇大地嚷著。「我說藥罐子啊,過門是客,我們大清早的來這裡看芷兒,算算也是她的乾娘、是你的岳母,你就不曉得該招待招待嗎?」
顧炎還沒開口,就先咳了起來,眾多的婦人們紛紛開始搖頭,懷疑寶貝乾女兒會不會年紀輕輕就守了寡?看這藥罐子的模樣不差啊!但是那身子實在太處,瞧瞧這會兒,還沒說話就盡只是咳。
那咳嗽聽得也古怪,聽進耳朵裡,倒像是在連聲大笑。可憐吶!年紀輕輕的,就不知得的是什麼怪病?
「乾娘,您別欺負他。」芷娘邁開腳步,急急走到顧炎身邊,擔心地看著他,伸手撫著他的背,有些疑惑地看見他嘴角微揚。
「芷兒,這麼快就急著幫他說話了?」司馬夫人取笑道。
她低著頭沒有回答,只是拍著他的背,溫順地站在他身旁。她的確很喜歡溫和的顧炎,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旦想起旁人嘴裡提的熱烈情愛,她就會想起那個神秘邪惡的魅影。
不!她不能夠想魅影,只能夠一輩子依戀溫柔的顧炎!她用力咬咬唇,握緊了顧炎的衣袖。
石墨拱手為禮,往前踏了一步。說真的,要不是先前知道真相,看見這票娘子軍們來勢洶洶的模樣,他也差點想要奪門而逃。「各位夫人,早膳設在偏廳,請各位移駕用膳。」他恭敬地說,領著幾個吱喳說個不停的婦人往偏廳走去。
☆ ☆ ☆
人群散去後,兩人才真正有了獨處的時間。
花廳裡只剩下芷娘與顧炎,她不斷輕拍著,直到他的咳嗽停止,之後體帖地端來一杯溫茶,小心翼翼地伺候他喝下。
她靠在他身邊,就會不斷聞到那股不屬於她的水粉香氣,雖然她有些困惑,卻也不好意思開口問他。
「顧爺,好些了嗎?」她小聲地問,發現他的目光有些古怪。她只稍稍接觸,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視線。
顧炎點點頭,在心中喝叱自己不能再緊盯著她不放,但是他的目光就是無法離開她,飢渴地吞噬著她美好的容貌。
她知道自己有太多事情沒有解釋,率先開了口。「請原諒我先前沒跟你說明這一切。乾娘她們疼我寵我好多年了,但再怎麼說我總是風塵女子,讓人知道高官夫人們疼著我,這樣對她們的名聲實在不好,所以我求著她們別把事情張揚出去。」
「所以,你表面上是領了花箋去陪酒,實際上只是去陪你的乾娘?」他不可思議地搖搖頭,衝動地將她美麗的小臉捧在手中。